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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k-d之《等候》
作者: SON	日期: 2010.05.05　　天氣: 　心情: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麗子覺得自己實在太倒楣了，要不是這場雨，就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話說回來，這裡真是有夠偏僻的，雖然特地為了公車設立一個候車站，但是一個人也沒有，也太荒涼了點，看樣子，這裡的公車班次本來就不多了吧。」麗子抱怨著。
不久，候車站的門被打開，一位男子收起雨傘，抖落傘上的雨水，在輕輕地將門關上，他看了麗子一眼，然後坐在麗子正對面的椅子上。
「啊，好大的雨啊！」男子看著窗外說。
麗子沒有搭腔，她只想快點等到公車，然後離開這荒涼的地方，一點也不想跟任何人有瓜葛。
「妳也是在等車？」男子又說。
麗子開始有些不知所措，看來男子是在跟她說話。
麗子點了點頭，說：「嗯！」
男子微微地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笑容似乎笑開了所有僵硬的氣氛，麗子也感受到了些許平和的氣息，她想看看這位男子真正的樣貌，從剛剛開始，麗子就沒有仔細觀察過男子的模樣。
男子清秀的五官，年紀大約二十出頭，不像是本地人，雖然不是麗子喜歡的類型，卻也算得上是花美男，只是銀白色的頭髮在男子身上顯得有些突兀。
「妳好，我叫林子宣。」男子禮貌地自我介紹。
果然不是本地人。
「我…我叫水野麗子。」
「請問，妳知道下一班車開往哪裡嗎？」
「啊…這…這個…我…」麗子相當慌亂，突然被這樣問，一時之間思緒完全無法跟上節奏。
「哈哈，算了，換個話題好了。」
「嗯…」麗子感覺自己的臉羞得發燙。
「妳喜歡雨天嗎？」
麗子想了想：「不喜歡。」
麗子有些疑惑，她從來沒想過這麼無聊的問題，或許是因為這場雨把她困在這裡，她才會如此回答。
「我很喜歡下雨天喔，因為下雨天很適合說鬼故事。」子宣笑著說，「對了，妳喜歡鬼故事嗎？」
「還…還好。」
麗子開始覺得林子宣有些怪異，她希望趕快結束與他的對話，下雨天加上公車誤點已經讓她有些不高興，她不想在為其他無聊的事情困擾。
「妳看過沙特的《密室》嗎？」子宣又問。
「沒有。」麗子已經有些不耐煩。
「這本書是說三個人一起被關進了一個沒有出口密室，在密室裡三個人不斷互相對話，說著自己的故事，但是他們就是不知道其實他們早就死了，雖然這是一本推理小說，但其實是一個鬼故事，還有…」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鬼故事！」麗子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
眼前的男人實在很不會看臉色，麗子的尖叫只不過想用另一種極端的方式打住話題而已。
突然，候車站的門又被拉開，一位男子匆忙地跑了進來，他狠狠地關上門，然後挑了一個角落坐下。
「可惡！這種時候偏偏遇上下雨，難道真的要逼我走絕路？」男子咒罵著，一邊拍打著他拿來擋雨的公事包，看樣子是個上班族。
「要是裡面有重要文件，應該都濕了吧。」麗子看著男子心裡面想。
「要不是車子拋錨了我也不會來這鬼地方撘公車。」輕聲對著自己說，「對，一定是拋錨了，沒有別得原因了。」
男子一直對著自己呢喃，就像是一位精神病患，這讓麗子更覺得這地方越來越詭異了。
「你好，我叫林子宣。」林子宣對著男子說。
「啊…我叫宮下。」
麗子瞄了子宣一眼，她直覺這人古怪，為什麼這麼喜歡與人攀談，而且一點也不受剛剛麗子歇斯底里的影響。
「今天這裡似乎特別熱鬧。」子宣看著窗外說。
熱鬧？麗子很不以為然，這個候車站不過就三個人，而且除了自己以為都是奇怪的人，或許平常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吧，但是這絕對稱不上是熱鬧，頂多就叫做詭異。
「唉呀！唉呀！真是麻煩。」一個穿著整齊的司機拉開了門，「原來這裡有人啊？外面的雨下得真大。」
「你是公車司機嗎？」上班族宮下對著司機說。
「沒錯，我是。」司機拍打著自己身上淋濕的衣服。
「那可以載我們離開這鬼地方嗎？」
司機終於出現了，麗子與宮下都很興奮，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這…這個，我想恐怕不行。」司機面有難色。
「什麼不可以？你來這裡不就是要載我們走的嗎？」宮下變得相當激動。
「是啊，我們再這個地方等你已經等很久了。」麗子也跟著抱怨。
「等我？呵呵，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啊？」
司機突然笑了起來，但是麗子跟宮下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只有疑惑。
「其實，我早就下班了，我是要開車子回公司，只是順路經過而已。」
「就算是要回公司，也可以順路載我們一程吧？」
「就是說啊，頂多我們付你錢而已。」
「就算這樣說，但是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前面發生了車禍，整個道路都過不了了。」
「怎…怎麼會…」
「車禍？怎麼我們都沒聽到聲音？」
「呵呵，這我就不曉得了，大概是因為下雨天視線不良才會出車禍的吧。」
司機伸了個懶腰，然後坐了下來。
麗子與宮下十分沮喪，他們很氣憤卻又莫可奈何，而在一旁的子宣卻事不關己地靜靜坐著。
太奇怪了，麗子越來越覺得子宣的行徑太不尋常了，除了外表不像平常人，就連他為何在候車站也成了一個謎，照道理說，如果他也是在等公車，那應該會跟他們一樣對司機有所抱怨，雖然抱怨也無濟於事，但是這麼冷靜地的態度，讓人怎麼都不覺得他是要撘公車。
難道他另有目的？那會是什麼？麗子滿腹疑問，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林子宣起身走向了佈告欄，動作輕盈且安靜。
是錯覺嗎？麗子不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有看到那個佈告欄，而且人數變多，候車站卻一點擁塞感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雨下得可真大啊。」司機看著窗外感嘆地說，「小哥，你是做什麼的呀？」他沒有對著任何人，就像是在問的空氣。
林子宣沒有回答，麗子也沒有回答，宮下則是絕望地抱著頭直打哆嗦，氣氛顯得很尷尬。
「完了，什麼都完了，這樣下去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宮下突然開口，但是表情十分奇怪。
麗子與司機被宮下歇斯底里的樣子給嚇到。
「今天要是不交出企劃，就要被裁員了，涼子那臭女人又去找那個男人了吧！可惡！我一定要把她殺了！」宮下咬牙切齒，不斷呢喃，「世雄的功課做了沒，她一點也不關心，我辛苦賺錢有什麼用？還要面對公司同事的眼光，他們憑什麼批評我？可惡的老闆，就只是因為幾個企劃做不出來就得裁員…啊…」
宮下突然一臉驚訝地看著前方。
「不行，我要快點離開這裡，我要回去做企劃，要不然就來不及了…」宮下慌張地起身，踉蹌地走向門邊。
「應該已經來不及了吧。」子宣走到了宮下身邊，交給他一張紙，看樣子應該是從佈告欄上撕下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宮下嚇得面無血色。
「其實，你已經想起來了吧。」
「怎麼會…但是…為什麼？」
「因為你自己都沒發現。」
「原來…原來…嗚…呵呵…嗚…」
宮下如釋重負般，又哭又笑，他無力地走向門外，手上的紙也隨之掉落，絕望的神情中帶有解脫的愉悅。
出自於好奇，麗子撿起掉落的紙，但是內容卻嚇得她馬上放開手中的紙張。
「咦？到底是怎麼回事？」司機一頭霧水，跟著撿起那張紙，「這是…嗯？嗚哇~~~~」
司機大叫，嚇得跌坐在地上：「怎…怎麼會這樣？」
那是一張尋人啟示，斗大的照片清楚地呈現了失蹤人的臉孔，無庸置疑地，麗子與司機都認出那是剛剛的上班族，宮下，驚人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應該在十年前就已經消失。
「人要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掉，他的靈魂就會一直徘徊在人間，並且不斷地重複著死去的情況，尤其是自殺的人。」林子宣撿起紙張，眼神不經意地漂向麗子。
「不可能，這只是一張協尋失蹤人口的傳單，或許他已經獲救了…」麗子極力地想找出一個適當的解釋。
「神隱…這是神隱，他已經死了…死了…」比起麗子，司機顯得更加激動。
「神隱嗎？或許吧。」
「不！不對，我不相信。」
麗子甩開了門，她怎麼也不能相信林子宣的話，這一切都很詭異，只要找到宮下，就可以證明這個胡說八道的人一定有所目的。
但是，麗子卻沒辦法這麼做。
馬路兩端的盡頭雖然不遠，但是就目光所及，估計步行也要五分鐘，一個剛剛才離開候車站的人，不可能消失在馬路上，兩邊都一樣，除了路旁的地藏王菩薩的石像外，就只剩下麗子呆呆地站著。
雨還在下，麗子全身顫抖地走回候車站，她害怕地坐回了座位，恐懼的陰影還沒散去。
司機見狀，說：「真的吧…我們真的見鬼了吧…是吧…小姐…」
麗子沒有回答。
「我不要…可惡！我不要在待在這個鬼地方了…」司機越發歇斯底里。
「司機先生，」林子宣說：「你的車是不是停在前面？」
「是…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想應該已經好了吧，你要不要過去看看，或許車子好了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對啊！你說得沒錯，小哥，謝謝你的提醒，哎呀，太感謝你了。」
「等…等一下。」麗子覺得有些不對勁。
根本沒聽到麗子的呼喚，司機飛也似地奔出了門外。
「怎麼可能？車子怎麼可能無端端地自己就好了？你想說謊也未免太誇張了吧！」麗子轉頭看著林子宣，懷疑的眼神毫不掩飾。
林子宣沒有說話。
「而且…而且…」麗子轉而有些恐懼地看著林子宣，「前面…不是發生車禍了嗎？」
「我想…他看到的話就會明白了吧。」林子宣的嘴角微微揚起，「我說過，死掉的人都如果沒辦法看輕事實，就會一直徘徊在人間。」
「難道說…出車禍的人是那個司機？」麗子嚥下一口口水，喉嚨還是很乾涸。
林子宣看著麗子，表情很平靜，平靜到不像正常人。
「你到底是誰？」麗子終於忍不住了。
從林子宣到候車站開始，麗子就一直對他有所疑問，仔細回想，從奇怪的鬼故事，到莫名其妙出現的佈告欄，還有車禍的事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除非，他不是人。
「你不是一般人吧！」
「嗯，我不是。」
果然，就如同麗子所想像的，林子宣很坦率地承認了，仔細想想，銀白色的頭髮本來就不像是一般人，而原本漂亮的五官現在看來卻像是妖怪，或說是，狐狸。
據說，狐狸能夠知道一切在他們生活範圍的事情，而且日本最盛傳的九尾狐就是從中國跑來的。
「你是狐狸吧！」
「呵呵，我的確不像妳知道的那種『一般人』，我也經歷了一般人沒經歷的事情，」林子宣搔了搔銀白的頭髮，「但是，我可不是狐狸喔！」
「騙人！你騙人！你如果不是胡哩，怎麼會知道那兩個死掉的人的事情？」
「兩個？誰說只有兩個？」
「什麼！難…難道…你也是？」
麗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子宣，從子宣的眼中散發著懾人的氣息，讓整個空間都開始扭曲。
突然，子宣從麗子的眼前消失，原本的候車站也變成了不一樣的地方。
那是一個房間，很常見的日式臥房，大小大概只有四疊塌塌米，粉色系的裝飾，明顯是個女孩子的房間，麗子對這個地方感到些許熟悉，只是陰暗詭譎的氣氛讓她有些不自在。
房間的門被緩緩地打開，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孩子蹣跚地步入，她的雙眼呆滯，空洞地像是靈魂被人噱走一樣，她沒有看見麗子，只是呆呆地往櫥櫃走去。
麗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想大聲尖叫，卻發不出聲音，女孩不是沒看到自己，而是看不見，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是兩個不一樣的空間，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帶往這裡，卻又只能無助地看著女孩從櫥櫃裡拿出繩子，將自己懸吊在半空。
「想起來了嗎？」突然之間，子宣出現在麗子身旁。
「嗯…」麗子點了點頭，不斷地流著眼淚，她不再害怕，只是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潰堤，無法再發出一言一語。
「人…有太多的執念是無法成佛的。」子宣拍了拍麗子的背。
「嗯…」
麗子點了點頭，情緒稍微平復。
「他是個禽獸…」麗子擦拭著眼淚，「每次喝酒後就會打人，我已經在這樣的環境下忍受了十幾年了，母親也因為這樣離開他，所以他將一切怒氣都出在我身上，我忍受不住了，那天…他太可惡了…我是他的女兒啊！為什麼…他是個禽獸，與其每天都在惶惶不安的日子下生活，倒不如…倒不如…」麗子說到一半，眼淚又不禁開始狂滴：「就是這樣的想法…我才會…嗚……」
「放下吧！如果讓執念成了怨念，只會讓更多人像你一樣。」
「嗯…」麗子點了點頭，「我知道。」
「活著…比死去還要更大的勇氣。」子宣擦去麗子臉上的淚水，「因為活著，就必須要承擔，也因為活著，才有資格去承擔。」
「嗯…」麗子不停地點頭，眼淚不自覺又潰堤。
「好了，別哭了。」
子宣輕輕撫摸著麗子的頭，頓時間，麗子的淚水止住了，她終於知道當初看見子宣時的感覺是什麼，那是一種安定感，就像佛祖一樣的安定感。
「有個漫畫家說過，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怎樣都不能輕生。」
「呵呵，」麗子展開笑顏，「或許吧！不過…這可能是下輩子的事情了。」
「啊…對厚！」
「呵呵，你真是奇怪的人。」
「是嗎？」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情？」
「嗯。」
「你是誰？」
「我？呵呵，我是台灣人。」
麗子笑了笑：「那頭髮…也是個故事吧！」
「嗯。」子宣只是點了點頭。
「很適合你喔！」
「謝謝！」
「再見了，謝謝你。」
「再見！」
「不知道會不會再見到你？」
麗子的身影跟著房間慢慢消失，離開時，她開心地笑了。

現實回到了馬路旁，原本的候車站已經不復存在，天空也放晴，一切的事情就這麼落幕，子宣走到路旁，向地藏王菩薩膜拜了一下。
離開時，子宣也笑了：「應該會再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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