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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老母
作者: 三人禾	日期: 2020.12.04　　天氣: 　心情:

這個星期六約好了幫媽媽過生日，本來是預計送她去旅遊的，年初她現任先生過世加上疫情如此，我到現在心裡還沒拿個準該送上什麼好。

很早就不在家裡住了，就一路維持這樣，留著約莫半小時的路程，逢年過節或特殊狀況才回家裡去看看，一方面是自己工作與作息偏晚、一方面是適合，反正距離造就美感，美感形成相安，互相舒服就好。

但自前個月出了點事之後，我總是刻意的找著花樣要回家去把媽媽接出來吃飯逛街什麼的，一下子說公司發了禮券再不用掉就過期了、一下子說同事間團購了什麼我自己用不著要扛回去，不知道她有沒有感受到我突增回家頻率是源自於什麼，反正，我在近距離的解決屬於我的擔驚受怕。

事，不是頂大的事。山崩地裂不至於，跳腳長嘆免不了。

她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聽信了一個網路詐騙的說辭，生生的將四萬美金匯至外地一個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境外帳戶內，裡頭，有她自己的老本及一部分我放在她戶頭裡日常預備的錢，我初初從她囁嚅的聲音拼湊出事情經過時，真要為此一端的肅殺與彼一端的木然拍拍手，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高漲的血液只衝進腦門一秒就降下來然後速速流向掌管理性的皮質區去:報警、對方名姓聯絡、匯款單據、通話紀錄、打詐騙專線…我就差沒拿盞強光燈對準她開始作審問筆錄:

『三人禾小姐吼，這邊跟妳說明一下啦…妳吼…我給妳一個網址…是香港方面這類詐騙的單位辦案系統啦…妳這個…隔一星期以上了嘛…追回來的機率…不大啦…但是他那邊要先受理…”如果”是人頭戶就可以跟人頭戶求償…但將來妳可能要到當地出庭會比較麻煩…我們一天到晚都在宣導詐騙…預防勝於治療咩…怎麼還會被騙捏…先安慰一下妳母親啦…她可能這陣子都會吃不下睡不著了吧…唉…妳先去照我建議的去辦啦吼…』

我透過餐桌上火鍋茫茫的霧氣看向安靜的扒飯撈菜的我的媽:

『詐騙專線先生說妳可能會吃不下睡不著，妳會嗎?』

『應該…不會吧…』

沒錯，以我的認知的確不會。但最終，我們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報案的動作，甚至，她連對方的訊息、引誘她匯款的說辭與紀錄都不願讓我看，就從她從我口中轉述了專線那頭判斷這筆金額找回的機率渺如微塵後:

『錢找得回來我才要報案，不可能找回來，那就算了吧。』

知母莫若女。吃不下又睡不著的人，倒成了我。但我的情緒裡，大部分是『疚』大過了『怒』。我知道要臉面如她，那些個對話與來往紀錄裡，可能包含了這一段時日以來她寂寞心情的依託，被有心之人給撞上了著了對方的道，但不代表她願意將這些現今看來可能私密與不堪的字句放在檯面上讓人拿眼光來審判著，尤其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

錢，再賺就有。(吃不下睡不著時只能如是安慰自己，天知道，那也得累加多少次喊啞了喉嚨、臭罵多少學生、跟多少家長迂迴過招才會”就有”的捏)…啊不然怎麼辦，詛咒平白從天上掉下一百二十萬的那位香港仔:

『祝你吃豬肉燒賣吃進滿滿的萊克多巴胺!屌你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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