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送走最後一位客人，突然覺得，好像很多事情都已進入”最後”的階段。最後一次熬糖，最後一次做豆花，最後一次營業，最後一位客人，最後一次關上鐵門，最後一次洗碗，最後一次關燈，最後一次從店裡騎車回家。

在眼底逐漸消逝的最後一次，一個又一個，像碼錶倒數，走向最後一刻。
是否心跳及呼吸也要 一併停止？這些在心裡又流淌過一次歲月，是否真的要停止了？是一個句號，還是換行再寫？坦白來說，我不知道。正如同，我現在的感受，一片漠然。好像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過去倒底是什麼？ ”


我記得第一次找到這個店面，剛好是我從前公司離職滿一年的時候。我記得要規劃這個店面，自己煩惱了很久。跑去環河南路訂製冰箱，四處購買設備，去請人家來裝潢，裝設電線水管，買萬能角鋼，自己組裝到深夜。第一次使用廚房試作豆花，就是一個大失敗。

第一次開店做生意，同樣也是在空白混亂中渡過，差不多快一年才逐漸發現自己原來是老闆，不然我還真以為自己是來打工的。整天忙東忙西的，沒時間去多想。還記得有一次回家，經過總統府附近，背脊一陣發涼，差點昏倒從機車上摔下來，太累了，隔天才第一次公休。

還也記得，第一個月收支結算，對著一堆數字發呆。第一次有贏餘，高興地拉了一次弓，那天晚上開心地睡不著，也記得生意進入淡季，營收慘淡，問自己是不是就該算了。關了電燈的店面，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淚差點流下來。也不太敢讓家裡人知道實際
的營收狀況。

第一次有人來分租店面，第一次有同伴的感覺，第一次吵架，然後又一個人獨力支撐整個店面。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怕的，我要證明自己一個人也行。撐過不可思議的一年，又有人來分租，第一次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未來，第一次請工讀生，第一次使喚人做事，連自己都不自在。然後，便是悠悠然的時間，一日復一日的過去了。還記得冬天最忙的時候，晚上六點買的便當，到十一點才吃第二口，也還記得，同樣是那天，在躺椅子上昏睡了一個鐘頭，想要爬起來處理善後，身体卻像別人的，動彈不得。最冷清的時候，當天的營業額，連電話費都繳不起。老是一個人獨力工作，到有工讀生幫忙分憂解勞，再到家人一樣的相處。

從冷清到熱絡，陌生到熟悉，只要客人一進門就知道他要點什麼，從幼稚園看著到國小，從兩人新婚到小孩三歲大，從國中到大學。來來往往的人潮，一個換過一個，看見喜樂成長，也見過衰敗年老，好的客人，從奧克蘭來的客人，有禮貌的，無理的，可笑的，可憐的及一條街店家的來來去去，興盛衰敗，最後輪到我們。 

五年，不算長的時間，回憶起來卻很漫長。每件事在腦海裡，好像才發生不久，彷彿記得對方說過什麼，或做過什麼，然而再追究下去，就是一片空白了。想不起當中的細節。最慘是所有的記憶，似乎都串連在一塊，牽一髮而動全身，想起其中一個其他回憶就像山崩，將整個人掩埋。再也斷不了那些糾結了～牽引著無數的情緒，從手心腳心眉心竄入胸口，凝成一塊鐵片，在血液翻攪，非得要傷痕累累不可。於是，我不再習慣去翻動那樣的記憶，牽扯那麼多的情緒出來。或許，這便是我，離別在即，卻無法有任何感覺的原因所在。 

慢慢計數最後一次的到來，最後一次熬糖，最後一次做豆花，到.....最後一次騎車回家。五年的感慨，再一次在心河裡流淌。

我不願說人生就是如此，因為，很難了解心裡的那個明白。
 

隨著日記播放音樂是中島美嘉＜雪花＞的鋼琴演奏曲。
最近常在聽這首曲子。喜歡的話，就重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