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那場雨,今晚天上的星星好多,但是在我的眼中卻變成霧濛濛的一片。
……呃……
是的,我醉了,很嚴重的醉。
要是這時候開車上路遇到警察大人路檢酒測,肯定會吃上公共危險罪。
我現在的胃好痛,就像有人拿著一根棍子在裡面不停地翻攪,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讓我剛剛我吐了好幾遍。地上那一片花花綠綠、黑白相間的顏色證明了我今晚真的是白吃。想到自己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忍不住罵自己白痴,而且是那種白痴到極點的白痴。
我現在坐在台北市羅斯福路上某棟大樓的階梯上,腦袋意識不清,幾乎無法思考。最討厭自己現在這種腦袋意識不清、拙於思考的狀況。就像一輛被拆掉引擎的法拉利,習慣了高速奔馳,卻變得無法動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呃……」
視線模糊、意識不清的我看著手錶。
好半天,才搞清楚,再過三分鐘後,是日與日的交會點。
「快十二點了……」該回家了,我想站起來。「該死!站都站不起來,怎麼回家?」
天啊,我現在的腦袋竟然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
剛剛吃完系上已畢業學長特地安排的慶功宴後就該回家的。不該因為贏球的興奮,又跟夏大宇到星巴克喝咖啡,只為了討論這場「最後一秒、最後一擊、用三分球、以一分險勝」的系際杯籃球比賽。
但是,我沒有辦法不興奮。化工系已經連續三年將我們心理系淘汰出系際杯籃球賽,今天終於換我們報仇,在半準決賽戰中把他們淘汰出局。
接下來我用著非常「謙卑」的心情告訴大家,執行球隊最後一擊的人是我。是我在終場前最後一刻用三分球把化工系淘汰出局的。
你們真的應該看看化工系第一主將郭大靖那張臉。在我投出的那顆三分球涮破白色的籃網時,他的表情就像一沱大便砸在他的臉上爆開。
呵,或許我不該這麼說。如果今天我們的系代表隊從比賽開始就領先對手,甚在終場前一秒還贏兩分,卻在最後一秒,自己的籃網卻被對手的三分球射穿,僅僅以一分之差的些微比數輸了比賽,我的臉色絕對不會比他好到哪裡去。
無論如何,真爽,好爽,爆爽……爽到像兩腳橫劈在南北兩極點上。
這場比賽我們落後了三十九分又五十九秒,卻在最後一秒贏了球。
真的是超爆爽。
儘管醉得一踏糊塗,腦袋裡依然殘存下午贏球時那一剎那的情景。然而,那樣的畫面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消失。
我的眼皮像是綁了鉛塊般,感覺好沉重,一直掉,一直掉。我的腦袋也像擺在商家店門口的招財貓的那隻手,一直擺,一直擺。
我猛然意識到,我的身體已經不是我的,我甚至覺得連我的靈魂也已經不是我的。
難怪在虔誠的天主教徒眼中,酒是魔鬼的化身。
在這樣的狀態下我的腦袋還能思考嗎?
很清楚,思考空間已經不多了。
咚!這是我的身體撞到台階的聲音。
撞擊的疼痛讓我清醒了一點,我掙扎地撐起身體。
但很快的,我的身體和腦袋再一次變得沉重。而且,這次的沉重比剛剛還要沉重。
咚!我的身體又一次倒了下去。
這次撞到腦袋,發出來的聲音既清脆又響亮。
腦袋撞到和身體撞到孰痛?基本上是腦袋囉。所以這次的疼痛不僅讓我再次清醒過來,還讓我的眼睛能夠睜開。
午夜了,這裡來往的人不多,醉眼中每個人的身影都好模糊。隱約感覺到他們似乎都在看著我。那個酒醉暈懵懵路倒的我。然而酒醉的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或許不用看清楚也可以知道他們現在的表情。隨便用膝蓋頭想想也知道。
多半是不屑吧!
肯定是……
應該是……
一定是……
我真是「見笑」啦。
意識裡的我很想起身離開這裡,但是身體完全不聽意識指揮。
我現在在法律上應該可以算是一個無行為能力人,與重度殘障者無異。
醉到這種程度真是悲哀。
我向來服膺「意志力戰勝一切」這句話。但是,現在我真的太累。不該有的這場醉,奪走我的意志力。
當我自暴自棄地想讓自己的身體躺下去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一個人站在我前面,自我防衛意識立刻繃緊。
『Who it is ?』
『What will it do?』
『Do it want to hurt me ?』
我忽然想起好多英文句子。
緊接著又想起很多的四個字的中文組合: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最後我又多想起一組四個字的中文組合:
「失蹤人口。」
擔心自己成為其中之一,於是我努力把眼睛撐開。
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雙穿著藍色球鞋的悅目長腿。所有的不安在瞬間消失。因為我可以確定這雙穿著藍色球鞋的長腿是屬於女性所有。我也可以確定這是一雙任何男性皆無法抵擋的美麗勻稱長腿。
任何擁有這樣一雙長腿的女性同胞絕對不會傷害我。我可以放心了。我不會成為台灣眾多失蹤人口之一。
不是嗎?
Oh!No……
我怎麼會跟井底的那隻青蛙一樣?只因為自己最喜歡女孩子擁有線條優美的長腿,就說眼前的這雙腿會讓所有的男性都無法抵擋?
一個人在未經思索、探究下做出論斷,這樣的事情,我們稱之為「坐井觀天」,這樣子的人,我們稱之為「井底之蛙」。
是的,我現在就像一隻「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呃!我在幹嘛呀?
成語教學嗎?
呵呵!
俗話說的好:「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就算成為眾多失蹤人之一又何妨?
在那雙穿著藍色球鞋的長腿刺激下,我的精神振奮起來。但是顯然還不夠振奮。因為我想順著小腿往上看時,酒醉的頭抬不起來。
「你是誰?怎麼醉成這樣?」
我聽到她的聲音了。
大驚奇!
原來她不只有一雙讓人想要接近的長腿,還有一副讓人聽了會醉的嗓音。
已經醉了的我當場更加暈眩。
「該死……我這樣子好「醜」……」
因為酒精在體內發酵作祟,我全身又癢又熱,襯衫上的鈕扣被我解開了三顆,整個胸膛露出來跟人打招呼,加上嚴重酒醉,坐在大樓前台階上的我就像一條翻白肚的死魚。
『該死……怎麼會這樣……』
我的心裡不斷地發出懊惱聲。
『……醒醒啊……』
我又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同時感覺到有雙手搖著我的身體。
『……你要是倒在這裡睡著太危險了……』
搖著我身體的那雙手充滿了善意和關懷。
這!
她有一雙動人的長腿和一口醉人的嗓音,顯然,她還有一副那樣感人的好心腸。
這樣的一個女孩根本就是我的Dream girl .
我好想看清楚她的長相。
我努力撐開醉酒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撐開了,我的頭卻還是抬不起。
我真的太醉了,醉到抬不起頭來。
既然抬不起頭,看不到她的長相,最起碼也要問一下她的名字。
於是我努力嘗試發出聲音。
但是嚴重程度酒醉的人只能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單音。
就像是「咿、啊、嗚、喔……」之類的。
所以……
「你說什麼啊……說清楚一點……」
看吧,這就是她的回答。誰聽得懂那種「咿、啊、嗚、喔」到底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我到底有沒有跟她說話,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知道自己拼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把頭抬起來看她。
但事與願違。
咚!我那不聽使喚的身體,又一次從坐姿變成臥姿。
更糟糕的是,我的身體很清楚地傳達出一個訊息:這次倒下去,除非大睡一場,否則無法再起來。
「喂,你不能躺在這裡……」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聲音。
「我叫林飛……妳是誰……」這不是我的聲音,而是我心中最後的念頭。
※妳到底是誰?我好想知道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