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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幸運草─酸酸草
作者: candy 日期: 2004.10.25  天氣:  心情:

記得小時候,死去的祖母曾告訴我一則故事:


如果能在草叢中,連續發現到三瓣幸運草的話,
 你之後遇到的第一名異性,極可能成為你的新娘子,
 我一直深信不已,就算活到這把年紀仍猶如此。

  高三那年,學校舉辦一年一度的園遊會,


開放給其它人參觀,校園中到處花花綠綠,
 有男有女,替「和尚學校」增添不少姿色。
 
而我,亦樂在其中買了杯向學弟殺價而來的紅茶,


坐在樹下觀望熙來攘往的人群,
 突然心裡感到一絲笑意,覺得那些人真無聊,


不過園遊會罷了,卻特別跑來買一堆既貴又難吃的東西,


唉~但舉辦園遊會還是不錯的,
 可以看見許多嘉女妹妹,雖然以前吃過閉門羹,望梅止渴也好啦!
 
『給你糖吃。』忽地,一陣童音傳耳裡,


我連忙轉頭尋找來源,映入眼簾的一張清秀白淨的稚顏,
 黑溜黑溜的大眼盛滿純真,刺得我為心中的情色思想汗顏!
 
『給你糖吃。』女孩得不到回應,更伸長手臂遞來一顆花生糖。
 
我接過,問:『為什麼給我糖吃呢?』
 
『這樣你才不會拔"酸酸草"呀!』她露出可愛的笑容,


歪斜著頸怔怔瞧我,頭上兩條麻花辮隨之搖晃。
 
『酸酸草。』我低頭看看手中隨意拉扯的雜草,


發現正是酢醬草;舉起手中的"酸酸草",我對她說:『就是這個嗎?』
 
『嗯!』她大力點頭,我突然瞧見在她的左耳垂下,


有顆漆黑如夜的痣,十分特別。


 


『哦!為什麼叫它"酸酸草"呢?』


一時興起,我開始同她攀談。『就是"酸酸草"嘛!』她皺皺眉,


理所當然卻又不解地回答,我的問題好似困擾她。


 


這時遠處傳來聲呼喚,尚未聽清,回過身,跑開了。


我楞了一兩秒,才發覺這場邂逅是曇花一現的美;
 
不知怎地,心裡被掏了空,失落感莫名升起,


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嘲笑自己,怎麼這般多情呢?
 
攤開掌中,瞅著那撮"酸酸草",


移情作用地幻想那女孩的身影:
 
伸長臂肘,遞來顆花生糖,她純真的笑顏,


可愛的麻花辮,還有那奇特的耳垂痣。


 


回了神,再望望"酸酸草",


嚇然發現在那堆三葉的葉片中,有一瓣最為特別,
 是"四葉草",也就是所謂的"幸運草"。
  
我腦中剎那間空白,幼時聽的故事慢慢浮現胸臆,


急忙再翻翻手中的"酸酸草",
 企圖連續找到三葉"幸運草";說也奇妙,


不知是我那天鴻運當頭,
 還是這株酢醬草突變過多,一瓣.二瓣.....


居然讓我一下子獲得三片幸運草,
 
天呀!真的是奇妙至極!


難掩興奮,我立刻抬頭望向人群,


結果那女孩又出現在面前,
 仍是甜美的笑顏,仍是伸直手臂,仍是一顆花生糖,


我忽地眼前一潤,竟感動了。

 『給你糖吃。』她說了同樣的話,只是這回直接將花生糖放進我掌心,


正巧置於三葉幸運草中央。
 
不等我反應,她隨如風般消逝,跟著一名婦人離去,


想必是帶她來玩的長輩吧!
 
我想追上去,真的好確認她是否為我今生的新娘;
 
可是我沒有,只待在原地注目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大概想下個賭注,如果那神話是真。

我一定會再見到她的,不是嗎?
 
後來,我將那三葉幸運草製成書籤,


伴我度過高三和往後的大學生活,甚至一直到我出國留學都還留著;


不過在一次狂怒中,它被我扔進密西根湖了。
  
其實我並不算完全相信幸運草的傳說,大學期間談了幾次戀愛,


可惜沒成功,不是彼此個性不合,就是熱情不再;


而且有時我居然會內疚,
 
像隻偷腥的貓或不忠的丈夫般,說來真可笑滑稽。
 
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態,使我對每任女友無法全心全意,


她們總是責備我:愛那書籤比愛她們多。
 
我想,我真是矛盾有陣子,還挺怨恨祖母告訴我幸運草的傳說,
 
使我生活得這樣苦,但想歸想,書籤還仍是愛惜如命。
 
大學畢業,當過大頭兵,我便出國攻讀碩士,


一方面為了前途,另方面則是逃避情債。

我的前女友自我結束兵役後,便常有意無意地提婚姻,


我卻一來身無分文,如何養得起一個家。
 
二來婚姻還不在我的計畫中,不想就此定心。
 
三心裡仍留著一點期待,想看看那女孩長大的模樣。
 
結果,我出國,女友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嫁人了。


問我後悔嗎?當時的確有一點心痛,

 但辜負的人是我,又有什麼立足點發言呢?


只能誠心誠意地祝福她。
  
在美國,我待了三年,前兩年於語言學校度過,


沒辦法,外文能力太差了,
 
直到第三年才正式進入「芝加哥大學」就讀碩士班。
 
漫長的寒假本打算去南美洲玩一趟,


可是家人早在一月前便囑咐我回台灣,

 替即將赴美求學的妹妹辨理手續,只得打消計畫回台灣了。
 
美國的寒假是在聖誕節前一週放的,台灣則不,


所以回到台灣還真有些不適應,
 
整日閒蕩,老爸看不過去,便叫我去他學校指導學生,


他們再一星期就校慶。
 
有事做總比沒事好,於是我那段時間都待在校園裡,


重新享受校慶前的興奮和中學時代的氣息。
  
一天,我沒事便跑去參觀,由於預測會人山人海,


因此挑中午時刻前往「奇花異妍」坊觀賞蘭花展。
 
一盆盆人工溫室栽培出來的蘭花,我緩慢踱步其中,


雖然不太瞭解那些花美在何處,但淡淡的花香下,心神彷彿為之悠然,


好似可以立即羽化成仙般。


其實多數的蘭花是學生栽種的,
 
另些貴重的「蘭寶」則是地方名士特別拿來展覽;


學生的作品或許沒他們來得豔麗,但擁有平凡中的美,若深谷幽蘭,


一如那名削肩瘦身的女學生,她的身影還真像朵待人愛憐的蘭花。


咦?我突然眼前一亮,注視一名身穿白衣黑裙的女學生,
 
她一面背誦手中的數學手冊,一惜焉地欣賞蘭花,且走且停,
 
眉頭輕蹙,可以看出她是個在聯考壓力下的犧牲品。
 
我觀察著她,甚至故意繞道經過她面前,


可是她沒注意,只看著手冊,最後行至一盆蘭花前,


停下步伐,抬頭望著。


茂盛的好奇心使我趨步向前,想多瞭解她。


我站在她身後,過了一會兒她卻往旁移一步,大概察覺我的存在,
 
於是我順理成章地和她並肩而立。


我特別側看她一眼,本來只是稍稍一瞥了,
 
但一樣事物卻吸引住我的眼光,在她俏麗短髮下,


耳垂部分顯現一顆漆黑如夜的痣,一如我十年前所見。


是她嗎?真是她嗎?
 
是了,那輪廓還真有點像。


驚訝慢慢化成過往幕幕,逐漸融化我。

是如何和她交談,我忘了,猶記得她若驚弓之鳥,


急忙逃去,而我蒼促地塞給她一張名片,
 
緊張讓我失去平日的準則,彷彿又回到十八歲時的青年小伙子,


整顆心撲通撲通跳,儘管我已竭力表現鎮定,還是掩不住。
 
直到她再度像十年前般消失,我才懊惱忘了向她要資料,
 
一張小小的名片怎可能牽繫我們之間的鴻溝與不熟稔呢?
 
又哪名女孩會打電話給一名陌生男子呢?
 
唉~失望地低下頭,瞧見一張學生證捨起,是她的!
 
天~什麼字眼都無法容我現時的快樂,


像是一件寶貝失而復得般,不可思議,戲劇化極了。
 
高興過頭,我竟腦中一片空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幸運,

 幸運對了,鐵定是那幸運草所帶來的好運氣。
 
哈哈哈,我忍不住暗中大笑三聲,有些瘋狂,


有些興奮,有些感動。
 
當晚,利用老爸的職務,


查詢到她的電話及個人資料,我明白這麼做很小人,
 
不夠光明磊落,但現實逼人,只能先如此。
 
撥了電話,她很意外也很詫異,


只有一面之緣的我居然為了還她學生證,


大費周張地查詢她的資料。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呢?』她語氣十分不快,


很明顯地告訴我她不高興,我說了實話,並請她原諒。


『妳別擔心,我真的沒惡意。』
  
正竭力解釋,她反而笑了,真是難以捉摸的個性。
 
『我才不擔心,一來沒家產,二來沒姿色,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處的。』


我鬆了口氣,至少她不再是不快,只是在她話語中有濃濃的愁緒,


是一種泠眼旁觀的態度,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活力。


『妳是不是讀書太累了呢?』她頓了一兩秒,
 
幽幽地答:『還好,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星期有空嗎?』我衝口而出,


迫切地想將她心裡的陰霾掃除。
 
得不到回答,大概嚇壞她了。
 
『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歸還妳的學生證,還有...還有...。』
 
可惡,我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口吃。

 『呵呵呵~』她笑得更大聲,說道:『不是什麼呢?還有什麼呢?』
 
天呀!她在取笑我呢?在我急於博她一笑而發窘的時候。

 『妳真撲朔迷離,捉不到妳的下一步。』
 
『呵~』她笑聲漸歇,


我彷彿可以想像她臉上如波斯貓的慵懶表情:


既然獵物投降,就該擒掠了。
 
『我明天沒補習,約個時間地點吧!』
 
我受寵若驚,本以為得費一番口舌功夫,沒想到她卻阿莎力地答應。
 
『妳幾點下課呢?如果可以,我開車去接妳。』


『不用了。』她回答得又快又絕。

『我不想引人側目,反正只是拿回學生證,一會兒又得回來讀書。』


『哦。』失落感驟生,為她的拒絕傷心。


『那在肯得基,好嗎?』


『五點半?』『妳方便就好。』


『可以,明天見。』看來想結束談話了。


『明天見。』
 
「喀!」一聲,她掛上電話,我卻兀自拿著話筒;
 
長這麼大,很少有女孩子掛我電話,就她這麼性格。
 
緩緩放下話筒,彷彿這樣做可以與她多些接觸,


傻瓜的行為,標準的。
  
隔天,我五點便站在肯塔基門口,實在無須這般早來,


我卻心甘情願,想一嚐那隻請小王子馴服的狐狸的感受,


慢慢體會逐漸昇起的興奮,一點一滴凝聚著,

再化為巨大的雪球,將我掩埋五點三十分,她準時出現我眼前。
 
『發呆呀!』


『啊......沒,沒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呵~』她笑了,一臉淘氣,恍若又回到十年前的小女孩。


『你幹嘛這般緊張,我會殺了你,還是吃了你呢?』
 
想到比她虛長幾歲而被她吃定,不由得啼笑皆非;


但讓她一笑,心中反而踏實起來。

 『妳吃晚飯了沒呢?我請妳吃炸雞。』


我指指身後的肯得基。


她瞄了眼,皺眉說:『你難道不知炸雞油很多,


會使女孩子變胖和長痘痘,你想害死我呀!』
 
我愕然,不知所措,卻見她一下又換了表情,


眨眨眼,調皮地接下道:『不過我不怕,哈~』


『真會被妳嚇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


鬆口氣,如果我提早中風或心臟衰竭,有一半原因鐵定是她。

 『人生本來就真假不分。』才一會兒功夫,


她又帶上成熟的面具,不容深思,


她微笑地說:『老哥,你到底請不請我時間寶貴,


五臟廟更是咕嚕咕嚕叫了。』

 真是沒大沒小,就算我大她十歲也沒要叫「老哥」吧!
 
但可以感覺出,她已步一步褪去堅殼,接納我了。
 
點了餐,我們面對面坐著,她安靜地啃食炸雞,


偶而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我話,


可以看出她並不常讓別人請客:付帳時掏錢給我,


拒絕後又迭聲道謝,連吃東西時都懷著內疚。
 
該如何形容她,一下調皮一下矜持,多變的個性!

『我下週就要回芝加哥了。』我說。


『芝加哥嗎?你在美國讀書。』她好奇地抬頭,臉上盛滿羨慕。


『是呀!"老留學生"一名囉!』


我特地強調「老」字,其實在留學生中,我並不算老,


但對一名高中女孩而言,或許真的太老了吧!
 
『呵~』她一貫的笑聲,『我可沒說喲!』


『心裡這麼想,是不是呢?』


我回了笑,等待她的答案,卻等到一臉慧黠的巧笑,


天真的我竟希望時間就此停滯,讓我好好久久欣賞她豐富的表情;
 
『對了,妳知不知道"酸酸草"呢?』


雖然十之八認定她是當年的小女孩,可是總忍不住再確認一次。
 
『知道呀,酢醬草嘛!』她喝了口紅茶,漫不經心地說。
 
天呀!我果真等到『為什麼會叫它"酸酸草"呢?』


按住蠢蠢欲起的衝動,我握緊拳頭輕聲問;


十年前沒得到的答案,今天即將宣布。
 
她頓了頓,斜著頭顱思考,神情一如以往,最後笑了笑,


說道:『就是"酸酸草"嘛!』


『什麼?』我不可置信,又有點狂喜,


『這是什麼答案呀!』


『呵~沒啦!』她吐吐舌尖,『你吃過"酢醬草"沒呢?


它的味道就是酸酸的,所以稱"酸酸草"呀!


對了,你怎麼知道"酸酸草"的呢?』


『以前有個女孩告訴我。』我不奢望她能記起十年前的事,


畢竟她那時還小,所以只是默默在心裡回憶。
 
『哦!』她應了聲,對我口中的女孩並不好奇。


『妳不問嗎?』


『那是你的隱私,你想讓我知道的話自己會說,我不用多此一舉呀!』


她的雙瞳亮晶晶,狡獪又無邪,十分可愛。
 
『乖乖,這麼小就知道"欲擒故縱"的招術,


還用得這般漂亮,長大後可真不得了。』

『君不聞: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說不定我反而變得更笨。』


她自打嘴巴卻不顯懊惱,一副自得其樂。
 
  『對了,你回芝加哥後,可不可寫信給我呢?


我從未收過來自外國的信件,想嚐嚐那滋味。』


就算她不提我也打算說,這下倒好,省了功夫。
 
『當然可以,不過如果妳回信,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不好吧!』


『嘿~』她提身向前,帶著奸笑,


說道:『會啦!但我現在是高三生,回信晚了你可不能開罵。』


她鋪路在前,我又如何責備於後這小狐狸,
 
『啊,我該走了。』她慌張地看手錶,


像灰姑娘趕在十二鐘響時離開王子,


行前還回首匆匆道聲:『大哥哥,謝謝你的炸雞。』
 
看著她的身影離去,這是第四次了;然而我十分明白,


她不會再憑空消失手握著學生證,注視上頭原是清湯掛麵的她:


一雙大眼,清純的微笑,在心中她似乎已佔了極大份量。
 
啊!我竟忘了歸還她學生證!急忙站起,


才發現她正佇立於樓梯口,臉上是不好意思的紅暈,
 
貝齒含著下唇,艾艾地笑著。『怎麼了呢?』我明知故問。
 
她緊閉雙唇,纖指指向我手上的學生證,我仰了仰她隨即點頭,


模樣是說不出的羞澀,難以形容的小女人姿態,我迷惘了。


『喂,我要我的學生證。』
 
待我清醒,她已站在面前,瞳眸怔怔盯著我,


突地又說:『有沒有人說你眼睛很美呀!』


『什麼。』來不及反應,她又顧自笑得開心,轉身將走。


『等等,妳不要學生證了嗎?』她回頭,吐吐小舌,


『反正三年級了,不再需要,你留著當紀念好了。


哦!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喔!』
 
說完,眨眨眼,開心地跑掉了。


她簡直吃定我了嘛!不知該如何解析那感覺,


有點興奮又有點不甘心。
   
回到芝加哥,我即郵寄張「密西根湖」的明信片給她,


本以為會很久久才能有所回應,

沒想到她限時寄來一封掛號信,


於是兩地魚雁往返的書信生活至此展開。
 
偶而我也會撥電話給她,但極少數,畢竟她忙著準備聯考,


不能打擾她;而一方面,

 我自己亦趕著碩士論文及提出博士學位申請考,


加上時差關係等種種因素,
 
就算心裡想聽聽她的妙語如珠,或是她的冷嘲熱諷,還是得按捺住。
 
所幸,有她的學生證的陪伴,更重要的是,


我仍保留帶來幸運的書籤,寂寞或想她時,
 
拿出來看一看,相思之情多少可以減輕。


半年後,她順利拚上一所國立大學,就讀她喜愛的外文系。
 
一陣子,我常常擔心她是否會因外文系的優勢而吸引男生的覬覦,
 
記得以前我也特別喜歡文學院的女孩子,但我的擔心多餘了,


至少在她大一這階段。

 暑假期間,我沒回台灣見她,而是到美西玩了。


在洛杉磯和舊金山待了近一個月,

 最後經西雅圖回芝加哥,每一站落腳處,


我都會選一套風景明景片寄給她,
 
只因她愛收到來自各地的信件,對她的好連在加州的親妹妹都眼紅,


怨恨我如此不公平;但說實話,有哪個人不想多寵愛自己的喜歡的人呢?


只能言語安撫我妹,請她多擔待些。
 
我妹人也挺好,知道我除了寫信和打電話外,不敢有所踰矩,


馬上提供一堆以前男孩子追求她的招術,
 
鼓勵我向她告白,可是我笑著婉拒了,


只為深信「該是我的跑不掉,不該是我的強求不來」,
 
而且不願嚇著她,她還年輕我則年華不再,漸感到年紀差距是種危機。

碩二下,我取得博士資格考,第一個通知的不是家人而是她,


我興奮地忘記時差,打了越洋電話給她,她起先神智不甚清楚,


沒辦法,凌晨時刻;但一聽見我的好消息,

立即開心大叫,在這端還可以聽到她滿懷愧疚地向室友道歉,


真的很好玩。
 
足以見得她對我不是沒感覺,否則不會替我如此高興,
 
剎那間我心裡暖烘烘的,像被和煦的冬陽所照耀,眼眶不禁溼潤。
 
『大哥哥,給你個禮物,你想要什麼呢?』她笑道。


『妳能給什麼呢?』我反問,其實最想要的是她此時此刻伴我身邊,


與我分享一年四季,喜怒哀樂。
 
『哎唷!怎麼這麼說,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幫你達成。』


『真的嗎?』她的熱情讓我感動,


想了想又道:『一場PARTY,特別為我開設的PARTY。』

「只有妳和我」,我在心裡暗暗加了句。
 
『哇,那只能等你回來,否則怎麼開呢?對了,


你何時回來呢?快放寒假了耶!』


她的語氣彷彿正期待我快點回去。
 
『可能不回去了,我要去歐洲。』


儘管有所不捨,可是為了以後能夠帶她開開心心地周遊列國,


我可以犧牲目前的幸福,只想給她最好的。
 
『又不回來呀!你已經一年沒回台灣了。』她控訴。


『別這樣,我在歐洲仍會替妳寄回明信片,還有.....』


『等等,』她打斷我的話,


微慍道:『大哥哥,我並不貪求你的明信片或其它禮物,


這一年來我收到你太多太多東西,我只是想你回來,


為你舉辦PARTY,那是我目前僅能做的,我也想有所回饋呀!』
 
『好好好,妳先別生氣。』最怕她發怒,


我趕忙和言悅色地說:『只要妳有這個心,我便心滿意足,


談什麼回饋不回饋呢?』


『是嗎?你是無法瞭解我心中的愧疚。』


她落寞的聲調使我心胸為之一緊。
  
『別...別想太多,妳不是要替我辨一場PARTY呢?


選日不如撞日,電話裡也是可以開PARTY的,


咱們就現在開,好不好呢?』我開始口不擇言。
 
『大哥哥,你耍我呀!』


『不,是真的,我們可以創造首例呀!而且這樣才特殊,


用來慶祝我即將成為博士不是更好,妳認為呢?』
 
我知道她口氣雖不熱烈,但似貓濃厚的好奇心已被挑起,


所以趁勝追擊,天花亂墜地胡謅一番,
 
說到後來連我幾乎相信置身於一場舞會,擁著她翩翩起舞,


亮麗炫目的水晶燈和五光十色的宴會廳。
 
『大哥哥,你太厲害了吧!』她笑,清脆的鈴兒響了。


『現在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電話PARTY",我們首創。』


『嗯,那改天換我當主講喲!』她興致勃勃地要求,像名孩童。
 
我答應,可惜沒等到那天,一切夢想及準備幻滅了。
 
過一年,她大二下,我則博一將升博二,算算也二年沒回台灣,


心中總有些怗記。

 於是一天,我撥了電話給她,只聽得她又驚又喜地呼喚一聲「大哥哥」,
 
我心裡原來對她疏於聯絡的怨懟,立即煙消雲散;
 
然而,她接下來以嬌羞姿態說出的消息,


卻將我打入比阿鼻地獄更深的地獄!
 
她有男朋友了,是社團的學長。
 
乍聞之下,我腦中一片空白,晴天霹靂的打擊,更叫我失了精神,


混沌不清,像個稻草人,有殼無魂,


這怎麼可能呢?在我痴痴等的時候。

她二年後,卻讓其它男人捷足先登,憑什麼呢?
 
我忘了是如何掛上那通要命的電話,也忘了是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總之一切混噩。

待我清醒已經過了一個月,周圍的朋友事後說:


那一個月中,我像尊沒有魂魄的傀儡,

空盪的軀殼常在夜半時分,驅車至密西根湖畔閒逛,


直到凌晨破曉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繼續做實驗。
 
就這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工作,如果再下去,


他們打算拉我去看醫生,其實我可能持續昏迷下去的。


一天,我到處找不到幸運書籤,問了一旁的室友,
 
他說有一晚看我精神亢奮,怕我發生什麼意外,硬是跟著我到密西根湖,
 
本以為我安安靜靜的會沒事,怎知我突地一陣長嘯,


緊接著狂怒揍打自己,甚至連橄欖球員的他都攬不住我的瘋巔,


正不知所措時,卻見我狠狠擲出一張紙,

那書籤即隨風飄落至湖面,一點一滴沉沒,我才開始冷靜下來。
 
我一聽,飛快地奔出宿舍,駕上車直驅密西根湖,


室友被我的行為嚇了一跳,連忙會和其它同學追過來。
 
到了湖畔,我不顧冷冽的湖水,逕自急步走進湖裡,


雪衣吸水變重讓我脫了扔在一旁,

不要命地一心想尋覓那書籤,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追來的同學看到我自殺式的行動後趕緊跟著下水,欲拉我上岸,


但我竭力抵抗,雙手揮舞濺起不少水花,


就是拚命要找回我視同性命的書籤,沒了它,
 
我和她之間的回憶也會煙飛灰滅,其餘在岸上的人見了這情形,


紛紛加入拉我的行列,而我終於不敵眾力,


在一陣拉扯後哭喊地給拖上岸,淚和湖水佈滿我蒼白的臉孔,

 初春的雪花亦零零飄落,融化在我身上,


哀淒已不足以形容我內心的痛苦。


乾嘔後,我陷入昏迷被送往醫院。

住院期間,和心理醫生談了許多次,在洛城的妹妹接獲消息也特地趕來,
 
知道原因後將我大罵一頓,罵到最後哭倒在我身上,


我只是笑著安慰她說:
 
沒事!並要求她別通知台灣的家人,以免他們擔心,


然而最終目的還是避免「她」知道我這般懦弱的行為。
  
經過一個月的調養,我身心逐漸康復,


儘管被掏空的身軀好像重新輸入新的靈魂,

 空的地方永遠也補不完整,但比較初時情況算進步得快,


醫生也就讓我自行療養,只需固定回去復診。
 
我自己同樣明白:心病得需心藥醫,解鈴尚需繫人,


我的心藥和繫鈴人卻不知我為她而苦,
 
想完全恢復的機會渺茫,倒不如努力使生活充實快樂,


所以我轉移注意力在書本和實驗上,
 
其間也經人介紹不少條件很好的女孩,可是心湖已為傷痛平,


如可再引起漣漪盪漾呢?

 博二那年,我的成績突飛猛進,指導教授甚至想留我下來當助手,
 
不過我早和老爸約好回嘉農教書,所以拒絕了。
 
但只這原因嗎?


不,我心底有個聲音喊道:我想回去「她」生長的土地。

 長時間沒聯絡,還以為她就此遺忘了我的存在,


誰曉得在趕交論文稿的前一晚,她打電話來了。
 
經過一年時間,我心悸猶存,聽到她的聲音,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卻又捨不得掛上電話,彷彿一名溺水的人,連稻草梗都不忍放開,


心裡是既害怕又歡喜。
 
『大哥哥,好久不見。』她親暱叫聲,軟化我極力建築的堅強。


『是呀!妳怎會突然想到打電話來呢?


我還以為妳有了男友後就忘了我。』


故作輕鬆,這句話我說得好辛苦,有誰能明白我心裡的傷呢?
 
『我...我...我...。』她在那頭突然啜泣;


瓦解了,我的堅定。
 
我慌張地勸道:『怎麼了,別哭誰欺負妳,跟大哥哥說,我去找他算帳,


好不好呢?不要哭,不要哭,乖...。』


『嗚...嗚...大哥哥,我失戀了。』她傷心地哽咽。
  
可以想見此時她哭得多難過,因為在我面前她雖然千變萬化,


卻有個特徵-獨立,從不示弱的她竟會撥越洋電話向我哭訴,


這次感情受挫鐵定讓她信心受損,一切歸零。


『怎麼會呢?好...妳先別哭,把事情本末告訴我,不哭不哭。』


聽到她的泣聲,

 憶起一年前,我痛苦欲絕,暗無天日的毀滅,


至今那道傷痕仍留在心中一角落,
 
輕輕一觸便會化成寸寸龜裂,進而破碎...不,我不能讓她承受那種苦。
 
『我好難過喲!』她哭訴。


『別難過,慢慢把事情告訴大哥哥,好不好呢?』我安撫著。
 
她以泣聲敘述。原來他們之間闖進第三者,是那男的直屬學妹;


男的本來十分照顧疼愛那學妹,
 
可是她和男的在一起後,學妹認為她是第三者,


於是利用輿論及直屬學妹的身份搶回學長,
 
而男的也一言不發地任由學妹糾纏,還罵她無理取鬧,


於是事情便發展成這地步。

很複雜的事件,加上她斷斷續續的述說,只能大約瞭解甚中情況,


『大哥哥我該怎麼辨呢?』她啞著嗓音,無助地詢問我。
 
我哪能知道怎麼辨呢?自己失戀時都六神無主,搞得亂七八糟了,


又如何教導她呢?

此時我心亂如麻,一方面高興她回到身邊,


另方面又為她的淚水感到十分不捨,


多企望能擁她入懷,溫柔地安慰,


我一直安慰著她,竭力博她一笑。

忘了那天是論文繳交的最後期,也來不及校正其中錯誤。


結果花了近五小時的時間,她哭累了,疲憊得說不出話,


我在這端得不到回應,連「喂」幾聲後只得斷線重撥,


但接不通大概她撐不住,連話筒沒掛上便睡了;


我失落地放棄,心湖是一陣一陣不停的漣漪,不知該喜該憂。

總之,斷了一年的風箏又飛回來了。


因為論文遲交,我的博士學位沒拿到手,
 
只得再留一年,而指導教授是最高興的人。


博二下的暑假,我特地回台灣與她見一面,

畢竟信件中的照片是不夠真實的;


或許沒了書籤後,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但隔了三年的時間,我渴望看到她,渴望得心痛,
 
電話中約了時間,我和她在玫瑰園相會。
 
我又選擇早到半小時,這一次不是狐狸而是小王子,


乞求歸返小星球的故鄉,好好呵護他的玫瑰,
 
我彷彿更可以體會「修伯里」描寫的心境。
 
『大哥哥。』


一名長髮及肩,穿著碎花長裙,模樣十分可人的女孩走到我面前,


對著我露出甜甜的一笑。
 
『哇,妳變漂亮了,害我都認不出來了。』


嚇!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她已成為一位亭亭玉立的小淑女;


反觀我,歲月雖沒在我身體刻劃下記號,心理卻傷痕纍纍。
 
『有嗎?』紅雲竄升她雙頰,似乎不太習慣男人的讚美。


我開始後悔白花三年的寒暑,做著不可能的夢,


而沒能陪她走過蝴蝶蛻變的過程。

 『當然有,妳不相信我嗎?』


『呵~你說呢?』她笑。習慣她把問題丟回來的方式。


我道:『我不曉得。』


『哼,你難道不知:阿諛諂媚,非奸即盜。』她刮刮臉腮,輕嗔。


『哇~妳的嘴皮子還是那般犀利。』


『同樣話送還給你。』時間過去近四年,我依然是她的手下敗將。
  
侍者領我們坐在可以俯看街道的窗台邊,


一處小小的角落給予極大的隱私;點了茶,我們又繼續聊起來。
 
『大哥哥,你好似變瘦了。』她關心地問道。


『有嗎?』我摸摸下巴,的確,原本圓厚的頷部變得削尖。


『有,外國吃不好嗎?』她伸手輕撫我的臉,


說道:『瞧,都沒肉了。』


『嗯。』我以笑遮掩內心的緊張,她的碰觸使我打顫,


然而亦十分享受她的關心。

『妳呢?一切還好吧!』她收回手,啜飲一口茶。


『還好,生活仍過得去。』瞧見她眼眶微潤,我曉得初戀總是最難忘的。


『心裡還沒復原,是不是呢?』微微點頭,她低頭不語。


我拍拍她的手以示鼓勵,畢竟愛情的傷口很難痊癒。
 
『不要緊,妳尚年輕,往後機會多得是。』


『不知道,愛情我不想再碰了,太苦太澀,難以下嚥。』


她抬起紅眼,噙淚水,晶瑩發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是呀!』拂去掉下的淚珠,她苦笑。


『別想太絕,終是有人真心愛妳且等待著妳。』


是為自己未來鋪路嗎?


我突然領悟:從頭到尾,她全然不知我關心她,


愛護她,只因心裡熱戀她。
 
『誰呢?該不會還沒出生或上天堂去了嗎?』我被她逗笑,搖搖頭。


『悲觀不像妳的風格。』


『難道樂觀就是嗎?』


『小姐,妳明知我口才不如妳。』


『呵~大哥哥不用謙虛,我不過比你厲害那麼一點罷了。』她眨眨眼。

『而且我再厲害也沒你將博士讀成三年來得強呀!』她居然敢揶揄我。
  
『喂,我是被妳害的耶!』


『哇~我人在台灣怎麼害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妳...』心中盤算,該不該說出真象,


最後決定絕口不提,不想讓她心懷愧疚。

『好好好,我變成名副其實的老留學生,行了吧!』


『呵~』她的笑聲歷年不變,依舊清脆如晨鐘。


『是你自個兒承認,不是強迫的喲!』


『唉~還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呢!


我看妳愈活愈像隻狐狸。』


『哇,你可真會記恨!你才是老狐狸,我是可愛的小狐狸啦!』


她張張五爪,做狐狸狀。


又說道:


『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睡死沙灘上,


你不求進步叫後生小輩追過,怨不得人尤不得天。』


『嘿,妳不該讀外文,台灣法律界少了妳真是一大損失,


伶牙俐齒,目中無人。』

我不禁苦笑,認識至今沒一次不敗在她手上。
 
『惱羞成怒啦!』她試探性地問。


『沒有,妳見過我生氣嗎?』她飛快搖頭,


笑道:『你最好了,不曾對我怒顏相向。』


『是呀!所以才叫妳吃得牢牢的。』


『呵~』我們聊了許多,其間我談及對未來的計畫,


將心裡欲使她幸福的生活藍圖一併說出,


只要她有那麼一點附和的反應,我便感到開心不已,


或許我的夢過於綺麗。
 
可是,一顆想呵護她一生的真心卻是堅定不竭。
 
我怕,如果一天夢醒,又該如何自處呢?


她真遲鈍,沒發覺我炙熱的雙瞳注視她一舉一動嗎?


原來我對她尚未死心。

博三暑假,我在台灣待了一個月,陪她也整整一個月,


之後又飛回芝加哥,再到加拿大會議。
 
儘管才一個月的相處時間,我發覺我更加喜歡她了,


所以開始緊迫盯人,E-MAIL每天傳,
 
信固定寄,電話打得也比以前勸,可惜她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仍是「大哥哥,大哥哥」地叫。
 
在我三十二歲生日的前一週,收到她寄來的禮物:


一條手織圍巾。
 
深綠.藍和淺藍相間,正是我喜歡的顏色,不得不感動她的貼心;
 
另外,有一張她親自製成的卡,以我為藍本畫出的卡通人物,


相當可愛,令身為本尊的我不禁莞爾一笑。
 
結果,那一整天下我的心情十分高漲,圍巾更是天天穿戴,


吸取她一針一線傳來的溫暖。
 
十二月二十四日生日當天,我終於忍不住撥了電話給她,


由於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只得期期艾艾地先要求她為我唱首歌,


她唱了:SOMEWHEREOUTTHERE,相當符合我們目前的情景。
 
等她唱畢,我沉默了幾分鐘,才開口暗示:
 
『妳知道嗎?我一直希望能交到一名小我很多歲的女朋友。』


『為什麼呢?那會有代溝耶!』她問。


『因為我希望可以在婚後多享受兩人世界呀!』


『哦,難怪人家說:女生愈幼齒愈值錢。』


她反諷,不知是不是故意轉移話題,這鬼靈精。
 
『不是那原因,如果娶和我同輩的人,婚後便得考慮生孩子的問題,


這麼一來,我如何疼我的老婆呢?


而她又如何全心全意接受我的寵溺呢?』


我真的想好好寵愛,使她無憂無慮地和我過一生,浪漫一輩子。

『哇,大哥哥,當你老婆還真是幸福,現代新好男人喲!


但這麼一來,她只是你的洋娃娃而已,你想過嗎?』她就是愛潑我冷水。
 
『想過,但我只不過是想讓她無後顧之憂,朝自己的理想去做,


這樣她能算是洋娃娃嗎?』


『不,或許不算,可是我覺得你付出太多,


她卻無力承受,該怎麼辦呢?』


她又憶起那次傷害,付出卻沒回報的戀情。
 
『不怎麼辨,只要她愛我。』電話那頭,她沉默我亦不語。


『大哥哥,』她打破僵局,


『你好痴好傻,我無法說什麼,但祝你幸福,真的!』


『是嗎?妳從未想過成為我的新娘嗎?』我近似呢喃地道。


『什麼呢?我聽不清楚。』


『沒事。』我打個哈哈,


『今天我生日,唱生日快樂歌給我,好不好呢?』


『當然好呀!』

她清了清喉嚨,唱道: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TOYOU!


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


歲歲都有今朝,恭禧你,恭禧你。』
 
她一口氣唱了好幾個版本,祝福之情洋溢歌聲,我靜靜聽著,默默想著,


到底該不該點破我的暗示;
 
老實說,我心裡也很著急,再半年她便大學畢業,


即將離開單純的校園生活,
 
前往多采多姿的就業社會,這麼一來她將會有更多人察覺,


我的競爭敵人也會相對地增加,
 
難不成我得再次承受那煉獄般的煎熬。


心,隨著回憶抽痛。
  
『妳。』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啟口。


『什麼呢?』她重問,有些不悅地道:


『大哥哥,你今天好奇怪,說話吞吞吐吐的,害人家都聽不楚,


真討厭耶!你該不會嫌棄我歌聲不好吧!』


『沒,沒這回事。』我連忙澄清,對於她冠以莫須有的罪名深感惶恐。


『妳唱得好極,我聽了十分開心,真的真的。』


『呵~你不用怕啦!我這麼瘦小,加上敬老尊賢,


不會對你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止,嘻嘻。』


實在愛死她類似小狐狸的笑聲,那樣悅耳令人心神怡然,


最重要的這代表她心情不錯,沒真的生氣。
 
『妳呀!沒事就愛捉弄老人家,遲早被妳嚇出一身病。』


無法對她板起面孔扮演黑臉,驕縱她的結果是苦了自己,但我心甘情願。


『呸呸呸,今天你生日耶!少說些不吉利的話。』


她在電話那端輕斥,隨即又急忙道:

『我要你永遠健康,壯得像大力士,每天都很如意,


活得很開心快樂。


總之,你一切都好,明白嗎?』


『是,妳快成為我媽了。』我忍不住嘲笑她。


『呵~沒那福氣,如果有的話,我寧願當你老婆,


這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逍遙似神仙。』『為什麼呢?』


我心跳漏一拍,竊喜她的選擇。


『因為你會疼老婆,把她養得白白胖胖,什麼事都不用做,


只要專心愛你就好,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福氣了。』』


她笑語,『可惜有一點不好,你養老婆跟養寵物有什麼差別呀!哈~』
 
真是的,終究逃不開遭受愚弄的命運,


她就是有法子一方面讓我恨得牙癢癢,
 
一方面又忍不住折服於她的古靈精怪,既氣既愛。
 
『當然有差別,不然妳來試看看。』我繞個彎加強暗示。


『哈,那我不就成了你的"小老婆",年紀"小"的"老婆"!』她自我揶揄。

『如果妳要當"小老婆"也可以,我是不反對。』我順勢推上一把。


『哼,才不要呢!』她嗤之以鼻,強悍地道:


『要嘛就大小通吃,大小老婆一起當,必要時是貴婦人,


也可以是賢妻良母,可以是再說囉!』


可以想見此刻的她酡暈雙腮,白裡透紅的粉黛芙面一定十分迷人。
 
『更可以是什麼,為什麼不再說下去呢?』明知故問欲逼她說出答案;


總算逮到一次捉弄她的機會,


『我還以為妳可以一張利嘴行天下,打敗世界無敵手,登峰造極,


無人可比。』


『呵~想跟我比,回去修個千年萬年再來討教吧!』


她得意地拿蹺,隨即又說:
 
『對了,你收到我寄去的禮物嗎?』


經她一提,我才想起自從接到圍巾那刻起,


一時高興過頭居然忘了向她道謝,實在糊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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