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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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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Rachmaninov的樹蛙
作者:
Prinz
日期: 2011.08.01 天氣:
心情:
那個池塘，很大，黑壓壓的，不知道有多深，全是死水。水面上漂浮著腐爛植物，和泡沫。
池塘周圍一叢叢雜草，茂密的雜草。雜草長得很高，沒有人發現那池塘存在。
雜草叢中長一棵柳樹，修長的枝椏向四方延伸，輕鬆地自然地下垂。
柳枝上爬著一隻樹蛙。樹枝隨風任意搖擺，那樹蛙怡然自得。
另有一柳枝，遠遠地，伸向池塘上方，枝梢上停著一隻蜻蜓。
太陽熾烈地烘烤著池塘，安靜的正午。樹蛙發現了蜻蜓。
樹蛙躍上蜻蜓所在的那柳枝。柳枝晃蕩，但蜻蜓並沒有飛走，安安穩穩，停滯。
樹蛙睜大眼，鼓著下巴，盯住蜻蜓，那是夢寐以求的食物。
他沒吃過蜻蜓。聽同伴說，世上最美味的就是蜻蜓。可那蜻蜓，距離還遠，他跳不到，舌頭也搆不著，他必須接近些。
樹蛙的翡翠綠，是很好的保護色。他攀在柳條上，一步步，慢慢地，前進。他不想嚇著蜻蜓，更不想跌進池塘裡，他很謹慎。
柳條愈接近末梢，愈細，愈輕，愈搖擺。蜻蜓停在末梢，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卻很遠。樹蛙小心翼翼，接近，盡可能不顫動。
樹蛙的手腳，有吸盤。他對自己的吸盤一向有信心。然而，從沒攀過這樣細的樹枝，他的信心一點一滴流失。他開始感覺有些顫動了。
蜻蜓一動也不動，彷彿正等待著樹蛙。幻想中，蜻蜓非常樂意成為樹蛙的食物。
「你錯了。」
不遠處另一枝椏上，有蜘蛛網，蜘蛛網的中央有蜘蛛。蜘蛛冷眼看著一切。
「我錯了？」
樹蛙不很確定，蜘蛛是否對他說話。
「你吃過蜻蜓嗎？」蜘蛛問。
「沒有。但我聽說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樹蛙說。
「錯！我吃過蜻蜓，難吃得緊。我勸你別再繼續前進。」蜘蛛說。
樹蛙不相信他。
也許，蜘蛛根本沒吃過蜻蜓。人總是否定自己沒經歷過的事物，蜘蛛也一樣。
又或許，蜘蛛吃過蜻蜓，知道蜻蜓好吃，所以不希望被樹蛙吃了。人總是見不得別人好，蜘蛛也一樣。
樹蛙繼續前進，緩慢地，堅持著。蜘蛛又說話了。
「你知道底下是甚麼？」
「池塘阿！」
「你知道池塘裡有甚麼？」
「甚麼都沒有。」
「又錯了！」
蜘蛛抬起他細長的黑腳，指著池塘。
「很黑，很深，你以為一塘死水，其實，裡面有大魚，比你大上一百倍，一餐能吃一百隻樹蛙。大魚總躲在水底，你掉下去，他就游上來，把你吃了。」
樹蛙瞧瞧下方，心裡確實有點怕。他聽過傳說中的大魚，但沒見過。
「你怎麼知道？」
「我天天掛在這兒，見多了。就在今天早上，有隻蚱蜢落水，才不到一秒，大魚就衝到水面吞了他。一瞬間的事，我連大魚的面，都沒瞧清楚！」
「真的嗎？」
「我是為你好。不要再前進了，危險哪。」
樹蛙環顧自己的處境，已經走了一半，眼看再前進些，就能吃到蜻蜓。
現在放棄，是不是太可惜了？退回去，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嚐到蜻蜓滋味。
前進有危險，退後有遺憾…………樹蛙躊躇著。
「別再猶豫了。瞧，開始起風了，等一下樹枝會搖晃得更厲害，你攀不住。再說，等你接近那蜻蜓，他一定會飛走，你的冒險只不過是一場徒勞罷了。」
果然颳來一陣風，把樹枝吹得搖晃不已，蜘蛛網也搖晃不已。蜘蛛繼續勸說：
「何必涉險呢？你不如退回去，蹲在草叢裡，等那些自己接近的昆蟲，我都是這樣。瞧，草叢裡多的是小蟲…………」
這時候，忽然來一陣大風，吹破了蜘蛛網，蜘蛛就掉進池塘裡。
蜘蛛掙扎了兩下，一隻大魚忽然從水底上來，一口吃掉了蜘蛛。
樹蛙緊緊抓住柳枝，他相信蜘蛛了。
不久，風緩了，徐徐微風一如往常，彷彿甚麼事都沒發生過。樹蛙打算撤退。
何必冒險呢？也許，根本吃不到蜻蜓；也許，根本沒有誰吃過蜻蜓。勉強的結果也許只是葬身魚腹，何必呢？
退回去，蜻蜓活命，自己活命，大家都開心。
艷陽普照，四周仍是一片寂靜。但樹蛙心裡的惡魔，正在呢喃。
他要撤退了。他提起腳步，卻不是後退，反而前進。
為何要前進呢？他不明白，心裡不願，卻身不由己。也許蜻蜓的誘惑太大，把他身體的指揮權，交給了潛意識，不由自主。
人總是被未知的事物吸引。樹蛙也是。
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是否美好，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是否成功，不去嘗試會有遺憾。試過了，才知道自己合不合適。人總是這樣，樹蛙也一樣。
柳枝的顫抖愈來愈強烈，他不確定這是風吹，還是自己手腳發顫。他的心情既害怕，又興奮；既猶豫，又期待。
眼看著，即將接近蜻蜓，簡直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樹蛙的體重，讓柳條彎成一道美麗的弧線，危險而美麗。
現在噴出舌頭，應該能逮住蜻蜓吧？不能吧？用力點也許就能吧？能不能再接近些？再接近一些些，更有把握……………
再一步就好，再一步…………都到了這地步，沒理由放棄阿！
樹蛙用他最慢的動作，向前又攀出一步。這時候，蜻蜓起飛了！
樹蛙猛然抬頭，望著飛走的蜻蜓，腳步一滑，就摔進了池塘裡。
他瘋狂地滑水，希望在大魚發現他之前，游回岸上。
他後悔極了，應該聽從蜘蛛的規勸。他希望自己從來沒見過蜻蜓。或者，遠遠地，仰望蜻蜓的美麗，滿足在幻想中。
一輩子活在那份幻想中也好。
沒經歷過的美好，才能永遠美好。
大魚來了，大魚張口咬住樹蛙，樹蛙這就要被吞了。
魚嘴封閉前一刻，樹蛙望見天空中，飛舞盤旋的蜻蜓，心裡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有Rachmaninov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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