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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拈花微笑－－（傳說中的庫瑪莉）
作者: 夏翎	日期: 2013.01.03　　天氣: 　心情:

　　且說李緣生帶著那三頭黃牛，往茅屋群正後方的神廟走去。天色漸晚，白雪蓋住了一切，也將所有事物原本的神秘與輝煌掩蓋，冬天還未正式到來，這裡卻堪比隆冬。李緣生穿著厚棉外套，因尼泊爾位於喜馬拉雅山脈，近鄰世界最高峰的珠穆朗瑪，屬南亞山區內陸國家。而處於與北中國交界的珠穆朗瑪群峰，一年內大部分時間都覆蓋在白雪之下；就因為如此，越往高處時，空氣就越稀薄，人類要在此生活，也越形艱難。
　　世界上，富裕的國家和人，應該不少；但是總有那麼些地方、那麼些人，藏在大眾看不到的地方，為了活下去，與大自然努力的奮鬥著。雖然他一向不是很認同基督教，但是卻也同時佩服著他們；因為最起碼，他們看到了這些悲苦與艱辛，也努力在社會的最底層拯救著。單憑這一點，就讓他們這些自善其身的修行者無法比擬。想到這些，他覺得慚愧！
　　沿著天然石梯拾階而上，上面，神廟的門緊閉，他看不到裡面有甚麼。也就因為如此，那扇緊閉的門裡，總有股神秘力量在牽引著他，讓他一步步接近、接近……縱然危險！
　　他轉身往後面望，見那三頭黃牛已經停止往前走，只站在石梯前，嚴肅又恭敬的仰頭望著他。他停住，轉過身對牠們說：「你們也上來吧！」
　　那三頭黃牛互相對望，然後低下頭，搖晃著腦袋，神情極為謹慎謙卑。他有點不解，轉回身看著神廟緊閉的大門。那門裡面住著甚麼，為何連被譽為神物的黃牛都不敢接近？大門緊閉，那人也一直關在裡面。他開始好奇，猶豫半晌後，還是走到門前，伸手往門上輕輕一推。沒想到，神廟大門應聲而開，露出門內黃澄澄的桐油燈光。他站在門口，如同站在新世界的入口般往門內窺探著。數十盞燈光照亮了石造古廟，廟內黃銅打造的神像，在燈光掩映下顯得金碧輝煌。他往正中央那尊最大的神像走去！
　　那是尊女神，穿著高貴的古裝，高坐於在頂端逐漸縮為尖錐的拱形寶座上，髮髻高梳。額頭上畫有眼鏡蛇翼似的紅色頭紋，正中央有顆巨大眼睛。他往神像額頭中央的眼睛望去，那眼珠神韻流轉，目內幽深浩瀚，如同另個宇宙，引人想要進入一窺究竟。正下方，有個小型寶座，與神像所坐的一模一樣！那寶座很乾淨，彷彿長期被使用。座前還有個神案，上面放著巨大銅缽，有腥臭味自內傳出。他伸頭望了下，裡面有顆被鮮血浸了一半的水牛頭。水牛雙眼圓睜。他突然感覺陣陣噁心，閉上眼轉過身，那味道差點令他窒息，他伸手扶著寶座……
　　「大膽──」一個稚嫩的女聲在身後，用中文朝他呼喝。
　　李緣生轉身往發聲之處望去，身後站了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她很漂亮，精緻優雅五官伴隨著不瘦不胖的身形，雖然表情高貴冰冷，但卻使她更有一種不可侵犯的美……看著她，他想到了幼時的畫仙；多麼強烈的兩個對比啊！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心裡在想，一個普通尼泊爾小女孩，中文講得如此流利，真是出人意表！小女孩見他不回答，背負兩手，雙眉緊蹙的踱著步仰頭自下而上打量他。片刻後，神情漸轉平和。然後又用中文問他：「你為何進來這裡？」問這話時，她走到神像下面的寶座，優雅地坐上去，像個女皇！
　　李緣生跟著她移動轉身，見對方逐漸趨緩的神情，他笑了，說：「妳用中文與我溝通，看來已經知道我來歷！」
　　「當然！」小女孩抬高下巴，傲然回答。
　　「但是我卻還不知道妳是誰！」他說。
　　小女孩好奇看著他，認真研究面前這個男人，眼神既疑惑又犀利，然後突然笑了，說：「我是庫瑪莉！」
　　「庫瑪莉……」他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又轉回身看著小女孩。偌大神廟，沒看到第二個活人；難道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獨自住在這裡？
　　庫瑪莉認真的看著他，沒等到回答，她有點不高興，說：「難道你都是這樣對人麼？」
　　「阿──」李緣生轉回來看著她，溫厚的笑了，說：「我以為，妳已經對我有足夠了解，所以便免了多餘言語。」
　　「哀──」庫瑪莉嘆息，幽怨的收回眼神，看著寶座前神案，說：「我只是想要個足夠資格的對話者！」
　　「妳為何覺得我夠資格！」
　　「因為我知道！」
　　同樣高傲的話語，自那張稚嫩小嘴說出。但奇怪的是，李緣生並不因此覺得反感；反而有種想要安慰她的衝動，就說：「如果妳願意，我可以做妳的朋友。」
　　庫瑪莉激動的看著他，突然哀傷的笑了，說：「很多年以前，我也有個朋友；但是後來，他背叛了我。」
　　李緣生聽到這話，又仔細看了庫瑪莉一眼，她臉上畫著跟上座女神相同的妝容，就連服飾也一模一樣。心裡有股震撼升起，言語之間，也多了謹慎：「那個人是誰？」
　　庫瑪莉殘酷的笑了，然後告訴他：「他是馬拉王朝的末代國王。」
　　李緣生很認真地聽著，他不知道尼泊爾的馬拉王朝始於何時，也不知道那位末代國王是誰，便說：「我想，他一定不是故意要背叛妳的。」
　　「我知道！」庫瑪莉語氣更高傲的說：「不然今天，我就不會在這裡了！」
　　他搖頭，又苦笑，故意不去注意她的高傲語氣；或許她不是故意要這樣講話，可能很多遭遇，令她個性變得尖酸刻薄，這只是個需要溫暖的孩子。
　　「既然他不是故意背叛妳，那就選擇原諒吧！」
　　「我很公平，」她近似惱怒的說：「不管是否故意，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
　　李緣生看著她，平靜面對那憤怒；他心裡突然有種直覺，庫瑪莉的個性陰冷殘酷，就像毒蛇，渾身散發出吞噬一切的邪惡。為不與那憤怒正面衝突，他溫和的問她：「妳從來都沒有做錯事過麼？」
　　「我……」庫瑪莉被問得啞然，一副想要發怒卻又找不到藉口的表情。突然站起來用力一拍神案，叫說：「誰讓你這麼大膽！」
　　「阿彌陀佛……」他嘆息著口宣佛號，搖頭不語。
　　庫瑪莉聽到佛號，卻突然安靜下來，悻悻然坐回去。半晌，突然道歉說：「對不起，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憤怒。」
　　李緣生搖頭，她的憤怒並未讓他感覺不愉快，反而因此笑了，說：「以後，我可以來這裡找妳說話麼？」
　　庫瑪莉驚訝的看著他，猶豫……卻又似乎渴望著，半晌才說：「可以，但你只能一個人來！」
　　「為甚麼，」他嘆息著問：「難道妳就那麼害怕見人麼？」
　　庫瑪莉微顯怒容，說：「你覺得我會害怕見人麼，我是不屑那些不潔者的骯髒！」
　　李緣生笑了，然後正色說：「就是因為世間有那麼多不潔者，所以才會有我們這樣的人，去引導他們進入正法之道。」
　　庫瑪莉被他說得一震，很認真的思考，然後仰起頭來看著他，嘆說：「你說得也對，看來是我太無法順遂世俗了！」
　　「世俗不應該是要『順遂』的。」他說：「我們應在世俗的坎坷和磨練裡，不斷昇華自己，這才是修行！」
　　庫瑪莉笑了，彷彿在笑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正努力地想要教她如何走路。她的眼神有些高傲，還帶著輕蔑。李緣生也微笑著正視她的眼神，雙方就這樣互相對看著。半晌才各自移開目光。庫瑪莉先從寶座上站起來發話，說：「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了！」
　　李緣生禮貌地向她點頭，然後揮手道別；正欲轉身離開時，庫瑪莉突然問他：「你今天還帶了別人過來？」
　　他本已轉身欲走，聽到這話又轉回來，疑惑的看著她，那小女孩的表情不似在開玩笑；就蹙起眉頭想了想，說：「我只帶了兩頭黃牛來，人倒是沒有！」
　　「你確定沒人跟在你後面偷偷過來？」庫瑪莉面色微怒，又問他。
　　李緣生想了想，誠實的告訴她：「我無法確定！」
　　「好！」庫瑪莉抬高下巴，雙眼射出蛇一樣的光芒，看著門口，那外面彷彿有物體被她眼神攥住，空氣瞬間凝固。她咬牙的說：「既然如此，這個不禮貌的人，我就留下了！」
　　李緣生聽不懂她所謂的『留下』究竟是何意，但看她那像蛇一樣的眼神，心裡替那人捏了一把冷汗。想了想，就又合十對庫瑪莉說：「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庫瑪莉嚴肅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一甩袖轉身走了！李緣生看著她離去的地方，又轉身往門口望了一眼，那門還是半開著，卻沒看到半個人影；他呆了一會兒，舉步走出神廟，又轉身將門關好了！
　　回頭看時，那兩頭黃牛還是恭敬的等在石階下面；看到他出來，神情似乎極為高興，還用力的蹭著前蹄甩了甩頭。李緣生走下去，下石階的時候特別往四周察看了一下；夜已深，高山寒風刺骨，遍地白雪閃耀著聖潔之光；四周靜藹無聲，闌珊的夜、潔白的雪、黃牛、旅人、神廟……一切都搭配的極為巧合，彷彿前世注定！
　　他歎息著，轉身離開！那兩頭黃牛也甩甩尾巴，搖頭跟在他身後。

　　　　　　　　　　　　　　　原著：夏翎　請勿私自違法轉載　違者必究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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