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割捨的線(二)-Sunny day│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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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難以割捨的線(二)
作者: Sunny day	日期: 2010.03.09　　天氣: 　心情:

　在外婆家長大，或許是我最被悉心照料的時期，外公外婆、舅舅視我們如己出，能出遊就帶我們去，有缺什麼就買，感冒生病了，比誰都還要擔心。連衣服都是用手洗，每次煮飯時，外婆喜歡聽台語歌，總是要我們先轉到台語歌的播放台，在廚房忙碌的外婆要我們將音量轉大，我和姐姐就在椅子上站起來又唱又跳。

台語歌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聽到台語歌特殊的鼻腔共鳴，轉音哭腔的特色，會讓我想起外婆的笑容。

　　大家樂，又是另一個回憶，外公和外婆平常沒有不良嗜好，但就是喜歡簽賭大家樂，每天晚上七點多左右，不管我們是否在看卡通，總是要轉到節目背景是一片漆黑，只有七彩不同的數字會慢慢跳出來，外公外婆會看著奇怪的圖案，開始揣測：『我看這隻腿像7，昨天夢到一個女人抱孩子，應該是08』，連我都不懂那幅畫隱藏什麼，也不知道夢境能透漏什麼明牌，因為迷信與熱衷，還得常常去拜拜，祈求得到明牌。即使外公外婆晚上去看醫生，還是會打電話回來問大家樂開獎沒，這兩位老人實在是太可愛了。連吵架都是外婆拿著衣架子作勢要打外公，卻始終沒有下手過，似哭似笑的在那邊大聲嚷嚷，我和姐姐就在旁邊看戲叫好，不過一小時，還不是有說有笑又合好了。

　　外婆的禁忌很多，不可以說家裡沒人、不能夠說死、連多謝的台語也不能說。時常要收驚拜拜，爬到三樓奉茶敬神的動作一天都沒少，初一十五早齋不曾忘。童言無忌，時常還得讓外婆拿衛生紙擦嘴巴，再把衛生紙丟到門外才算數。想想我還蠻常被罵的嘛。取點香灰回家伴水喝、燒點符紙擦拭身體，外婆迷信到了極致，我猜想，或許是害怕變老、死亡。因為放不下尚未結婚的三舅、老是讓他操煩的老媽、問題多多的大舅、婚姻不幸福的大姨和二姨、憨直又脾氣硬的老伴。

　　國小三年級，外婆為了撿拾曝曬的花生，因重心不穩跌倒了，從此臥病在床，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照料她的是外公，將樓下的房間讓給了外婆睡，為了照顧方便，外公從此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當時的我，完全不懂得如何做全關節運動、翻身拍背、照料褥瘡、抽痰技術，於是外婆一天比一天瘦弱，背後長了好大一個褥瘡，外公得每天用優碘換藥，才有好轉。雙腿肌肉越來越無力。到最後，還得包尿布，睡氣墊床。每次進去房間看外婆，她總是咿咿喔喔，說著聽不懂的語言，伴隨著眼淚與皺緊的眉頭，不懂得安慰的我們，只能拍拍外婆，要她保重。

　　某天假日早晨，看電視又晚睡的我，迷迷糊糊的醒來，樓下外公似乎在大喊什麼，我以為是在跟外婆對話，沒多做反應，翻身又繼續沉睡下去，姐姐去了同學家，家裡似乎還是平靜，直到我起床下樓時，才發現外公在客廳痛哭，走到房間去，才發現外婆僵硬的身軀，未能闔眼，張嘴著痛苦神情，外婆去世了。我趕緊打電話通知大舅媽，很快的，不到幾小時，靈堂佈置好了，外婆也冰入了冰櫃，全家瀰漫著哀傷的氣息，大人們不斷的打電話通知，不能斷的金紙仍然持續燃燒著，頓時家裡鬧哄哄，在外遊蕩的孩子都回來了。在離家幾百公尺的地方下車，緩緩的、慢慢的哭喊著『媽，我回來了。』爬回家裡，說著自己多麼不孝，淚水帶著鼻涕，即使悔恨也喚不回外婆的靈魂。

　　喪禮過後，家中只剩一個老人，因為外婆念舊節儉的個性，家中時常屯滿了舊物，以前的格局採光不佳，老是覺得家中陰暗不明，迷信的外婆也不殺老鼠，認為錢鼠會帶來財富，將吃剩的米飯留一團在角落供老鼠溫飽，於是我們家的老鼠一點都不怕人，看電視到深夜時，還會十分囂張的爬出來走到離我五步之近，我用腳踏地嚇唬，才默默的爬回洞穴。二舅三舅決定要整修老家，將格局打掉，換上大理石地板，更換沙發和櫥櫃，浴室也換了蓮蓬頭，似乎是想挽回什麼。

　　等到裝潢完畢後，在搬動外公房間的衣櫃時，發現後頭有一抹紅色橢圓的記號，房子一律使用米白色油漆，衣櫃是木頭材質，怎麼樣都不會有紅色的油漆沾到，大人們為此事疑惑，於是問神後經過指點，據說是外婆不滿怎麼在她死後才大肆裝潢，以及當時並未斷氣，太快將她擺入冰櫃。之後的處理我就不由得知了

　　此後，就是我和外公、二舅以及他兩個女兒的生活，我負責清理家中、洗曬衣服、幫忙照料那兩個表妹，早晚餐則由外公出門購買，因為年老身體機能衰退，外公逐漸戒掉抽菸的習慣，改嚼口香糖來代替，嗜愛甜食導致體重過胖，心臟瓣膜有異常、高血壓問題，時常得一餐服用七八顆藥丸，定時回診，有幾次因為心臟不適，也住過彰基加護病房，一向看著健康中廣身材的外公，情景轉到插滿全身的管路、儀器，使我與因肝癌長期住院的爺爺住院情景串聯，我討厭加護病房裸露的數值上上下下，隨及都有可能嗶嗶大響，臉色蒼白、全身無力的樣子，使我看到外公就開始流淚不止，外公看到我哭，也跟著老淚縱橫，現在回想起自己真不孝，讓該休養的外公情緒這樣波動，所幸還是平安的返家。

　　小時候不懂事，老是覺得外公固執到不行，因為重聽，所以外公的電視、講話音量都非常大，假日賴床不想早起的我，起床氣非常明顯，老是因為外公大聲喊叫喚我吃早餐而不滿，態度惡劣的回應，因為想減肥，下樓吃飯也扭扭捏捏臉色難看的扒飯，每天下課回家只想溜出去玩，搞不懂自己才幾歲而已，就必須要幫忙照顧小孩，打理家事，連出門找同學都還得帶著表妹。才小六的我個性雖然溫順，叛逆的念頭卻蠢蠢欲動，即使我想認真每週清掃一遍家中，卻會為了二舅放縱孩子在地上亂畫、餅乾屑掉滿地而徒增無力感，開始討厭親戚來訪，逢年過節的徹夜打麻將，孩子丟給我照顧，一團凌亂後，跟在後面打掃家中。

　　雖然二舅也同住，但我幾乎認為，我跟外公相依為命的機會大多。無法忍受的事件太多，明知二舅對外公也會大吼大叫、家中沒有人幫忙打理、舅媽又脫線到不行、對表妹吼罵、放任的管教方式、假日念頭一興就讓外公顧家出門遊玩。深諳離開後，外公家會變得一團亂，仍在國一搬回爺爺家。同學幫我看過命盤，疑惑的問說：『妳14歲以前的生活都過得不錯啊，怎麼很少聽妳講？』或許冥冥之中有所註定，我在14歲的搬離是一個大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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