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
今生已知前生事
三生石上留姓氏
不知來生他是誰
飲湯便忘三生事
「小妍,你知道人死後要喝一碗孟婆湯才能過奈何橋嗎?」
「嗯嗯,我知道,我娘有跟我說過,如果不喝孟婆湯或著是壞事做盡大惡人都過不了奈何橋!」
「可是我娘也說如果喝下了孟婆湯,那麼這輩子的事情都會忘的一乾二淨,到時候你認不出我,我也認不出你來了。」
「那……那能不能不喝呢?」小女孩緊張的問道。
「我娘說如果不喝就過不了奈何橋,過不了奈何橋就不能投胎了。」
「季哥哥,什麼是投胎啊?」
男孩思索了一下,這詞似乎對兩個年幼的孩童來說有點深奧難懂。
「季哥哥、季哥哥,到底什麼是投胎嘛?」女孩看著男孩沉思不語,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唉唷,別問了!我也不清楚什麼是投胎呀!」
「喔...」
看著小妍妹妹失望的表情,男孩忍不住安慰道:「小研,別難過!等我回去問問爹娘就知道了!明天我再告訴你什麼是投胎,好嗎?」
小女用力的點了點頭
突然從遠處來了幾聲中年婦女的叫喚。
「小妍阿~小妍阿~該回家吃飯啦!」
「瞧,華姨在叫妳回去吃飯了。」
「娘,我等等就來!」女孩朝著那婦女回應著。
「季哥哥,咱們說好明天你一定要告訴我什麼是投胎阿!」
「好好!一定!」
女孩聽到這句話便放心的往婦人方向跑去,又回頭向著男孩招手大喊;「季哥哥,明天見囉!」
男孩也招了招手回應女孩後,突然想著:「投胎……會不會就像弟弟一樣,躲在娘的肚子裡?」
男孩邊思索著邊往自個家裡走去...
傳說人死後先到鬼門關,途經黃泉路,便來到忘川河邊
忘川河水呈血黃色,裏面儘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
奈何橋上有孟婆,要過奈何橋,就要喝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
孟婆湯又稱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
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孟婆湯遺忘得乾淨凈。
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同陌路,相見不識
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你可以不喝孟婆湯,但必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千年之中,你或會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他,他看不得你
千年之中,你看得他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又盼他不喝孟婆湯,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後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之人
每個人都要走上奈何橋,孟婆都要問你是否喝碗孟婆湯.....
「季哥哥!季哥哥!別不理我啊!」
那女子在河裡對著橋邊的男人大喊大叫,她想過去,但那河裡無數的蟲蛇纏著她,她掙脫不了,只能流著淚不斷的叫喊……不斷的叫著季哥哥……
「季哥哥!」我猛然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在河裡,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束縛,更別說是那座橋,有的只是一張張驚愕的熟悉面孔……
「呃...思雅同學,妳考上學校是很好啦,不過還有同學要準備七月份的考試喔,你到底是做了什麼春夢啊?」台上的老師自以為的幽默,引起班上同學的大笑。
「對.....對不起……」我低下頭,害羞的坐回位子。
噢!天阿!我怎麼會做這樣的蠢事!?等等下課後一定會引起她們的一陣八卦。
「季哥哥~」
果然……。
「說吧!妳們交往多久了?為什麼身為好朋友的我們為什麼完全不知道?」
「對方是誰?」
「哪間學校的?」
「帥不帥啊?」
「妳們夠囉!」
我冷眼瞪著,真八卦耶她們.....。
「喔喔~再問下去,咱們的『思雅』小姐等等可能會叫到『嘶啞』了。」子瑤搭著我的肩膀笑道。
「那請問易子瑤小姐,能不能麻煩妳去旁邊『一直搖』阿?」
「後,妳們每次拿我名字開玩笑,讓我鬧妳一次會死喔!」瞧著子瑤嘟著嘴,滿臉不悅。
「好啦,別生氣啦,大不了等等下課我陪你去逛逛就是了嘛!」我對著子瑤撒嬌的說。
「噢~就知道小雅對我最好了!」話才剛說完,子瑤已經緊緊的抱著我。
「妳們兩個少噁心了啦!雅,妳還沒給我們姊妹一個交代呢!」
「膠帶?我沒欠妳們膠帶啊!」
「少裝傻!姊妹們!搔癢伺候!」
「啊~!!不要啦!哈哈……心如,快停手啦!」
這已經是第三天做同樣的夢了,我開始有點好奇夢中的那個我,是什麼樣的人?又為什麼總是在呼喊那位男子?
過了奈何橋後便是閻王殿,閻王殿中有座鏡子
此鏡會將這人的一生所為一一展現面前
甚至能看到前世因緣,今世罪孽
上輩子欠他的
這輩子他將是妳的兒女
這輩子他欠妳的
下輩子他將替你做牛做馬
前世因,後世果
後世果,三世因
在奈何橋邊,站了兩個身著奇裝異服,那兩張面孔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那正是牛頭與馬面。
「華妍,是時候了,快從河裡起來吧!」那身穿黑色異服,給人有種威嚴而不失莊重的牛頭手一招,剛在忘川河裡的女子,已飛到牛頭身邊。
「嘿,華妍,一千year已過囉,快快跟we到閻王殿,咱boss有話要you說喔!」說話的是穿著五顏六色,與牛頭給人的感覺恰恰相反,有種不倫不類,更奇怪的是,那雙馬耳還跑出了兩條線。
這些畫面在女子看來是有點滑稽,可礙於兩位可是陰司官差,想笑卻又不敢笑,倒是馬大哥說的話讓她摸不著頭緒,什麼柏斯?什麼油?到底這一千年世界變化了多少?
「馬老弟!她可是千年前的魂魄,哪聽的懂你那些洋話?」牛頭稍稍教訓一下馬面,又對著那名女子說道:「咳嗯,華妍,快隨我們進閻王殿吧,在妳投胎前,閻王有事要交代妳。」
「小女子遵命,那就有煩兩位大哥了。」
這女子便是華妍,也就是當年的小妍妹妹,事過千年,也不知她的季哥哥過得如何……。
「馬老弟啊,咱們做差的就得有差樣,瞧,你那是什麼樣子?孤魂野鬼看到了不怕你就算了,還惹來嘲笑,真是@#$%……馬老弟?你有沒有在聽啊?」牛頭見馬面毫無回應,便往那兩條線從馬耳裡給扯了出來。
「嘿!你知不知道這耳機可是花我很多money的,這樣扯可是會扯壞掉的,噢……我的寶貝……。」
耳機?那是什麼玩意?還有什麼忙妮?還有兩位差爺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這一千年到底變了多少?
終於,華妍忍不住問道:「兩問差爺,小女子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牛頭答道,而馬面仍在一旁疼惜他的『寶貝』。
「小女子不懂什麼是耳機、什麼是忙妮?還有兩位差爺的衣服是……?」
牛頭稍微思索一下便答道:「耳機這東西等你投胎到人間大概就知道了,而money就是洋文了,那是金錢的意思,至於衣服嘛……我穿的叫做西裝,現代人辦公都是這副打扮的,至於那個馬面的衣服嘛……似乎叫什麼哈風來著?」
「是嘻哈風!」一旁的馬面忍不住答道。
「對!對!對!反正啊,這些事情等你到了人間你就會知道了。」不知不覺,牛頭等人已經走到了大殿門口。
「好了,這裡便是閻王殿了,我們還有差事要辦,就不送你進去了,裡面自有別的差爺會接待妳。」話才說完,牛頭與馬面卻已消失無影無蹤。
華妍就站在殿前,看著大門旁的兩行對聯寫著:『惡過我門膽自寒‧善由此地心無愧。』
「可這天下又有多少人敢問心無愧的走進去呢?」她淡然一笑,搖搖頭,便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
「欸!小~雅~該醒來了!」
我張開迷濛的雙眼,便看見子瑤一臉擔心的神情。
「妳沒事吧?感覺妳精神很不好耶。」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事,突然發現教室早已空無一人,我睡的有這麼沉?
「瑤瑤,我睡多久了?」
「嗯……大概有三節課了吧?」
嗯?我有睡這麼久?也許是少了考試壓力吧,話說考試前的日子還真沒什麼睡。
「都放學這麼久了,妳怎麼都沒叫我?」我嘟囊了幾聲。
「難道妳不知道本小姐可是日理萬機,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還管妳這頭睡死的豬咧!」
「最好是啦!我也沒那麼豬啊……」我嘟著嘴反駁回去。
「我剛剛去找導師填獎學金的申請表啦!回來後看妳還在睡,才叫妳的!」
「那心如她們呢?」
「她們當然是去補習啦,哪像我們運氣這麼好,好啦~再拖拖拉拉的等等就沒車搭了。」
「嗯。」
一路上我思考著夢的事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這個月初便開始出現這些如真似幻的夢境,真實到好像親身經歷一般,總覺得這不是夢,倒像是記憶,就像是突然想起小時候的記憶一樣.....
「雅,等等陪我挑幾件衣服吧,前些日子有看到幾件很漂亮的衣服呢!」
「還買呀?衣服不嫌多啊?」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子瑤家的情況,那根本可以說是服飾店了。
「對阿,我就是衣服不嫌多阿!哪像妳,都不會打扮自己。」
「衣服夠穿就好啦,我喜歡樸素一點。」
「你呀!這樣會勾引不到男人的!」瑤瑤一邊挑著衣服,一邊回答我。
「我才不需要勾引男人咧!」
「等你想交男朋友的時候就會了!來,幫我看著一下,我去試穿衣服。」我看著她把書包放在一旁,手上拿著幾件衣服往試衣間走去。
我就這樣站在服飾店裡,看著外面街道人來人往,想著瑤剛說的話。
瑤常常更換她的男朋友,有時候問她,她也只是說:「因為膩了。」或是因為對方無法滿足她想要的。
我不懂這樣的愛情會得到什麼?也許瑤有她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是不想交男朋友,可是就是沒有那種感覺,對我來說感覺比較重要。而且最近總覺得我好像得追尋什麼,有種非找不可的感覺。
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卻又讓人很不安。
我看著街道一景一物,想抓住一點那種令人熟悉的感覺,就在此時此刻,我眼中的畫面像是慢動作播放般。
然後,我看見了一個人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一個年齡與我差不多,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
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孩……。
-****-
打開閻王大門後,站著的並非閻王,而是穿著西裝,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兩個鬼差,與牛頭不同的是,他們臉上多掛著兩片烏漆抹黑的東西。
「來者何人!?」
華妍輕輕的行了禮後說道:「小女子姓華名妍,想必兩位便是謝范將軍了吧?」
華妍話一說完,那矮胖的鬼差突然流下了淚說道:「老謝,咱們混了這些年,終於有人把我們認了出來,咱們終於不被當成陽間那兩位有名的F咖了,我...我真是太感動了!嗚……。」
說著說著,那高瘦的鬼差也泫然欲泣,但還是強忍著淚水說道:「老范,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老闆囑咐的差事要緊!不然咱們這個月又得減薪了。」
「老謝你說的有理,只是我一時太感動才如此失態。」說完,那矮胖的鬼差擦了擦了眼淚,又恢復那威嚴欇人的模樣。
那矮胖的鬼差便是黑無常,而高瘦的鬼差則是白無常,陽間的人都稱為「黑白無常」或著是「謝范將軍」。
「兩位差爺……小女子說錯了甚麼嗎?」華妍看著兩位失態的鬼差,但仍不知發生甚麼事情的她,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沒事沒事,倒是閻王等著心急了,華姑娘,快隨我來吧!」白無常說完後,領著華妍踏上閻王殿裡。
-****-
「季哥哥,如果有天你死了到了黃泉,你千萬別跳下忘川河好嗎?」
「嗯?為什麼呢?」
「因為我捨不得你受苦啊!」
「傻子,那我就捨得你受苦?」季文說完,便捏了捏華妍小巧的鼻子。
「那……我們誰也不跳,好不?」
「嗯!那便這麼決定了!死後誰也不跳忘川河。」
兩人有默契般的舉起出右手的拇指與小拇指,異口同聲的說:「勾勾手,說謊的是小狗!!」
「季哥哥……」
「怎麼了?」
「可不可以不要走?」
季文搖頭說道:「打仗乃國家大事,從軍乃男兒本分,我季文雖稱不上什麼大英雄大豪傑,但至少也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那遼狗犯我大宋,我怎可在此時棄戎而逃,讓那遼狗笑我大宋男兒貪生怕死?」
「好好好,咱們季哥哥是大男兒,我華妍是個小女子,才不懂什麼英雄豪傑、男兒本色的!季哥哥,把這包袱拿去吧。」華妍拿起放在身邊的包袱,遞給了季文
「小妍,這是……?」
「這是我親手替你做的皮甲,我還在角邊繡了個季字,你啊!老是粗心大意的,只怕敵人深夜襲營,都摸到你帳棚了,而你搞不好還找不到自己的皮甲穿呢!」華妍說到這,突然遲疑了一下又接道:「還有……希望季哥哥你穿著此甲,還可以惦記著在家鄉有個叫做華妍的女子正等著你光榮返鄉……。」
「嗯!小妍,我會的!」季文看著華妍和包袱,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往身上翻找。
「拿去。」季文從身上拿了塊帶有一絲絲血紅條紋的玉佩,交給了華妍。
「季哥哥,這塊血玉可是你從小不離身的,你還是放在身上保平安吧。」說完,便想把玉佩交還給季文,季文又推了回去說道:「就是因為從不離身才要留給你的,以後見到這玉佩,便猶如見我,好嗎?」
華妍摸了摸玉佩,那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潰堤了下來,季文不忍,便將華妍擁入懷中,摸了摸華妍的秀髮說道:「瞧!這麼大了還愛哭,這樣我哪放的下心……。」突然,季文像是想到什麼又接著說道:「明日一早我去一趟趙府找靖陽,他們家有權有勢,日後妳若有困難,想必他會看在咱們從小玩到大的份上幫助妳的。」說完,又輕輕地拍了拍華妍的背說:「我娘親年老體衰,季武又年幼愛玩,以後就得麻煩妳費心照顧他們倆了。」華妍聽完,便在季文懷裡點了點頭,但眼淚仍不斷的流下……不斷流下……。
季文抱著華妍,口中不斷呢喃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擊鼓》詩經
無論如何我與你說過。
與你的雙手交相執握,
伴著你一起垂垂老去。
可歎如今散落天涯,
怕有生之年難回家鄉。
可歎如今天各一方,
令我的信約竟成了空話。
不管生離死合,我們曾經諾言,握著你的手,ㄧ起白頭到老……
華妍看著一幕幕的回憶,早已淚流縱橫,此時原本昏暗的房間,卻突然燈火通明,如白晝一般,同時華妍的面前也出現了一個坐在椅子上穿著西裝的男人。
「咱地府的輪迴電影院的VIP室還不錯吧?」那男人一開口便說些華妍聽不懂的詞彙,想必應該是牛頭所說的洋文吧。
華妍搖搖頭說道:「小女子不懂。」
男人聽到後便拍著頭笑道:「哈哈哈……對了,我都忘記妳是個千年之魂了,真是抱歉呀!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就是你們所謂的閻羅王,不過現在地府的人都稱我閻董,妳也不必太拘謹,叫我閻董就行了。」
華妍行了個禮說道:「是,閻董大人。」
「好了,我們直接切入重點吧。」閻王手指一彈,便跑出好幾個櫃子,只見閻王從其中的櫃屜裡拿了幾張紙後,那些櫃子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華妍,生於端拱元年,西元988年,卒於景德三年,西元1006年,死因自殺,其一生無予無求,癡情可勉……」閻王照著紙上所寫的念著,突然把紙一丟,於是問道:「你可知道自殺之人是不能投胎為人的?」
華妍一驚,如不能重入人間,那她又要如何去找他的季哥哥?
閻王看著訝然的華妍,笑道:「妳不用太擔心,妳已浸了千年黃水之苦,受了千年蟲咬之痛,而理由其情可勉,我也跟其他九殿閻王商議過,可以再讓妳投胎為人,只是……」
閻王看了華妍那期待的眼神,心有不忍道:「功過相抵,投胎之前,你還是必須喝下孟婆湯.....」
聽見此話華妍,有如晴天霹靂,無力的攤坐在地上,一千年了,這一千年來受的苦就只希望能再見他ㄧ面,跟他說說話,告訴他,他的妍妹妹仍舊等著他回來……
閻王搖頭嘆道: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喝湯之前可有心願未了?」
華妍泣道:「小女子並非貪心之人,但一生就僅此這個願望,小女子就只想見見心愛之人,只求大人成全。」
只見閻王若有所思,緩慢的開口說道:「妳知道,投胎之前必須喝下孟婆湯嗎?」
「這是自古以來便有的規矩,小女子自然是知道的。」
閻王點著頭,接著說:「那妳可知季文已經喝下好幾碗孟婆湯,投胎好幾世了?」
華妍不語,只是流著淚點著頭。
她都知道,這一千年來她在奈何橋下不知看過幾次季哥哥喝下孟婆湯,走上奈何橋。
「既然妳知道,那又何苦呢?季文已經不記得妳了。」閻王又一次搖頭嘆道。
是啊,那又何苦呢?季哥哥已經不認識她了,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知道眼前的女孩就是當年的小妍妹妹呀!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摸魚兒-雁丘辭》元好問
「回來了!回來了!咱們大宋打了個勝戰回來啦!」ㄧ位農民在村子口瞧著光榮而歸的士卒們大喊大叫著,村子裡每個人聽到這消息皆放下手邊工作,準備到村子口迎接這群回歸的無名英雄們,當然華妍也不例外,她一聽見消息,便急急忙忙衝了出去。
看著ㄧ家ㄧ家的團聚,華妍也打從心底替他們高興,可季哥哥呢?為何還不見到季哥哥的身影?
突然ㄧ陣嚎啕大哭聲引起聚集在村子口人們的注意:「我兒呀~我兒呀~」又參雜著「夫君啊~」其哭叫聲悽慘至極……。
「莫非季哥哥也……?不!不可能的!季哥哥跟我約好的,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死的!他也說好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對!他會回來的,ㄧ定是路上有事耽擱了,我得去準備準備讓季哥哥洗洗塵,季哥哥他最愛吃紅豆糕餅了,嗯!我這就去準備!」華妍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但手裡卻緊緊握著季文送的那塊血玉……。
叩!叩!叩!
一聽見敲門聲,華妍心想著一定是季哥哥回來了,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去開門,但站在門口的並不是她所朝思暮想的季文,而是抱著一副破爛不堪的皮甲的小男孩。
「季武?」
看見那皮甲的瞬間,她明白,她所等的人再也不回來……。
「華姊姊,阿娘要我把這個東西拿給妳,娘還說大哥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華姊姊,妳說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小男孩天真無邪的問著,或許對年幼的孩子來說,失去親人的事情似乎不太懂。
華妍勉強笑著,輕摸著季文的頭說:「怎麼會呢?你哥哥只是躲起來了,等小季武長大一點乖一點,他就會帶著好吃的、好玩的回來給小季武。」
「真的?」小男孩眼睛睜的好大。
「當然囉!華姊姊幾時騙過你了?不過你要乖乖的喔!不然你哥哥可就不會回來了。」華妍輕捏著季文的鼻子說。
「嗯嗯!季武會很乖很乖!」
「很好!那乖季武是不是該趕快回家了?不然季姨會很擔心喔!」
季武點點頭向華妍道別後,便小跑步的跑回家去。
回到房間後,華妍抱著親手替季文縫製的皮甲,心想著季文是否真的再也不回來?她不相信季文已死,她相信他有一天一定會回來,她感覺的到,季文還活在這世上。但手中的皮甲似乎提醒著她非得接受這事實不可。就這麼地,她抱著皮甲痛哭了一夜,卻也矛盾了一夜……。
隔日一早,在華家門外傳來一陣一陣的叫罵聲。
「姓華的!今個兒再不還錢,老子就要拆了你的家!賣了你的老婆女兒!」
「姓華的!還不快滾出來!」
而在華家家裡,只有華母和華妍二人,卻不見欠下賭債華父。
華母著急的來回踱步,口中碎碎念道:「該怎麼辦?這死鬼又欠下賭債,家裡連買個米都有問題了,這死老鬼居然還有錢去給我賭,然後留一屁股債人就跑!天啊!怎麼會這樣?」
華妍則從房裡拿了個精緻的小盒子說:「娘,不如把這盒珠寶首飾給賣了吧?」
「那可不行!那是給妳做嫁妝的!」
華妍搖頭說道:「娘,我昨日想了整夜,我相信季文一定還在這世上,只是有事耽擱了,我想等他,等一年也好,十年也行,女兒這輩子是非季文不嫁了。」
華母聽完這些話後,抱著華研,流著淚說道:「女兒呀!妳這是何苦?娘看了可是會心疼的阿!」
正當母女兩人相擁而泣時,外頭卻安靜下來了,然後又是一陣敲門。
叩!叩!叩!
「華妍,是我!我是靖陽啊!別擔心了!那些人都走了,妳可以放心開門啦!」
「靖陽,你該不會又……爹?你怎會跟靖陽一起?」
門外站著一名外表俊俏,氣質不凡的富家子弟,和一名穿著邋遢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不知該怎麼回答華妍的問題,他只是低著頭,沈默不語。畢竟誰會想讓自己的女兒知道,他為了還賭債,而跑去地方上的貴族-趙府求助,更別說這趙家的大公子與自己的女兒是兒時玩伴,也憑著這一點趙府一定會出手相助。
那俊俏的男子看見華父的窘樣,連忙說道:「我本想過來找妳的,正巧碰見了妳爹在門外遭人追打,一問之下才知道你爹遭人陷害,欠了幾十兩銀子,還好那帶頭的和我算是舊識,看在我的面子在不再追究,這下你們也可安心了。」
而華妍早知道靖陽只是在替自己的父親打圓場,華父平時就愛喝酒賭錢,哪會遭人陷害,而去趙府求助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畢竟他是自己的父親,還是得留著面子給他吧。
而本來站在一旁愧疚不堪的華父卻附和著:「對對對!還好遇見趙公子相救,不然我這條老命就差點沒了!趙公子好像也有事情想找女兒妳聊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聊聊了,我……我進屋去!」說完華父就一溜煙的走進家裡,但人才剛進去,又是一陣華母的叫罵聲,聲音大到門外的兩人都聽得見。
趙靖陽尷尬的笑一笑,說道:「我看我們去老地方聊聊吧?」
「嗯……。」華妍點點頭。
一樣在城外河邊,一樣的小亭子,但是不再有當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華妍想起小時候總和季哥哥在這裡玩耍,忍不住流下淚來……。
「很懷念吧?小時候我們三個總是在這裡玩耍。剛認識你們的時候,我總是嫌這河水髒,老是在一旁看你們玩,結果每次都被季文拖下水去!還有那時候咱倆總搶著你當新娘……還有……。」正當靖陽回味著小時候的趣事時,他注意到華妍的沈默不語。
「看來季文的事,妳都知道了?」
「嗯……。」
「季文離開前曾托我照顧妳,妳知道吧?」
「嗯……今天的事謝謝你,總是得麻煩你。」
「其實一點也不麻煩阿,就算當時季文沒找我,我也會照顧妳的。」
「靖陽,其實你可以不用做這麼多的。」
「為什麼?」靖陽疑惑著問道。
「我覺得季哥哥一定還活著,所以我想等他……。」
「那等不到呢?萬一他這一輩子都不回來呢?」
「那我會繼續等,就算到了黃泉一樣等……。」
聽到華妍這麼堅持去等一個再也回不來的男人,靖陽聽得都傻了,傻到不再是那位氣質出眾的富家子弟,而像是為愛瘋狂的可憐男子。
「為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他?他有什麼好?好到讓妳寧願去等一個死人也不願意正面看看我?」
「季哥哥沒死!他一定還活著,一件皮甲代表不了什麼,他會回來!一定會……。」
「妳!……算了!妳就這樣等下去吧!反正他在也不會回來!我有的是時間!」說完,趙靖陽袖子一擺,就這麼走了。
「靖陽,對不起……。你對華妍的好,華妍也只有來世再報答。」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天淨沙-秋思》馬致遠
閻王突然問道:「如果妳只有十二個時辰能和季文說話,這個機會妳要嗎?」
一聽到這消息,華妍二話不說,連忙點頭答應。
閻王又問道:「不過季文不記得妳,這樣妳也願意?」
華妍遲疑了一下,卻仍舊點頭。
「那好!本王給妳十日的時間找到季文,找到之後,無論剩下多少時間,妳只有十二個時辰可以和他說話,妳記住,妳就這麼一次機會,不得反悔!」
華妍感動的落下眼淚,連忙的像閻王道謝:「謝謝閻董大人、謝謝閻董大人……。」
「先別急著謝我,妳除了季文的緣份外,還有一個人的緣份也得解決!」
不等華妍發問,閻王按了一下桌上那白色的長方盒子,對著它說:「老陸,接下來交給你了!」
一會兒,又一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子進來對著閻王行禮後,又對著華妍說道:「華妍,跟我走吧!」
華妍離開這房間前,閻王還是忍不住多交代幾句:「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妳也別太著急,咱地府很多人會幫妳的!」最後,閻王似笑非笑的目送華妍離去。
確定華妍走後,閻王又按了一次長方盒子說:「小鬼,快!幫我傳其他九殿閻王!跟他們說咱們又有個賭局可以玩了!」
一個停留了千年,名為「因緣」的齒輪又再次開始轉動……。
PS.
還有多地方尚未交代完成,像是為何華妍會放棄承諾在忘川河上受苦千年,又為何會自殺而死。以及華妍與思雅的關係。
下篇以季文送給華妍的血紋玉為主軸,但時空不再以古代為主,也不再以華妍及思雅的角度去描寫,而是以對整件事完全毫不知情的季文為主。
那麼,敬請期待吧。
如果有空完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