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練習曲 這故事發生在台北的一個真實社會事件 劇本描述的是一個想要愛 卻從小被自己訓練成不要愛的少年 終於還是因為無法克制愛 而嚐到被恨的苦果 一群不容於社會的愛滋病患者 居住在台北市的某個社區 無意間社區居民發現社區中隱藏著這群可怕的愛滋患者 一方激起了對立與衝突 想要趕走居住在身旁的瘟神 另一方則尋求寬容與理解 渴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本戲開始的片頭 安排一個非常有趣的意象 以一條白蛇為主要意象盤繞在樹枝上 白蛇後面則為一尊立於林間的石佛 看到這幕令我不禁佩服導演的隱喻能力 白蛇傳為人人熟知的民間故事 白蛇修練千年成人 與許先相戀、成婚、懷子 但卻一直因法海的阻撓 白素貞水漫金山寺塗炭生靈 終究人妖殊途 白素真一生被押在雷峰塔之下 不論白素貞修練過程如何的艱辛 白蛇終究還是白蛇 永遠不是人 而在戲中的愛滋患者 不過是群前世做了壞事 今生來應報的不道德廢物 不值得以人的方式對待 這群被象徵為白蛇的愛滋患者 只見容於山林間的石佛跟前 而非人世 本劇中的石佛 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兩位男女主角在佛前建立起第一次的正向關係 爾後的互動也都以石佛為據點 在佛前獲得救贖 兩位社會邊緣人相互依靠 有一幕愛滋男孩主動向聽障女孩伸出友誼之手 與她坐在石佛前分享自己心愛的漫畫 突然間兩個人都驚跳起來 因為白蛇在他們身後 在石佛的蓮花座下爬行 聽障女孩與愛滋男孩 則是屬於白蛇的妖原型 中國神話的妖原型可追溯到原始四大兇獸之一的渾沌 渾沌身如巨大的狗 沒有五臟六腑 攻擊善人、憑依惡人 當渾沌出現人類的世界就會面臨失序的混亂 就像罵人常會用到你這沒心肝的傢伙 完全符合渾沌這個妖原型的特徵 西方中古世紀曾發生追殺女巫的歷史 以現代變態心理學的觀點下 中古世界被燒死的女巫 可被歸類於精神分裂患者 但在疾病等於邪靈入侵的觀點下 病人就被妖魔化了 認為病人會為家庭跟社會帶來混亂與苦難 最重要的病人只有低度生產力 不符合資本主義社會以要求個人追求高生產力的規則 最有趣的一段對話是飾演聽障女孩與她母聽之間的爭論 當聽障女孩的母親說愛滋男孩是天譴 聽障女孩說自己也是天譴 母親驚異地說不出話來 陰影 屬於集體潛意識的一環 是人不接受自己的部份 從小父母教育我們這樣不可以、那樣不應該的事情 都被壓抑進潛意識中 是不容於社會的本命 也是一般所說的黑暗的、不道德的慾望 偷竊、異常的性等等慾望 都可歸類於此 不接納 是社區居民的反應 因為擔心自己被傷害 不論知識上如何的說明 心理上的恐懼卻無法消除 歧視 來自於無知 但這群人並非無知 卻仍舊有著歧視 萬芳飾演聽障女孩母親的角色 恰如其分的令人覺得可惡又可憐 一位想要保護自己女兒的母親 誰又忍於苛責呢 但為何會害怕 早年台灣也流傳著 身心障礙是因果報應 當萬方對聽障女兒說出愛滋患者是天譴的同時 其實也訴說著自己心中最大的恐懼 自己因為前世做了壞事 今生才會生出一位聽障的女兒 雖然說他們都了解愛滋病的傳染途徑 但卻仍舊不同意愛滋患者居住在社區之中 理由是他們是一群有道德、有教養的人 愛滋病是骯髒的病 他們說他們不可能得到這種病 讓我想起美國前幾年過世 而被譽為當代最具有才華的才女Susan Sontag所寫的疾病與隱喻一書 內容說到愛滋病這個被污名化的疾病 被討論的已經不是疾病本身 而是疾病的意義 本性終究還是本性 人無法自絕於本性之外 因此當本性中的黑暗部分佔領人的意識 讓人想要做壞事 這會令人感到害怕與恐懼 害怕與恐懼的原因不是因為做壞事 而是父母親的教育從小就潛移默化的深植在每個人心中 成為佛洛依德所說的超我 當人想要做壞事的時候 自然會擔心被處罰 而超我類似於榮格所說的人格面具 類似奧修禪卡中愚者的反義 是社會所接受的價值 違反人格面具 象徵被驅逐在社區之外 生存的焦慮而產生 也因此愛滋男孩說:「我不想跟那些人一樣,孤單到死。」 愛人的反向 可說是分析心理學的陰影 愛象徵生 而陰影象徵死亡 人不願意面對陰影 認為自己不會成為陰影的俘虜 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可真是心虛 把不屬於自己的其他人放逐天涯 讓自己可以安全的活在可控制的生活環境中 無法也是意味著不敢面對自己 把自己控制在安全的範圍內 不容許心中陰影的吞噬 犯罪心理學有一個理論叫世界公平假設 說明人有一種迷思 好事情會發生在好人身上 壞事情會發生在壞人身上 所以遇到壞事的人要先自我檢討 一定是自己壞才會遇到倒楣的事情 好人也用這種想法把自己自絕再壞事情之外 認為自己一定不會遇到壞事 因為自己是好人 就像有些女孩認為自己一定不會被性侵害 因為自己是好女人 只有壞女人會被性侵害 真的是這樣嗎 有多少好女人是在家裡睡覺時 被盜賊闖入而受害的 愛滋男孩對他人的排斥產生投射性認同 認為自己是骯髒的、危險的 因此才會常常帶著帽子 被同學視為隱形人 成為集體社會陰影的投射對象 對一個國中的小男孩 何其的沉重 我們很容易體會 那個愛滋學童被逐出校園時心中的感受 然而我們可能都沒注意到 一旁看著大人行刑的其他孩子們 心中將會受到多大的衝突呢 那些在學校散佈的愛滋黑函、護子心切的家長咒罵 甚至那些冷眼旁觀 卻沒有伸出援手的人 都在教其他孩子不要愛 看著關愛之家一案的判決文 兩造辯護的理由是「人民有居住的自由」對抗「人民有免於恐怖的自由」 令人覺得諷刺 對於疾病的無知造就了恐懼 而恐懼正是我們一點一點失去愛人能力的主因 年中二審判決出爐 在社會輿論下情勢逆轉 關愛之家勝訴 可以繼續居住在該社區 但這結果一點都不令人高興 因為傷害已造成了 這是個大家都需要來看的作品 人的善良與邪惡與心的方向 只是這一切都因為觀點的狹隘而變得像是巧妙的陷阱而令人生厭 也訝異於在台灣很少有人能拍出這種影像風格的東西 好不容易才走過那個將聾啞、眼盲歸類在「上輩子失德」的年代 卻又來了個愛滋「現世報」的說法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明白 疾病與道德 明明就是兩件事情呢 或許十年前還會有很多人覺得愛滋病是天譴不道德 但是起碼現在在我所感覺到的並不是這樣 人們對愛滋病的恐懼跟對Sars肺結核等是一樣的 那個中途之家受到的排擠跟樂生的命運是相等的 什麼病毒可以讓人拋棄手足 讓知己轉身離去 又是什麼讓人關起門懲罰自己 孤寂至百年 其實那個不叫做愛滋 那叫做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