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被醫生診斷出患了胃癌;由於當時發現得早,癌細胞尚未蔓延開 來,醫師只切除三分之一的胃壁和一些周圍器官的切片而已。不久,我自醫院返 家,過著正常的生活。我甚至忘了自己曾經罹患癌症這件事,因此也就一直沒回 醫院接受檢查。直到一個月前,持續兩週的不定期腹痛,再度喚醒了這個夢魘。 一開始,我並不以為意,心想只是習慣性胃痛,買瓶胃乳就可以打發了。然 而,疼痛卻愈來愈無法忍受,反應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 在家人的堅持下,我接受了醫師的掃描。X光片上顯現的一大片黑色區域, 證實了我們都不願接受的推理。癌細胞恣意地在我的身體滋長著,整個消化系統 都發現了它們的蹤跡。癌症末期,我的生命在它最燦爛的時刻,卻走到了末期。 我決定要讓四周的人和自己的痛苦減到最小,我要自殺。但是,我不能讓他 們發現我的意圖;特別是香,我最愛的人,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的人。她還年 輕,這一切都不該發生在她身上的。因此,我開始編造了一些故事來騙她。雖然 殘忍,卻是結束這段經營了三年的感情最徹底的方法。因為我沒有太多時間了, 再過不久,她就會發現我的落髮、乾癟和一切發生在癌症末期病患的異常現象。 現在我就快要成功了,絕不能在緊要關頭自亂陣腳,一定要把這齣戲演完, 再撐個半小時,一切就畫上句號了。我心裏這麼想著。 到了車站,人還是不少。我和香佇立在雨中,時間彷彿凍結了,一分一秒就 在彼此的沈默中流逝了。我遠遠的看見公車的紅色燈號,那是開往北門的直達車 ,也就是她要搭的那班車。 我忍住心中的哽咽,勉強擠出一句話:「好好保重自己,照顧自己……」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把傘打開吧﹗車子就要到了。」 她打開了那把有點變形的雨傘,站了出去。 在雨中,我們成了兩個獨立的生命,一紅一黑。 車來了,我擋開了後面的人,好讓她先上去。我站在車尾,隔著黑色的車窗 ,看著我生命中第一位,也將是最後一位女孩,走出我的生命。 車子啟動,就要駛出車站了。我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哀慟和失落,用力地揮 著手追在公車後面,因為我知道,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眼中不住地淌出的 熱淚,和冰冷的雨水一起澆淋在我的臉上。 她走了。一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再接到她的電話。我知道她沒有看到我的淚 水,因為它們和雨水消融在一起了。 我無怨無悔地走了。但我不是瑜,我是那個叫秋香的女孩,憑著自己的記憶 、想像,以及他的日記本,在他走後的一年,寫下了最後的這段文字。 -- How do I live without you? I want to know. How do I breath without you? How do I ever ever survived? How do I...Oh..I do I l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