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五天的假期,離開家那麼多年了,居然頭一次想要有快點到家的感覺。不過,我還是一樣,坐慣了那班零點十分,經過新營到達台北的最後一班莒光號列車,因為火車抵達台北時剛好是清晨六點,入秋的季節天空才剛綻放曙光我就是喜歡呼吸這種清晨還帶著潮濕露水的空氣,而且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讓我慢慢拖著步伐,找尋那幾家當時在台北唸書時,最喜歡去的早餐店,吃著那山東師父手工做的蛋餅和濃濃一大碗的豆漿,心理面還會想著說,為什麼就是這些外省人做的特別好吃。 搭著頭班往宜蘭的莒光號,車過瑞芳站後我就不再打瞌睡,因為接著就是我最愛和最熟悉的海岸線了,看到了龜山島也就代表離家越來越近。走出車站手錶停在10點20分,然後又慢慢拖著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短短五分鐘就到了,我家就離車站這麼近。爸媽也早已在家裡等著我,母親雖然對我當年的離家仍無法完全釋懷,由於我這幾年的表現,她也就沒再對我假以辭色;我離家越來越遠她也就當正常的了;反倒是阿嬤,她把對她最心疼的孫子的思念,全都掛在臉上,有時真會害怕跟阿嬤的眼神交會,因為老是會喵到阿嬤眼框裡含著的淚水,而她老人家也開始會對我發出抱怨來:孫ㄟ!你來阿嬤加,阿嬤嘎你共:當初不讓你去中壢唸書你也去了,結果你還台北也跑,美國也去,美國回來後你還給我呆在台南那種地方,你是不要阿嬤是嗎?阿嬤一天天老了,哪天阿嬤走了乖孫ㄟ見不到我最後一面怎麼辦?唉~我只能帶著笑臉安慰她老人家。 父親整個人明顯變瘦了,媽說父親這幾年因為工作太勞累,應酬多又愛喝酒,驗出得了糖尿病,然後心臟也不太好了,我不假思索決定帶父親到大醫院做全身檢查,時間是隔天的上午。這幾年都是母親用偏方跟飲食來控制父親的病情叫你爸少抽煙,少喝酒,你爸就說戒不掉而且還要應酬,講都講不聽,母親在一旁重重的埋怨著。而我跟父親的互動也真是少得可憐,我們幾乎沒有話說,但是我知道他是我最慈祥的父親;老爸人緣好,朋友又多,辦雜誌,當代書,錢沒賺到不打緊,還被朋友借走要不回來的一堆,但最令人扼腕的是身體都壞光了。這天父親異常的把我叫到跟前,和我說起家裡那條老黃狗死去的情形, LUCKY 每天下午都會自己跑出去溜搭,五點以前都會回來,而前幾天出去沒多久,就跑回家裡口吐白沫一下子就死了,我聽得好傷心,也感覺出父親有多不捨,而他也覺得對不住我沒看好我的老黃狗。 隔天我開車帶父親至醫院做檢查,醫生說檢查項目很多需要住院兩天的時間,我說沒問題,我需要的是父親整體健康狀況;到了那天下午父親照超音波心臟明顯的擴大,心跳和血壓都過高,醫生建議我們住一晚隔天轉送台北長庚,我也說沒問題,就開始聯絡起救護車接送事宜,直到晚上十點多我也真是又餓又累,父親安祥的躺在病床上,於是我輕聲的對他說:爸!我出去吃點東西,順便買些您喜歡吃的回來當宵夜,他點頭說好;出了醫院大門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了出來,莫名的壓力也隨之襲了上來;買完東西我就回頭往醫院走,電梯上到父親的病房,開了門人卻不在病塌上,護士衝了進來,告訴我父親正在急救馬上我衝到急診室外頭,一堆人在幫我父親作CPR 打強心針,直到施以電擊,我要進去他們卻將我擋在門外,直到我父親確定救不回來,你們才放我進去,給我看的是僅剩微溫的一具屍體;我淚濕了我的前襟,卻哭不出任何的聲音。你們帶走的不僅僅是一條生命而已,還有的是我們一家人的靈魂;而我將要受的罪,遠比這一夜更痛更久...... (父親節前夕) 送給在天上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