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又屆**重登舊事** 今年   又聽說伯濤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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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們一行5人剛在華盛頓附近下飛機，經過重重的關卡，來到入境大廳，遠程而來的遠東旅客，就這麼魚貫排隊等著入境官員們的文件檢查，查緝毒品的狗兒正在人群的行列中穿梭聞嗅。除了護照一干文件之外，我還帶著○○聯合會以及○○商協的邀請函，面對著睥睨神色的帝國官員，正小心翼翼地掏出屬邦護照並接受比其他人更多的盤問時，就隔著玻璃窗外見到上次才到臺灣訪問的伯濤與季軍。

伯濤，那一年30歲，個兒不高、皮膚有些黝黑泛黃，比起一旁高大健壯的季軍，更顯瘦小。我們熱烈擁抱，健談的伯濤一開口，氣氛伊始便立即熱絡起來。季軍忙著接待，前來後往地提箱挈櫃，臉上靦腆地不停地對著2位隨我前來的妙齡臺灣學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軍開著車子，下榻處是他們就讀的馬里蘭大學附近的Inn，初到美國的四個學弟妹，一安置好之後，便快樂地在校園裡前瞻後顧，像麻雀一般跳躍起來。伯濤他的嗓門大聲音高伉，不時介紹校園建築與點點滴滴，深怕怠慢了我們這群嬌客。晚間用餐，大夥團聚在一家餐廳，典型的美式飲食，辣得我們第一天就受不了，「聽雨軒」及「觀瀑樓」是常訪處所。在熱情之餘，季軍一直自責選錯餐廳，倒是一整晚高聲闊論的伯濤，直說沒事沒事。

餐後，他們倆搶著當導遊，爭奪帶我們看夜景的主導權，這個時候伯濤反而安靜下來，安靜地在行車途中睡著了。我問季軍怎麼回事，要不要緊。他就說：「沒事，他本來就是『人來瘋』，一有人來談話比誰都精神，可是一安靜下來就是病貓一隻。」我看著剛才還生龍活虎般，現在卻似奄奄一息的伯濤，有些擔心。可是季軍決定把他留在車上，還說讓他休息一會兒。沿著公園漫步，季軍看我擔心，便開始說：「他的身體是前幾年前離開○○○廣場以後，躲在○○山上搞壞的。」原來如此，心中一直狐疑的我有了初步的答案。

回到那一年，伯濤在廣場上堅守40天之後，在漫漫長夜裡，眼看著自己的學生情侶岳欣中鎗，在慌亂的逃難人群當中，伯濤死命抱著岳欣狂奔，岳欣看著伯濤，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你不要管我了，你趕緊逃！」就此氣絕在伯濤的懷抱裡。伯濤號啕大哭一陣子之後，同學直嚷嚷：「坦克車來了！快走！」，伯濤卻說：「沒有妳，我不走！」一陣混亂，他就被其他人硬生生地被連拉帶脫給帶走。 

伯濤後來只好東躲西藏，一路隨著掩護隊伍的行進，卻再也不開口說話。後來，風聲鶴唳的氛圍中他們前進到東北，躲在○○山上，從六月一直待到隔年三月初春，這段時間裡，伯濤還是不太說話。他們幾個人瑟縮在山上，躲在洞中取暖。得到獵人的幫助，有了禦寒的鹿毛衣，開始懂得取火，運用陷阱獵物，吃不飽時還會向山腳下的農村乞食，有一次洩露行蹤，有兩個同學被捕，再也音訊全無。

後來，由於某種因緣，經過千辛萬苦，伯濤終於到了美國。剛開始，他還不適應，很少說話，後來便恢復本性，最喜歡雄辯滔滔，爭辯得面紅耳赤。在華盛頓附近常有他的行蹤，所有這個圈子裡的重要會議也都少不了他，一席半舊不新、鬍子老是刮不乾淨，說話時帶有微微口臭的他，最喜歡往人群裡頭串，醫院裡頭他也是常客。只是這幾年，朋友們一提到幫他介紹女朋友，最早一溜煙跑掉的也是他。

那一晚，我一直望著在車上沉睡的伯濤，看著他肝病下泛黃、清瘦的臉龐，愣愣出神。那時候覺得這輩子見過最英俊的男人，就是伯濤。

幾年後，我們又在臺北重逢，見到他，我好開心！再度熱烈擁抱。這時的他變得更為清瘦，我也只能盡地主之誼，帶他四處看看，陪伴他拜會某些單位。白天行程緊湊的伯濤，到了晚間還有許多朋友來訪，一樣嗓門、一樣雄辯滔滔。可是人一散，便沉沉入睡。

這一晚，我問起他有沒有好對象，他說：「肺癆子一個，這輩子絕對不害人家姑娘！」我知道，這就是伯濤。那時候再度覺得這輩子見過最英俊的男人，還是伯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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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There  is the coming special anniversary of the 64 event for my special frie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