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找一本書,才發現桌上的書已經堆得跟小山一樣高了,委實難尋;一時興起,乾脆花了點時間整理一番.先把書籍一一放回書架,接著把桌面上凌亂的各式文具放回筆筒跟小盒子,桌面換了一張臉似的,既整齊又乾淨.這還不夠,打開抽屜,只見一堆舊文件,泛黃的紙張,說明書,信封,照片,存摺...塞得滿滿的,只好一張張,一份份拿出來瞧瞧,確認一番;沒意外,大都直接丟進了字紙簍.撿拾之間,在一曡寫滿了筆記的A4紙內發現了一個小信封,取出一看,是一份女生寫給我的信.剎那間,一幕幕遙遠的情景映入眼簾,栩栩如生.... 那是在中和國防管理學院服預官役的時候.一堆預官每天除了早晚到操場做做運動,鎮日坐在教室聽課,看閒書,喝冷飲,不必像阿兵哥流血流汗,生活一派輕鬆,只是不怎麼寫意;終究是軍人,要曡被,要燙衣服,要整理內務,不能用手機,時時備感拘束,猶如籠中之鳥,怎麼都不能跟在家大睡,大吃,大玩的少爺生活相比.因此,周一到周五,人人眼神呆滯,表情木然,舉止奄奄然無生氣,早餐將饅頭和著火熱的南風吞,中餐哼著長恨歌,晚餐唱幾句思想起. 周六假期一到,可就大不同了.烏雲散去,氣象一新,我們這群等待放封的楚囚,人人精神昂揚,個個意氣風發,值星官一宣布休假,馬上比起了百米競速,一夥人衝到門外,瘋狂擁吻列隊迎接的女友們,平日嘻嘻哈哈的同學們此時都現出了見色忘友的真面目,只顧牽著女友的纖纖玉手,消失在視野盡頭,準備同享難得的兩人時光去. 望著兄弟一一棄我而去,我真想回敬一下.但我做不到,不是出自道德良知,是事實無法捏造,因為我沒有女友,陪著我的,只有無盡的遐想,和少年維特的煩惱.什麼時候我才能與佳人共享良辰美景呢? 好事來得正是時候.某日學院為志願役男女軍官班學員辦了場舞會,我們義務役預官前去支援.那晚,進了會場,一眼就瞄到坐在角落邊的一位女學員,她眼睛澄澈而美麗,臉蛋精緻,雙頰白嫩,專心看著表演,跟身旁的同學有說有笑,似乎是個非常開朗的女孩.真是美麗啊,我暗自說著這句話,但生性羞澀,實在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前搭訕,只能遠遠凝望著這顆美麗的星星閃閃發光. 舞會結束了,她的姿容卻一直在腦海中縈繞,撩撥著我的心,燃燒著我的魂,我躺在床上,不能自己,輾轉難眠,只覺一股熱流湧上心頭,馬上起身,寫下了[黑黑的夜空,綴著幾顆星星;你青青的瞳仁,藏著多少戀情.]的詩句.我想著她的臉,看她笑著,舞動著,自由地奔跑著,讓她輕靈的身影引領著,讓這個與公主編織的輕巧童話在信紙上奔騰,飛躍著.不知不覺中,我竟完成了一封情書. 第二天午休時,我壓抑著緊張的心情,偷偷的跑到她的教室等她.真巧,正好她出來了,只有她;陽光照著她巧緻的臉,比前一晚還美.她見了我跟她打起招呼,有點意外,但親切地回了個微笑,像一朵粉紅玫瑰,嬌嫩而雅致,讓我差點怔住了. [我是預官Prima,很高興在此見到您.]彷彿面對無可跨越的天險,我望著她,吞吞吐吐地把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你好呀!你認識我嗎?]還是親切地笑著. [昨晚在舞會見到您.] [咦..那有什麼事嗎?]她晃了晃雙手,似乎要沖淡這有些尷尬的氣氛. [是這樣的,能做個朋友嗎?]我不是只想跟她做朋友吧.但她應該要看得出來,還是要裝不知道呢?萬一她拒絕了,怎麼辦呢? [哈哈!好..呀!]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意. [那,這是我的一封介紹信,就麻煩您看看囉!]一說完,馬上掏出信來,暗想,有誰會猜不出這就是情書呢?自我介紹要寫在信上嗎?好糗呀! [嗯..好的,我會找時間看看.]她顯然有點驚訝,張大了眼睛,收下後,跟我點了點頭. 我忘了再來是怎麼一回事,只記得全身輕飄飄的,然後聽到同學叫我:[喂,你還好吧!]我怎麼回到教室的? 此後,我日日魂不守舍,痴痴地等著她的回音.二周後,想不到她真的回了信,信中表示,她已結業,分發到台中工作,並稱讚我文質彬彬且文筆好,希望有空能多寫信給她.我看了一回又一回,想像著她的容顏,看得心花怒放,心想已打動佳人芳心了,從此我就要跟她攜手共譜美好的戀曲,我們未來的世界將有花的香,草的綠,白雲的飄逸,海水的澄藍,太陽的明朗,夜的酣醉... 我寫了一封又一封信去.卻是石沈大海,杳無回音.我失望極了,心想,她大概是工作太忙了吧.不,一定是愛上了別人了吧,但為什麼先前在信裡那麼期待我寫信去呢?苦戀成了一杯杯無法稀釋的苦汁,只能和著自己微甜的一廂情願吞下去.那時候,我每天聽著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隨著悲悽而美麗的慢板,幻想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愛情之火已經熄滅,只剩無盡的悲傷和絕望,在愛與死的邊緣徘徊.. 最終,我還是撐我來了,而且竟然還活得更好,更有生氣.我不聽軟趴趴的拉赫曼尼諾夫了,只聽貝多芬的熱情奏鳴曲,愛那將鋼琴火花激起而四處迸射的熱情,愛那顆永不屈服於拒絕的心靈;而且,我還繼續寫著情書--我成了專業的代筆者,為求愛的同學寫;我把滿腔熱情傾注在別人的女主角身上,寫得雪花紛飛,煙雨濛濛,文氣盎然,愛意萬千.看到同學成功打動佳人芳心,聽到他們感謝,我的熱情更澎湃了. 我的熱情即將在那一年後熔化另一顆美麗的心,在我生命中第二段戀曲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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