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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床底下的小偷
作者: Prinz	日期: 2011.10.25　　天氣: 　心情:

月黑風高的夜晚，阿財繞過社區前門，攀過兩米高的圍牆。

阿財是個小偷。他的目標是這個社區裡某一間獨棟豪宅。這社區裡全都是獨棟豪宅，但今晚只有這一家可以下手。

三天前，阿財假冒房屋仲介向大門警衛攀談。

「您好！我是財寶房屋公司的特派員，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

這是他常用的技倆，只要跟社區警衛混熟，就能了解社區住戶的情形。

那個警衛看起來五十幾歲了，頭髮花白卻孔武有力，完全不輸給年輕人的樣子。阿財盯著他粗壯的胳臂，猜想他把自己捏死需要花幾分鐘。

「你在看啥？」

「沒什麼。大叔你這肩章真好看！」

「你知道這肩章代表甚麼意義嗎？」

「不知道，正要請教…………」

「代表我不喜歡房屋仲介。」

警衛垮著一張臉，炯炯目光瞪著阿財。

如果這樣就打退堂鼓，阿財也不用混了。他恭恭敬敬地從皮夾子裡拿出「另一張」名片。

「我另外有四位好朋友，這是他們的『名片』，請笑納！」

警衛看著那四張小朋友，臉色漸漸和善了起來。

「幹嘛不早點介紹你朋友，真是的。想知道什麼？」

阿財打聽社區住戶的情形，一張嘴全是房屋仲介的口吻。

「我們這兒雖然沒有多少戶，可都住滿啦！並沒有聽說誰想賣房子，除了其中一戶…………」

警衛露出沉思的表情。阿財忙問：「是哪一家呢？」

「讓我想想…………噯！想不起來，我得向朋友打聽打聽，可是我朋友不夠多阿！」

「我再給您介紹幾位吧！」

阿財心裡邊淌血邊從皮夾子裡再掏出一張。警衛笑著說：「嘿嘿！年輕人，你真會交朋友！」

臭老頭，交了朋友還不快說！阿財在心裡罵著。

「我剛說的，就是十七號，沿著車道上去，過活動中心右邊第三間就是。要我帶你上去嗎？」

「不用了，改天再來拜訪。」

「改天也沒用。那家人經常不在，你遇不到的。」

「為甚麼呢？」

「那是一對夫妻，沒孩子。丈夫是個貿易商，跨國企業喲！經常在外國談生意，太太因為怕寂寞幾乎都在娘家住。這樣吧！等他們回來，我再打電話聯絡你。」

「那就太好了！真感謝大叔幫忙。」阿財心裡樂了。

「不過打電話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我歲數大了，沒有朋友幫忙可不成…………」

阿財想到那些失去的小朋友，就一陣心痛。

「菩薩保佑，今晚一定要大豐收阿！」他默默地祝禱。

社區周邊種植整排杉樹林，延著樹林間的小徑，不久就來到目標的十七號豪宅。

阿財稍微檢查一下，發現這棟房子居然沒有裝置任何保全系統。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得手容易；憂的是，沒有保全系統也許意味著屋子裡根本沒值錢東西。

阿財不費吹灰之力就開了門鎖。

屋子裡一片漆黑，果真如警衛說的沒人在家。他一邊攤開室內格局圖一邊用手電筒四處勘查。從警衛那兒得來的格局圖果然正確，小朋友發揮了功效。

一樓客廳的陳設可以看出主人確實有錢，骨董陶瓷馬就大剌剌第擺在門邊櫃上，大得像電影院的電視機，還有八聲道環繞音響，都是價值不菲的高檔貨；酒櫃裡全是有名的陳年XO，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免稅店裡買來送人的便宜貨色。酒櫃旁靠著一只高爾夫球袋，裡面隨便一支鐵杆就能讓阿財不虛此行。

阿財愈瞧愈高興。不過這些都不是他的目標，他要找更值錢更方便攜帶的東西，比如鑽石、黃金、珠寶、無記名債券………這些東西已經在他頭頂上飛來飛去了。

他直奔二樓臥房。

有錢人通常把這些東西放在睡覺的地方，這樣他們才睡得安心。不幸的是，他翻遍了臥房的每個角落，就是沒找到值錢玩意兒。

難道這家人打腫臉充胖子？把錢都花在客廳的排場？他不氣餒，還有間書房不是？說不定男主人防著老婆，把錢都藏在書房裡。他想像著書桌底下有個保險櫃，裡面的鑽石黃金正在向他招手呢！

就在阿財正要離開臥房的當下，忽然聽見人聲。他急忙縮身門後，關掉手電筒，屏氣凝神。

「要不要喝一杯？」是女人的聲音。

「今晚妳還沒喝夠阿？」男人說。

「陪人家喝嘛！」

「不要。」男人的聲音有點冷漠。

「你是不是急著想要？我看你整個晚上都盯著人家胸部，好討厭喔！」

「我是怕它們掉出來。」

「呵呵，怕露出來被別人看見阿？」

「怕掉出來我扛不動。」

「呵呵！死相。」

阿財沒有偷聽他們調情的興致，努力回想格局圖。他記得走廊盡頭有扇窗戶，可以從那裡脫身。但通過走廊時一定會經過樓梯口，萬一他們正好上樓就完蛋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聽見咚咚咚的上樓聲，阿財不禁心裡叫苦。該躲哪裡好呢？衣櫃？浴室？還是桌底下？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了，腳步聲已到了門口。

他一溜煙鑽進床底下，才躲好那對男女就進了房。

「妳確定妳老公今天晚不會回來？」男人問。

「他現在人在比利時呢！下午還跟他通過電話，沒問題啦！」女人似乎心情很好。

「妳要不要再打一通電話確認一下？」

「不要啦！打太多電話他會懷疑。快點，別抽菸了………」

「妳今天好像很興奮，是不是晚餐的蛤蠣………」

原來是姦夫淫婦。這倒好，即使被他們抓到也不敢聲張。阿財漸漸心安了，打算在床底下等他們睡著了再溜到書房搜刮。

兩人脫光衣服鑽進被窩裡，開始胡作非為。

阿財對於偷聽他人炒飯沒興趣，只希望他們趕快結束。可能真的是蛤蠣的作用，他們整整做了兩個鐘頭才停歇。阿財差點睡著。

終於完事了，男的點了根菸，女的持續發出滿足的喘息聲。

「累了吧？累了就趕快睡阿！別妨礙老子發財。」阿財在心裡呼喚。

只聽那女人感情滿溢地說：「你很喜歡我，對不對？」

「嗯。」

「抱我，說你愛我…………」

男人不作聲。

「說嘛！讓我高興一下。」

男人繼續沉默，只聽見長長的吐菸的聲音。

「就當作哄我，好不好？你知道，女人都喜歡聽的。」

那女的持續撒嬌。沒多久，男人起身穿衣服。

「你………你要去哪？」

女人的聲音發顫。男人還是沉默。

「不要走，你答應今晚陪我的。拜託你………不必讓我這麼悲哀吧？」

女人開始哭泣。

男人穿好衣服，冷冷地說：「早就說過了，這種事妳情我願，不要太認真。」說完就逕自離去，留下女人在床上啜泣。

「別哭了！快去追他呀！你們都走了我才能動阿！」阿財心裡著急。看樣子，那女的今晚肯定失眠，她要是在床上哭到天亮，阿財就糟糕了。

女人沒有下床，只是一直哭，偶爾捶打床舖，喃喃自語我真笨甚麼的。

不知道過多久，床上終於沒了動靜，而且傳來穩定的呼吸聲。

睡著了吧？阿財大著膽子從床下爬出來偷看，那女的果然睡著了。他捏手捏腳地朝門口移動，只差十公分就碰到門把了，這時，門縫下有人影晃動！

阿財差點驚叫出聲，一個箭步，又無聲無息地躲回床底下。

門悄悄地開了，是男人的皮鞋。難道那個男人又折返了？阿財很快地否決了這個答案，因為鞋子的款式不同。

男人打開臥房燈的同時，女人也醒了。

「唉呀！你怎麼回來了？」女人非常驚慌，阿財可以想像她的狼狽相。

男人不說話，只是走來走去。

「………找甚麼？你不是去歐洲了嗎？怎麼………」

「人呢！」男人的聲音透著強烈但壓抑的怒意。

「甚麼………甚麼人阿？」

「還裝傻！我問妳把姦夫藏在哪裡？」

「甚麼姦夫？你到底在說甚麼？」

「還不承認？哼！告訴妳，我根本沒去歐洲，我就在附近等著，你們的車一經過社區大門口，警衛就打電話通知我。我一直在想，要立刻進來殺死了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是等你們做完好事，讓你們死而無憾。說實在的，真不想看見你們脫光光的賤樣。

我一直守在外面，那個男人根本沒離開。說吧！藏在哪裡？妳不說也沒關係，這屋子能有多大，我已經把門鎖上了，今晚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阿財心裡直叫苦。

「既然這樣，就隨便你吧！」女人自暴自棄地說。

「隨便我？好，我先在妳臉上割幾刀…………」

「你………你拿刀子幹嘛！」

動刀了？阿財冷汗直流，拼命想著逃脫的辦法。突然間，腳踝一緊，就被人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眼前是一個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神憤怒而充滿殺氣，手裡的尖刀可以證明他的決心。

「嘿嘿嘿！除了床底下，你還能躲哪兒？」

「唉喲！這位大哥呀！你………你誤會啦！我不是那個…………我是小偷！」阿財情急之下坦承犯行，但眼前的男人並不相信。

「你確實是小偷，偷人嘛！」

「不……不是偷那個，我………對了！我都聽見了！我聽見他們背著你亂搞………這位太太，妳倒是說句話呀！」

那個女人似乎有了覺悟，淡淡地說：「你不是說不怕我老公嗎？」

阿財急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太太，我跟妳無冤無仇，妳幹嘛害我！」

「你跟她無冤無仇，你跟我卻有冤有仇。馬的！敢偷老子的女人，你們背著我偷了幾次？很快活嘛！當我不知不覺，給我帶了這麼大頂綠帽。今晚誰都別活了，反正活著也沒啥意思，一刀了斷，免得沒完沒了的折磨…………」

阿財很想說活著挺有意思，脖子卻被勒緊發不出聲音。只見那男人猙獰的面孔愈來愈近，噗的一聲，刀子就刺進阿財的胸膛。

他驚訝極了，驚訝到忘記痛楚，直到男人把刀子拔出來，他看見一道血柱激烈地噴在牆上。

隨著血液噴射的力道漸緩，視線也逐漸模糊。朦朧中，阿財彷彿見到那男人撲到床上刺殺她的太太。一刀，兩刀，三刀…………男人好像要將全部人生的痛苦都刺進太太的體內。

他究竟刺了幾刀？一直到阿財完全喪失意識，男人還是沒有停下來…………

有點知覺………

胸口還有點痛痛的感覺…………

手、腳………手腳能動！

阿財猛地坐起來。眼前是一個中年男子，頭髮花白，個頭高大，還穿著制服。

這裡是地獄嗎？不！是那個大門口警衛。

「早阿！」警衛皮笑肉不笑。

「唉喲！」

阿財忽然跳起來，差點沒撞上警衛。他環顧四週，是個空空如也的房間，地板、牆壁，都滿布灰塵，發霉爛掉的天花板隨時要掉落的樣子。

「哈哈哈！你見鬼啦！」警衛笑著說。

「我………」

「怎麼樣？花五千塊買一場刺激，過不過癮？我早知道你不是房屋仲介了。放心吧，我不會報警的，畢竟偷鬼屋不犯法，哈哈哈！」

阿財拍拍身上的灰塵，還是一頭霧水。

「大叔，這屋子…………」

「二十年前，這裡發生過兇殺案，那年頭你大概還在吃奶吧？當時很轟動哩！就在這間房裡，丈夫殺死妻子和情夫，然後自殺…………

不過嘛！這案子有點奇怪，警方後來查出來那個情夫的身分，原來是你的同行哩！而且現場還找到做案工具。你想，有人偷情還帶著竊盜工具？偷人需要萬能鑰匙和螺絲起子嗎？所以警方懷疑情夫另有其人，被殺的只是個倒楣的小偷。你看到的是不是這樣阿？」

「對阿對阿！」

阿財急急點頭。警衛也滿意似地頷首，接著又說：「也有人懷疑夫妻和小偷都被情夫殺了，然後把屋子裡的錢通通帶走。」

阿財搖頭說：「不對，是那個丈夫殺的。」

想起昨晚「被殺」的經過，阿財餘悸猶存。

「據說，那個丈夫事先跟社區警衛約好，看到太太回家就通知他。是這樣嗎？」

「沒錯！那人是這麼說的。」

「嗯，難怪有人說，其實情夫就是那個警衛。他跟太太辦完事之後，才打電話通知丈夫回家捉姦。為甚麼他要這麼做呢？也許他早就發現床底下躲著一個小偷，打算讓那個小偷當他的替死鬼也說不定哩！等三人都死光了，他再回來收錢。不，即使當時還有人活著，警衛回來收錢的時候也能順便殺掉吧？嘿嘿嘿！」

阿財聽得寒毛直豎，低聲問：「大叔，你在這兒當警衛多久了？」

「你說呢？」

警衛笑得神秘兮兮，嚇得阿財奪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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