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半年來,幾乎天天到這家小小的咖啡館報到。
只要沒課的時候,她喜歡到這家離家一段距離的小店,帶著她心愛的貓咪:咪嗚。
她總是把心情交給吧台後面的那個人,不論咖啡、果汁或點心,那個人總能調配出讓她愉悅的心情。
她喜歡這裡,彷彿這裡是她的秘密基地,連咪嗚都喜歡。
咪嗚是她撿到的貓,撿到時,小到可以放進一個咖啡杯。家裡反對得要死,嫌這雜種貓配不上家裡的貴氣。她賭氣不吃飯,最後爸爸投降了,但小媽從來就看咪嗚不順眼。小媽看她也不順眼,除非爸爸在。
如果媽媽還在,日子應該會不一樣吧!?她常想,如果媽媽還在,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對於小媽,她也沒在爸爸面前提過什麼,鰥居多年後才遇見了想牽手的對象,她不想讓爸爸為難。
咪嗚除了她,誰都不親,喔!錯了,還有一個人,那個會爲她調配好心情的人。
他的手,除了會把她的心情調整到愉快的頻率,還會讓咪嗚乖乖地伏在他腿上打呼。她第一次看到咪嗚願意在除了她以外的人身上時磨蹭時,除了驚訝,竟還有些些的忌妒。
而那人,現在正在吧檯邊的椅子上跟咪嗚說著悄悄話。
他這半年來,對這個幾乎天天來報到的女孩,從陌生的、禮貌性問候的對待,到幾乎算是期待。
他喜歡看著她覺得東西好吃、好喝的滿足表情,喜歡看她安靜地邊看著書,邊下意識地撫著她的貓。
那幾乎是本能地,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孤單。只是,對於孤單,有些人是自願的,他沒把握她是哪一種,所以從沒想過要探詢。直到有一天,她苦著一張臉,說她心情不好,不知道要點什麼,要他拿主意。於是他順勢問她怎麼個不好,他好幫她挑。
就這樣,他認識她。一個沒有媽媽的小孩,父親再多的財富與權勢,仍挽不回妻子的性命。父親再娶後,上演的就是常聽說的戲碼。雖然物質生活上無憂無慮,但精神上的孤立,卻是忙碌的父親再多的寵愛都無法擺平的。
隨著年紀漸長,繼母為了財產的事,總是在她面前冷言冷語。她的朋友對於她的心情,都認為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對於傾聽她的心情,或是單純地逗她開心,並沒有抱著任何目的。或許,因為自己也有不為外人道的另一面,所以對於她,有一種近乎同病相憐的感情。只是,他的心情從沒讓她知道,而她,似乎也不好奇。
他們之間只是她說著、他聽著,他說著、她聽著,一種不需要解釋的默契。
漸漸地,他發現她說話時會莫名地臉紅,她發現他說話時會突然看著她發楞。
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期待見到對方的心情越來越濃。
或許他們都知道,只是,橫跨之間的鴻溝,並不時兩個單純可以解決的。
她的家世背景,他的微不足道,這樣的愛情,會是慘烈?還是美麗?誰都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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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手上相片中的女子。
「這麼年輕!」
「嗯!不管什麼年紀,都是委託人的阻礙。」說話的中年人有著毫不起眼的長相,他是男人的經紀人。
「原因呢?」
中年男子挑著眉「你從來都只做事,不問原因!」
「嗯!這倒是!」
「怎麼?」
「沒事!」男人笑了笑。
「有什麼要求?」
「要不傷外表,就像睡著一樣,委託人不希望她爸爸受到太大的刺激,這也是委託人指定你的原因。」
「哼!不管好不好看,當爸爸的肯定受刺激。對方倒是識貨,知道我不喜歡弄得慘不忍睹?」
「怎麼樣?」
「當然接,我不接,還是會找別人動手,不是嗎?開這種價錢,擺明了勢在必得。這代價高到足以讓我退休,我幹嘛拱手讓人!」
「是啊,這次的價錢,真的很漂亮呢!」中年人想到這筆生意的佣金,不覺露出笑容。
「期限?」
「下星期五!」
「這麼急?」
「反正他們自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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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她生日時想要什麼禮物?她說她幾乎什麼都不缺,但卻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問她想要什麼?她說:我寫在紙上告訴你,生日前一天你才能看喔!他笑著答應。
於是她慎重地寫下她想要的禮物,慎重地裝進信封裡,慎重地封箴,慎重地交給他,他慎重地收下。
然後他正色地問她,有什麼心願?
她說:希望自己可以像鳥一樣飛,
她說:她心裡有喜歡的人,但他知道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不是她不願意拋棄現有的一切,而是她掙脫不了加在她身上的牢籠。但是,如果那個人也愛她,她願意跟著他走到天涯海角。
她說:她並不害怕,
她說:如果靈魂可以自由,她願意拋棄一切。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她揉揉她柔順的髮,想安慰她,卻看見她的淚。
他有點倉皇,急急地伸手抹去她的淚痕。
他第一次碰她,手中卻是她的淚水。
他緊握著拳,想停止心裡的痛。
沒有用,再多力氣都沒有用。
她靠近他,貼近他的胸口,想聽見他的心跳;
他緊握著的拳鬆開,環住她,希望能爲她擋住全世界的風雨。
他知道她愛他,她終於知道他也愛她。
卻不知道,下星期五,她生日那一天,她的父親將宣布她是所有財產的唯一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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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男人已經準備就緒。
那女孩每天都會開車經過這條小路到咖啡店,一條人車都少的小路,一條女孩不該走的路。
女孩心裡沒有該不該,她只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她想跟他共度她新年齡的開始。
窗外的夜風吹得她的髮輕輕地飄起,咪嗚乖乖地蜷臥在旁邊的座椅。
都是她最愛的,她開心地笑意漾在嘴邊,即使在一個不需要停的路口,她都乖乖地停下來看看左右。
她腦中閃過他的臉,滿滿的甜,緊接著是微微地、揪心地痛。
她視線模糊了,他的臉,在腦中,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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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近車邊,咪嗚警覺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跨過女孩,躍過車窗,蹭到男人腳邊。
他抱起了貓。
女孩靠在椅背上,睡著了一般,卻微微地蹙著眉。
左胸的殷紅,像盛開的玫瑰。
男人掏出一直放在胸口的信箋,仔細地撕開封箴,讀著女孩的心願:
「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咬著牙,看著他早猜到的心願。
他低下身,輕聲地對女孩說:
「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我帶你跟咪嗚一起去旅行!」
女孩的眉頭緩緩紓開,
真似想著他睡著一般,
有著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