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著菸，試圖從她的眼神裡面找出開玩笑的成分。
但顯然，我失敗了。

「所以妳的決定是？」我調整一下坐姿，ㄧ早就起
來工作真不是人幹的事情。

喔，我原本就不是人。嘖嘖。

「我希望他後悔。」她直視的眼睛裡面我看到了悲
傷和痛苦，和她的話語形成強烈的對比。儘管她口
氣是那麼地表現出怨恨，但她的眼睛背叛了她。

沒有人能夠躲得掉我的窺視，儘管她已經盡量表現
出不在意的神情。

「後悔的方式有很多種，妳想要哪一套？」我拿出
產品單，讓她挑選。

A套產品是讓對方因為感到愧疚而死亡，當然死亡
的類型可以讓買者自己決定。

印象中比較深刻的死法是被人砍殺後丟入河裡讓食
人魚吞噬。但是那也要天時地利才能夠有那種特別
的死法，剛好那個人正好在有食人魚的地方冒險。

B套產品是對方因為受不了良心譴責而ㄧ輩子都不
再娶，最後終於剃去三千煩惱絲，出家去。

這種結局很八股，我不太欣賞，但是卻又是最簡單
的任務。我偶爾偷懶的時候會建議買主選擇這一套。

我們的產品有26套，剛好從A到Z。我就懷疑我們老
闆崇洋，才故意搭配26個英文字母來做產品的種類
決定。

「我可以另外點嗎？」她幽幽的開口說著，似乎不
太滿意這26項產品組合。

「基本上是不行。」我叼著菸，打了個哈欠。馬的，
我真想睡覺。

眼看著前面這個女人猶豫的神情盯著選單，似乎真
的不想要這些搭配。但是我又很想睡覺‧‧‧

算了，還是睡眠重要。就讓她破例一次。

「好吧，今天算妳幸運，說說看妳想要的結果。」
我用手捏熄了菸，開口說著。

「謝謝。」她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說吧。」我開口。

「是這樣子的....」她緩緩的開口。


****

「我算是你的什麼人？」她尖叫著，不斷的揮著雙手捶著
他。

「不要鬧了！」他受不了的大叫著。

「你說我在鬧？哈哈！」她邊哭邊笑，無法接受他的說詞。

「我就是討厭妳這種死樣子，為什麼妳要死逼著我！我受
夠了！」他大吼著，用怨恨的表情看著她。

「你說過你會愛我ㄧ輩子的！」她哭叫著。

「這是我最後悔說過的話！」他推開她不斷捶打的雙手。

「你！你還算是人嗎？」她尖叫著，他竟然說後悔說過愛
自己ㄧ輩子的話！他不知道她為了他犧牲多少嗎？！他竟
敢這樣子說！

「我們這樣子吵吵鬧鬧還要多久？妳放我走吧！」他無力
的垂坐在地上，她的愛真的太強烈了，也太無理取鬧了。

他累了。現在只想逃。

「你休想！」她ㄧ把抓著他的手，緊緊握住。

「妳放手！」他甩開。

「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我就死給你看！」她瘋狂的叫
囂著。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她。

「寶貝，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她試圖示好，開口說著。

「妳知道嗎，我的愛被妳給磨光了，我累了。」他開口說
著，接著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

「阿~~~~~~~~~~」她崩潰尖叫。

「你會後悔的！」她對著門吼。

她衝到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瘋狂的在手腕上面劃了好幾
刀，然後搖搖晃晃的走出門外，ㄧ邊走一邊哭。她想讓他
看到她的心志堅定，她寧願自殘也不願意分手。

"砰"。

但在一個轉角處她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最後一面，她像
一個破布娃娃ㄧ樣被撞飛了出去。

直到她有意識的時候，便是在這家店前面。她才知道，她
死了。

這家店叫做「當舖」。

****

「我想要他ㄧ輩子都無法愛上別人，只要ㄧ愛上別人就會
不斷的想到我，而且他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忘懷我。」她微
笑的說著。

「何苦，妳和他的緣分已經盡了，讓他活受罪不如讓他死，
妳考不考慮選其他方案？」我不贊同的說著。

基本上有機會來我們店的人都是有條件限制的。

為了情傷而死亡的人，我們老闆的上司(可以稱呼祂為死神)
因為不想收太多這種魂魄，所以希望能夠在此淨化了魂魄之
後再回收。

因為情傷而死的人，靈魂都特別的不穩定，很難控制的。

我們店之所以叫做「當舖」，就是希望用一些方案的執行讓
那些人把往生前的記憶抹殺，用對方的記憶來做抵押品。

「我要他ㄧ輩子記得我。」她眼神堅定的說著。

「即使是不好的回憶？」我又煩燥的點了一根菸，哎，我自
己沒事找事做，不該答應她的。

「他一定會記得我的美好。」她說。他ㄧ定會因為自己的死
亡而感到愧疚，甚至因為自己的離去而想到自己的美好。因
為彼此畢竟曾經如此的相愛過。

「希望如此。」我不以為然的說。

當她還沒進入當舖時，其實我早就知道她生前的一切。畢竟
我手中有一份她的資料，加上沒有人能夠躲得過我的眼睛。

我能夠看穿ㄧ個人的過去，這也是為什麼我會來這邊苦命的
工作原因。畢竟如果光靠手中的資料，要詳細的了解買主的
資料也是有限，如果能夠有透視的能力，事情就好辦了。

但是最近我真的厭倦這份工作了，因為自殺的人越來越多，
文明社會的人是活膩了嗎？在以前自殺人數可沒現在的人多。
沒想到這個資訊科技爆炸的時代，自殺的人數也是爆炸狀態。

「好吧，既然我答應在先。」叼著菸，我無奈的開口。

「那妳先簽個名。」我把手中的合約書給她。

「好。」她舉起右手拿筆，好幾條明顯的紅痕就映在上面。
雖然沒有再流血了，但是看起來還是讓人不舒服。

「很好，那就這樣子。」我勾起職業笑容，今天的任務完成，
我終於可以去睡覺了。

****

「你還好吧？」他的友人A先生問著他。

「哪可能會好，我又分手了。」他無奈的喝著酒。

「真假，不是前ㄧ陣子才甜蜜蜜嗎？」A友人訝異的開口。

「可能是因為她吧，自從她死了之後我ㄧ直無法好好愛一個人。」
他鬱卒的開口說著。

「你還愛她嗎？」A友人一臉同情的看著他。

「愛？」他笑著。笑道腰都彎了。

「有什麼好笑？」A友人疑惑的說。

「我恨她都來不及了，還愛！？」他吼叫著。

「因為她的原因，我再也無法好好的愛一個人，每次在甜蜜的時
候我都會想對方是不是在下ㄧ秒也會變得和她ㄧ樣瘋狂？！」

「我都會想，是不是對方也會拿死威脅我娶自己？」他大吼。

「我受夠了以前朋友用一種她會死都是我的錯的眼神看我！」他
繼續大吼著。

「他馬的，為什麼不讓我ㄧ起死算了！」他崩潰的大吼。

「和她交往過是我最後悔的事情！她連死都要讓我下地獄般的痛
苦...」他哭喊著。

****

我叼著菸在辦公室裡面嘆氣，唉，是阿，他真的ㄧ輩子都忘不了
她。

也許她當掉的是他對她僅剩的愛，現在一絲一豪都不剩了。

我就是覺得奇怪，雖然現在是科技進步的文明時代，但是頭腦卻
越來越萎縮了嗎？

世界上沒有一定屬於自己的東西，每樣東西都有它的來與走。一
切都是註定好的。如果刻意去強求或破壞這規則，只是徒勞無功。
最後只會換來不停的怨懟和痛苦罷了。

但偏偏一堆人搶著進「當舖」，害我每天都要辦公到深夜才能回
家睡覺。

看著手中結案的那堆合約書。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唉，人都死了
還留有那麼多的怨念，何必呢？

既然已經失去了，那就讓它隨風去吧。

「叮咚！」門開啟。

「歡迎光臨。」又一個看不開的人，我叼著菸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