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釋放-不來的不來德│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昨天早上醒來時感覺十分的平靜，從來沒有這樣子過，彷彿完成了一件許久未能完成的事，所有一切都可以放下。

那是一個城市巷弄裡，兩旁建築物牆壁是黯淡的土黃色，白色咖啡桌椅上頂著一把遮陽傘，就是海邊常能看到的那一種，父親就坐在我的右手邊，穿著短袖短褲，臉上有著平常不容易見到的和藹表情。記憶中我所做的夢都是沒有言語，很少聲音，這一次我清清楚楚記得我和他的對話，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就像突然打開一座廢棄穀倉關閉已久的門窗，所有沉悶已久的味道瞬間被清新的空氣取代一般，在那個剎那間深藏在心中的遺憾似乎不再那麼的沉重，我終於能夠以對等的男人身分好好跟他說上兩句，並聽到他的聲音，雖然是在夢裡。

距離父親去世也五年了，從小他就是扮演著嚴父的角色，不苟言笑，跟我們兄弟姐妹間的互動不多，上了國中後和他一起出門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長久以來我和他之間一直有ㄧ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他把他的期待加諸在我身上，雖然他沒說但是我能感受到，表現出來的成績決定一切，能不能讓我自己心情放鬆就以每次月考後的成績單決定。在家裡幾乎沒有什麼機會跟他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太嚴肅了，嚴肅到我不敢靠近他，在那個時候。

國中畢業離開家裡，一直到國外念書回來，接近快12年的時間沒有在家裡度過，這段時間和他的互動更少，但我漸漸開始了解他是愛我關心我的，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傳統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用較為柔性的方式表達他的關心。那個年代關心的方式都是用反諷法，雖然能夠了解暗藏其中的關愛，但青春期的叛逆並不允許我欣然接受，所以在我每次回到家後我們還是一直維持同樣的相處模式，沒有任何的改變。

知道他得癌症是在當兵的時候，接到這個消息已經是要開刀前夕，馬上想辦法請假回去，在療養以及康復的四年間，我們的互動並沒有多大改變，其實也是因為我都不在家的關係，現在想想當時的他一定很需要我的支持，以他的古板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說的，而我也笨到沒意識到這一點，我真是愚蠢。

他很堅強，所有的難過痛苦都會往肚裡吞，自己忍受，不讓人發現。我ㄧ直很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潛移默化的作用加上他為我樹立的榜樣，還有我本身十分獨立，不管心理或身體上的痛苦我也是和他一樣不輕易顯露出來，什麼事都不會說，每天都笑笑的，表現出非常樂觀的樣子，所以每次在我桌上發現藥袋，或是知道我去過醫院，我媽都會很擔心，因為她知道除非很嚴重我是不會去醫院的，這一點我們父子還真像。

誰也沒想到這一道我們一直沒有跨過的鴻溝在我從澳洲趕回來後的那一刻被打破，期末考前一個星期收到我ㄧ定得趕快回家的通知，忍著悲傷準備考試，安排不在時Shadow的住處以及租屋的事情，考完試馬上飛回家，那幾天在他清醒時想盡辦法跟他聊天，跟他分享我養Shadow的心得，那一段時間我對他說的話比我從小到大跟他的對話還多，但他太虛弱了，聽的時間比說話的時間多。

在一個半夜，救護車的聲音劃過寧靜的夜晚，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再回到這個家，在醫院裡我和媽媽輪流擔任起看護，妹妹也從澳洲趕回來。看到自己經愛的人受病痛折磨是一件痛苦的事，止痛的瑪非劑量越用越重，父親也一直陷入昏迷的狀態，每每看到他痛苦的掙扎，媽媽，姐姐妹妹都會禁不住流淚。那時在病床前大家照了很多照片，這個相片檔五年來我從不敢打開。

每次急救後，都可以看見家人的不捨難過，是不是該讓父親繼續痛苦下去? 也讓家人這樣痛苦下去? 手上拿著不急救同意書，止不住顫抖，簽下去就等於親自宣判他的死刑，可是我明明知道他還想活下去。最後一次的急救並沒有施行，看著心跳掃描器的曲線變成直線，父親抽蓄的身體，全家人哭倒在病床前，我沒留一滴眼淚，因為我必須是家中最堅強的。這樣對父親來說是個解脫，對一直以來照顧他的母親也是解脫，反正若是死後有另一個世界，我們總有ㄧ天會見面的。

那一陣子，好友的女友去世，我最好的加拿大朋友在我生日當天早上打電給我後晚上突然死亡，加上父親的事，讓我對生命有不同的看法，更深刻的體認。

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將來有ㄧ天我會忘記這件事，雖然不符合我的作風但還是選擇把它紀錄下來，會有那麼一天當我看到這篇我會想起此刻的心情，想起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