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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衣櫥之人
作者: Prinz	日期: 2011.11.14　　天氣: 　心情:

從前從前，有一個人住在衣櫥裡。

因為他很窮，買不起房子，因此他買了別人家房裡的衣櫥，把衣櫥當成家。

那房子的主人在衣櫥外做了一道鐵門，上了鎖，每天只在下午五點半把鎖打開，這時衣櫥之人才能出來活動。

到了晚上八點，屋主又會將鐵門上鎖，如果衣櫥之人不在八點前回到衣櫥，就回不了「家」了。

因此他必須在這兩個半小時內，準備好一天的食物、上廁所、購物等等。時間一到，他就必須被關在臥房的衣櫥裡。

衣櫥裡沒有燈光，黑暗中唯一的消遣就是傾聽那屋子一家人的聲音。

這家人有一對夫妻，公公婆婆，還有三個孩子。

由於臥房離客廳太遠，幾乎聽不到來自客廳的聲音，只有當他們在臥房、在走廊、在窗外的院子時才聽得見。

衣櫥之人最喜歡孩子們在院子裡嬉戲的聲音，充滿活力與希望，讓人聽了由衷感到這世界的美好。想像中，這些孩子好像永遠不會長大，永遠可以這樣快樂地玩遊戲。

有時候，夫妻會關上臥房的門，低聲談事情，他聽得很清楚。

太太經常抱怨婆婆，說丈夫不在的時候婆婆如何找她麻煩。丈夫不停道歉，每次都答應太太一定會想辦法幫她出一口氣，可是太太還是經常抱怨，似乎丈夫怎麼做都不能令她滿意。

衣櫥之人很想告訴丈夫，他的太太並沒有任何委屈。因為他聽見丈夫不在的時候，太太總是大聲責罵婆婆。

然而這畢竟別人的家務事，隨便干涉家務事是不禮貌的。雖然他住在衣櫥裡，還是明白社會上的人情世故，有些不該管的事，要是管了人家不但不會感激你，還招來嫌惡。

陰天，下午五點半，衣櫥之人離開衣櫥，上完廁所後他帶著釣竿去河邊釣魚。

一個美麗的少女從河裡爬起來，全身濕漉漉地坐在他身邊。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少女問。

「有。」衣櫥之人說。

少女又問：「你幸福嗎？」

「不。」

「為甚麼不呢？」

「因為『有權利』不等於能夠『實現權利』啊！好比債主也有要求還錢的權利，對吧？可那欠債的沒錢，債主也無可奈何。」衣櫥之人回答。

「說得也是。」

「我們這個世界哪，欠每個人幸福，欠了一屁股債。可實際上，幸福是有限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得到。也許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可以得到。得不到幸福的人，就是把喉嚨喊破了『我有幸福的權利』也沒用阿！只是繼續被這個世界嘲笑、拋棄罷了，只是心碎罷了。」

少女說：「沒關係，只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就會努力去追求；無論是否能夠得到，至少我努力過。」

衣櫥之人說：「每個人都可以為了追求幸福奮鬥一輩子，直到死去的那天。但是，如果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都得不到幸福，會不會有遺憾呢？會不會帶著遺憾到另一個世界？或者靈魂繼續在世間遊蕩、嘆息、心碎，在冰冷的細雨中決定下輩子不要再做人…………」

少女說：「說不定會遺憾吧。不過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努力就把人生放棄掉。也許一輩子朝著幸福的目標努力活著，就已經得到幸福了。」

衣櫥之人說：「因為這樣，所以妳一直在河裡游泳嗎？」

「嗯。」

「把自己弄濕了也沒關係？」

「嗯，游泳一定會濕的。如果不願意把身體弄濕，只好離河遠遠的。」

「我在這裡釣魚好一陣子，從來沒釣到魚……………」

「是啊！因為你絕對不想弄濕。要不要試試跟我一起游泳呢？很簡單的，我教你。」

「還是不要啦！」

「來嘛！」

「不要。」

「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但我不想弄溼衣服。我住在衣櫥裡，衣服濕了沒地方晾。」

「那就別晾，冷不到哪去的。」

「不要。」

少女失望的回到河裡，衣櫥之人也收拾釣具回家。

金色的夕陽閃耀著光彩的亮片，綴滿河面上；亮片朝夕陽的方向緩緩流動，彷彿整條河一點一滴被夕陽吸走，隨著餘暉沉入愈來愈濃的夜晚。

衣櫥之人轉過了頭，不忍繼續看這樣的夕陽，這樣的河。

他決定回家的路上買個手電筒，要點著燈度過今晚。

因為他知道今晚無法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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