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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尋（末）
作者: 小強強(蒸發關檔中)	日期: 2011.11.05　　天氣: 　心情:

（京都，中國領事館）
　　「這住址離這比較遠，坐人力車去大概要三、四十分鐘。中校，要不要我派個通譯或當地人陪你去。昨天那邊有排外暴動，一些舊軍國主義反動分子鬧事，我建議您不要穿著軍服過去。」
　　「謝謝您，魏領事，但軍人當以軍服、軍章為榮，我就這樣過去就好，也不用人陪同了，但我日語不通，請幫我代叫輛車，告訴車夫住址。」
　　只見街上貼滿反動標語，幾個人高喊著趕走「支那豬，趕走紅番人，拯救大日本帝國的口號」。
　　到了田中宅邸，阿立拿著領事館寫的「請找田中茹小姐」的日文名帖給門房，那是一個又重聽又啞又行動不便的文盲老太太，他不了解那老太太的意思，只知道她比手畫腳，呀呀嗚嗚地半天後碰一聲把門關上了。
　　他想了想決定站在門口等，希望能等到茹出來。當時雖值秋末，但那天的太陽卻毒辣的很。不久，汗水便浸濕了他的上衣。
　　二、三個鐘頭過去了，一個穿著中國軍裝的中國人就這樣在大街門口尚杵著，要沒人注意到也很難。一個示威反動者，看起來標準的浪人打扮，注意到了阿立，身為軍國主義支持者，戰敗的憤恨感油然而生。於是他把手裡的標語交給同伴，一個人悄悄地朝阿立身邊走過去，接著忽然從腰際抽出短刀朝他腹部刺去，然後一溜煙就跑了。
　　恰好魏領事見阿立這麼久都沒回，心裡不踏實，多事些，便從領事館專程跑來看看。他連忙把阿立從地上扶起，只見傷口很深，在他腹部的上緣，接近肋骨處，血淌滿了襯裡。
　　「魏領事謝謝你，您的正好，我不懂那門房的意思，請您幫幫我翻譯好嗎？」
　　「你該先去醫院！我幫你叫車！」
　　「不！先扶我過去，我有東西要轉交，我求您了！」
　　魏領事想了想點點頭，連忙扶著他走到田中宅門口，幫他再敲一次門。那重聽的老太太因為行動不便，緩慢走了好幾分鐘才來應門，只見兩人比手畫腳了半天仍然未有結果，魏領事急得滿頭大汗，他知道阿立正留著血，但那老婆子似乎老聽不太清楚。一旁的阿立看著自己不斷淌出的鮮血，此時他很清楚自己能等待的時間不多了。於是他一把推開那婆子，踉蹌地走了進去，快進屋子大門前卻被高起的階梯絆倒了，頓時眼前一片黑暗。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他努力著、掙扎著，卻只覺得好疲倦，好想沉沉地睡去。「對不起，爸爸還是沒能找回媽媽。」他自言自語著，雙眼漸漸閉上。
　　「這時間在人家家門口睡覺會不會太沒禮貌了吧！」
　　他努力地撐開雙眼，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那是自己朝思暮想八年的人，一個深深烙在腦海裡的人。她見他張開眼，噗哧笑了，還是那麼熟悉的笑容他想。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淚從兩頰滑落。
　　「真的是妳嗎？真的是妳嗎？」
　　她沒回話，只是點點頭跪著扶他起來。
　　「那我再也不讓妳走了！妳再也不要走了！」
　　「我走了你才會幸福。何必又這麼執著？」
　　「找妳就是找幸福。沒有妳就沒有幸福，只有無止境的思念苦。過去三十幾年來，我做過很多愚昧的事，只有那天，１１月２９號，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日子之一，執著愛妳是我這輩子最聰明的選擇。」
　　淚漸漸地從她兩頰落下，滴在他的臉龐：「我不是說走了，妳為什麼在這過去的八年還這麼堅持地寫信給我，即使我回到京都，安娜仍然會把你寫的信轉寄給我。呆子，你不知道我告訴過你我走了嗎？」
　　「我知道，可是妳並沒有走，一直都在我這裡，妳的身影一值都在我這徘迴著，每天每夜。」他指著自己的心，自己的太陽穴：「無論妳我相隔多遠，無論我多久沒見到妳，妳一直都會在，我一直都會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告訴妳，想對妳說，不管我悲、我喜，我都會想到妳。」
　　「為什麼要想我？你為什麼不讓自己心死，讓自己離開，你難道不知道我都沒回你就是希望忘記你，我信上不是說了，我要結婚了，我要回日本了，我一定一定會忘了你。」
　　他笑了：「我不在乎，你忘了我沒關係，我記著妳就好，我記著妳就好。」
　　「我不希望你這樣，我不想你這樣，你有你的未來我不希望耽誤你！這你些苦心你懂嗎？」她難過地轉過頭：「況且……我不值得你愛……」
　　「我知道你想讓我自由，不希望耽誤我。可是……」他吃力地撐起上半身，溫柔地把她頭轉過來，深情地輕吻了她的唇：「我的靈魂一直都在妳這，不管你在哪，我的心都伴著妳。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人又怎麼會有未來。沒有妳的日子，每天都是無止盡地思念，想著妳彷彿是黑暗中唯一可見的光芒，想親手把這個送給妳，親手替妳戴上，這是我這些日子支持我挺過來的動力。」邊說他邊吃力地從軍禮服內裡口袋掏出一個小紙袋，從裡面抖出一條有著金墜子的銀項鍊。「看著這項鍊墜子上的心，我往往不禁就會想，我的心如今在哪？德國？法國？日本？」
　　她流著淚，柔順地讓他戴上，哽咽地說：「她一直都惦著你陪著你想著你，擔心你過著過得好不好，睡了沒，吃了沒，戰場上刀光劍影，她每天都擔心受怕，怕再也收不到你的信。那顆心懸著，直到再次收到你的信才放下。我知道那種懸念的苦，我不想你這樣，我真希望你忘了我，這想法讓我多矛盾！我多渴望你這輩子都只記著我你知道嗎？」
　　「當然會記著，永遠都記著，妳是小寶的媽。這些日子當然念著妳念得苦，可是只要想著妳，一切都有希望，我受再多的苦都無所謂。不僅這輩子都要記著妳，下輩子、下下輩子，一百個下輩子都只記著妳！」
　　她笑了，又悲又喜。
　　兩個人緊緊地擁著彼此，擁著希望，那愛的光輝讓人睜不開眼，分不清是夢是真，只知道阿立如今再也不用受那噬心的相思之苦了。

（一個月後，中國徐州，陳將軍，阿立的恩師，將軍辦公室）
　　桌上擺著一封拆開的信件，寫道：
「敬拜陳大將軍麾下：
　　家兄蒙您錯愛，往昔多蒙您照顧與栽培，位至中校官階，舉家均感殊榮，備感將軍大德；然家兄緣淺福薄，悖您所許，未能如您期望再返行伍……」
　　辦公桌上的茶杯冒著熱氣，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將官站在窗外，默默地凝視著遠方的朝陽，不發一語，窗外的太陽映著他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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