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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井樹(差點愛上) 本名:吳子雲
~於1999-12-18發表於貓空行館
我一個人獨自站在滿是寂寞的昏黃燈下,1999年的耶誕夜,滿溢的狂歡氣息與我難撫平的愁緒,竟然可以互相輝映。
我大概痛過頭了吧!
自從馨慧離開我的那一天到現在,也已經有半年了。
這半年,真不知道自己怎麼過的?
我搬離了學校,一個人在高雄文化中心附近租了房子,準備好好的過自己最後一年的大學生活,也準備考研究所。
在學校裡,我還是可以時常看到馨慧,還是可以聽到她的聲音,甚至如果我勇敢一點,我還可以找她說說話。
但是,我沒有,我只會偷偷的看她,當她沒有發現的時候。
半年的時間夠不夠用來忘掉一些回憶裡的傷痛? 我想是不夠的。
因為既然連傷痛都已經是回憶裡的一部份,那怎麼可能忘得掉?
所以,我想,半年的時間不夠用來忘掉傷痛,卻足夠用來反省自己為什麼會有傷痛?
我承認,是我逼得太緊,所以馨慧才會無法呼吸,無法在我給她的世界裡自在的悠遊。
所以我也學會了用另一種心情來面對自己曾經鑄下的錯誤。
我還喜歡馨慧嗎?
我想,那存在我心裡的感覺已經不是喜歡,而是一種看淡。
她有自由飛翔的權利,自然的,我也有。
因為我生命中的另一個她,已經出現了。
那是個沒有陽光的天氣,一整天,天空裡瀰佈著灰黑色的烏雲,不時有令人心驚的雷聲在天空裡嘶吼,高雄市像是被洗了一次澡一樣,雨下得好像在報復似的。
我一個人,站在文化中心旁的全家便利商店外躲雨,身上剩下180元,心裡在盤算著午餐的預算,也在考慮著是不是該花錢買把傘?
最後,我還是買了一把傘,花了155元,剩下25元,我又買了二包科學麵,一包當中餐,一包當晚餐。
進了全家便利商店,我嚇了一跳。
為什麼會嚇一跳? 我覺得那家全家便利商店的店長應該回家去努力清洗一下眼鏡,因為他的早班店員實在讓人無福消受。
我忍耐著這恐怖的歐巴桑店員,拿出僅剩的180元給她,然後她打發票找錢,我則努力的轉移視線。
就在她打發票的同時,一聲叮噹響,門口進來了另一位顧客。
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去注意那一位顧客的,只是因為歐巴桑店員的關係,我不得不......
但,我還是得感謝那一位歐巴桑店員,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注意到另一個她。
『小姐,請問,雨傘放在哪?』 剛進來的那位小姐湊到我旁邊,拿下她的口罩問歐巴桑。
如果她沒有把口罩拿下,我大概只會注意口罩好不好看,但是她既然把口罩拿下,我當然要注意她好不好看。
然後,我又嚇了一跳。
嚇這一跳的原因跟我看到歐巴桑店員嚇一跳的原因可不一樣。
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高雄型美人。
為什麼會叫做高雄型美人?
因為美人在我眼裡分高雄型與台北型,自從我去台北找過馨慧之後。
台北型美人之所以叫台北型美人,是因為她們有一個很明顯的共同點,那個共同點不是別的,就是辣。
當然辣也有分,分成超辣,特辣,大辣,中辣,小辣,以及一點都不辣。前面五種我想我應該不需要多做解釋,依字面意思應該就可以深深體會,但為什麼還會分出第六種呢?
因為有一些不太能辣的女孩子為了在台北生存,拼命把自己變辣,結果辣不成功,反而調味失敗。
而高雄型美人則不一樣,她們雖然也參雜了辣味,但辣中有序,絕對不會隨隨便便辣來辣去。
她們在辣中還帶點秀氣,在秀氣中多了些野性,又在野性中藏了點含蓄,而含蓄裡裹了點活力。這麼複雜的美人實在不是很好當,所以一生中如果能遇到一兩個高雄型美人的話,那真的死而無憾。
焦點回到全家便利商店。
那位店員走出櫃台,到我剛剛拿雨傘的地方翻找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了我一下,又看了高雄型美人一下,然後說:「小姐,最後一把傘已經被這位先生買走了。」
這時候,高雄型美人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手上的傘,我也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似乎挺媚登峰的身材。
故事都是在這種巧合之下開始的。
這些巧合似乎你連想都想不到,但一但發生時卻連想逃都逃不了。
但真的想逃嗎?一點都不想,因為她是高雄型美人,一輩子只能遇到一兩個,而且會死而無憾。
接下來呢?好戲似乎現在才開始。
我們這樣互看了多久? 大概幾秒鐘吧!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我竟然把發票及雨傘拿起來遞給她說:「那....就當做是妳買的吧!傘拿去,發票拿去,祝妳中獎。」
接下來的場景,是三個人一起演,一個我,一個她,一個歐巴桑,三個人的表情都一樣,就是錯愕,而三個人的台詞都一樣,就是沒有台詞。
又過了大概幾秒鐘,高雄型美人笑了起來,我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而歐巴桑卻依然錯愕。
『呵呵呵.....是嗎?那....多少錢?』
「本來是155元,但因為已經是二手貨了,就便宜賣吧!」
然後,她又開始笑了。
我呢?我也笑了。
似乎我們會這樣一直笑,一直笑,怎麼笑也笑不完。
『是喔!那...你想賣多少?』
「目前還沒有想到價錢。」
『那表示不賣了?不賣沒關係,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買。』
「不不不!我賣,我賣,但錢大概買不到。」
『那我怎麼樣才買得到?』
「如果小姐妳有空,我想,用一杯咖啡的時間來買這把傘,應該不會太貴吧?!」
如果你們覺得我這種招式真是約美人喝咖啡的絕頂妙計的話,那你們就錯了,因為聰明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在聽完我的話之後,對我笑了一笑,然後走向店內的冰箱,拿出兩瓶藍山咖啡,結了帳,然後拿了一瓶給我。
『一杯咖啡的時間,現在就付給你。』她一邊遞給我咖啡,一邊笑著對我說。
接下來是令人尷尬的時間。
因為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我跟她之間的對話被一陣乾笑給取代。
相信我,這輩子喝瓶裝咖啡沒有喝過這麼慢的。
我跟她就在全家便利商店的騎樓下邊喝咖啡邊聊天,雨勢似乎一點都沒有轉小的趨勢,這讓我很高興,因為在那一剎那間,我突然感覺到只要雨不停,我跟她就會繼續下去。
但現實問題還是讓人討厭,雖然雨不停,但我還是得回住處繼續念書,而她也得回到她的工作崗位。
在我的堅持下,她答應讓我陪她走到她工作的地方:文化中心裡的圖書館。
跟一個美人同撐一把傘是一件很自虐卻又很爽的事。
自虐的原因是因為你得拼了命不讓她被雨淋到一點點,而你自己會變成隻半生不熟的落湯雞。
爽自然不需要我附加說明。
從全家走到圖書館的路途很短,大概五分鐘就走到了。
這五分鐘裡,我除了拼命不讓她淋到雨之外,也拼了命暗示她我想留下一些連絡方式,但她不知道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她裝傻的功夫一流?
跟她道別之後,看著她的背影走進圖書館,我似乎掉進去年耶誕夜的那天晚上,馨慧轉身跑開我身邊的記憶裡。
天還是下著雨,很大,很大,我心裡被一層又一層的失落給包裹住,撇開我跟高雄型美人認識的時間長短不說,這樣的離別要人不感到失落也難。
我一個人回到住處,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回到我今天應該念完的進度裡,幸好我是個說念書就能念書的人,否則,我想一天的時間就要泡湯了。
到了傍晚,我已經把二包科學麵給解決了,肚子依然餓得要命,不得已,得動用到我的緊急基金1000元。
我離開住處,走到樓下的提款機,領出1000元,再往全家走去,買了碗滿漢蔥燒牛肉麵,選了瓶飲冰室茶集的綠茶牛奶,在關上冰箱門的同時,我看見了早上她買的藍山咖啡。
我的心突然又揪了一下。姑且讓自己發神經一次,我放回飲冰室茶集,換了瓶藍山,就結了帳,走出全家。
我大概真的發神經了。我竟然一個人在全家的騎樓下發呆,想著早上跟她在這裡聊天的每一個情景,想著她的每一個笑容。
她叫什麼名字並沒有告訴我,所以我沒辦法去找她,我也不敢就這樣進到圖書館裡走到她旁邊,然後跟她說我想再約她喝一次咖啡。
但發著神經的我還是傻傻的走到圖書館,拎著我的滿漢蔥燒牛肉麵和一瓶藍山,心裡幻想著我可以正好遇到她下班,而且又可以在這時候假裝碰巧又遇上她。
我站在圖書館外,看著圖書館裡,來來往往的人裡面,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影,我想她大概已經下班了吧! 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5:09了,天空還是一樣的灰黑,只有些許部份透出傍晚的橘紅,沒了雨聲,卻多了失落的叮噹聲。
就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一陣風吹了過來,也吹出了一陣紙聲。
一張A4大小的紙,貼在圖書館的側邊門上。
我拼命跑,拼命跑,相信我,這輩子沒有跑這麼快過,雖然全家便利商店離圖書館的距離很近,即使慢慢走也只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但當我看過那張紙上寫的內容後,即使再慢一秒鐘,我都會非常非常懊悔。
因為紙上寫著:
「給欠我東西的人: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這張紙條,我想我大概是瘋了才會這麼做,但是我不甘心,因為我已經付給你一杯咖啡的時間,你卻沒有把傘給我。
如果你看得到這張紙條的話,我在全家等你,只等你10分鐘。
婷 PM 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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