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數到十,你還愛我嗎

一、一恍惚，你捉住了我的翅膀

　　我是這樣一個女子。熱愛幻想和自由。時刻盼望能夠飛起來。此處。彼處。身體裏面時常可以聽到有透明雙翼撲楞楞的聲音。很早就開始。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象水一樣，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
　　但是會渴望，渴望在某一個擦肩而過的瞬間，有一個懂得的眼神，和一雙溫暖的手。那樣，可以停留。一生一世。

　　然後遇見你。遇見你，親愛的，我已等待太久。幾乎冷凍成冰。
　　在車站，當你握我的手，我告訴自己不要惶恐。任何遇見，不外兩種結局，相悅，或者，相怨。
　　任你牽手，走出清冷的車站，撲面而來是夜晚微涼的空氣。

　　遠處的燈光明明滅滅，天上的星星靜謐而悠遠。手心柔軟而溫暖。心慢慢淡定下來。
　　清清爽爽地看你。神情鎮定。明亮的眼神。
　　我終於不再是那個慌張的自己。
　　或者是內心太過柔軟太過無力，或者是對顯示太過敏感太過不安，我想我早該安安靜靜下來。
　　你說，我總歸是不愛玩什麽花頭的，只是，你……
看你。看你。看你。
　　一恍惚，你捉住了我的翅膀。

　　二、兩兩相望，在江南的流水橋頭

　　二月的時候，天氣依舊清寒。你叫我來。你說，江南的梅花就要開了。

　　站在流水之上。看。遠處，是班駁的青灰，一磚一石，仿若昨夜的殘夢。東流的水，石駁的岸，石階從水上升起，一步一步，通到宅前屋後，通到青石板鋪砌的街。悠遠而潮濕的弄堂，門板烏黑而班駁，一如歲月浩渺。

　　有人專心地下著塞板，日子又要翻過去了。老人坐著，屋檐的滴雨落下來，神情安靜祥和，臉上籠著一層讓人感動的光輝。
　　老街。舊屋。枯藤。老樹。油紙傘。阿婆茶……看船，看流水，看那些看得到的隨意自適與散淡恬然。我的臉上蒙著雨，就象蒙著幸福。
　　不遠處另一個橋頭，另一個在橋上看風景的誰。一葉一葉的扁舟，從小鎮到小鎮，來來往往。遇見了或者不遇見，記起了或者忘記了。平平常常。從從容容。真真切切。

　　寧靜已經深入骨髓。而豐富依然深藏不露。一如我厚重內斂的幸福。
　　親愛的，我知道你在我身邊。

　　米米給我發來短信。她對我說——
　　地難填，天難補，造化如斯；
　　釋盡了，胸中愁，欣欣微笑；
　　江自流，雲自卷，我又何疑。

　　三、三月的校園，玉蘭花開

　　三月已經漸行漸遠。人間四月天，一樹一樹的花開。灼傷你的眼。
　　可是，一擡眼，仿佛還在那個南方的中學校園。每個窗戶都會探出活潑的臉，恣意的笑容，映襯窗下大朵大朵的玉蘭花。
　　腳步淩亂。車鈴響動。從婆娑的樹影裏看，塵土揚起來，就好象陽光在飛。

　　有個孩子在課堂上聽MP3，我走過去，問，你在聽什麽？
　　他站起來，看著前面那個女孩子的背影，說，很愛很愛你。
　　他忽然眼淚流下來。

　　我不覺發起呆來，親愛的，我忽然想起你，親愛的，外面的陽光那麽那麽亮。

　　和你在一起。清晨濕氣重。我坐在你的車後座。看到頭髮上白白的霜花兒。你總是在喊，怎麽會你怎麽會越來越重？
　　狠狠地掐你，尖叫驚走樹叢裏的喜鵲。

　　你說，想吃大排就跳左腳，想吃熏魚就跳右腳。
　　我想了想，很利索地雙腳跳起。
　　呵呵，我怎麽會不越來越重呢？我笑，雙手摟緊你的腰。

      四、肆意的淚水，撲濕在你的胸膛

　　小時侯很倔強。不肯妥協。一言不發。但是會輕易地落眼淚。
　　希望能夠恣意而野性地生活，可是天不與人。
　　桀驁的，難馴的，內省自持的，封閉的。說很少的話。很小就明白，有些話說出來是沒有意義的，一出口就意味著消亡。沒有人懂，也沒有人重視。
　　因爲你，什麽也不是。
　　一步一步成長，很少甘心情願，但是，別無選擇。

　　想要的，一直遙遠。情緣如風。眼角眉梢濃情蜜意不過是一場誤會。辱沒當初一場心花怒放。所有的付出都不能收回。亦不能後悔。所以，不肯輕易承諾。

　　行走了很久，往事隔了重重煙樹，浩浩雲山。終於明白，當靈魂窒息，遠方同樣沒有自由可言。寂寞，足以殺掉生命裏所有的激情。而痛苦，一直是沒有聲音的。

　　很深的夜，那麽那麽豐盛的淚水，撲濕在你的胸膛。親愛的，最初的玫瑰醒了……

　　五、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

　　讀這首詩的時候，我神采飛揚，精神煥發。你坐在旁邊。手邊是厚厚的我不懂的書。

　　“聖者寂寞，而飲者留名……”我自顧自地講給你聽，“五花馬我不要了，千金裘我也不要了，都拿出去給我換錢來，我今天要喝美酒，開心了就要喝美酒……”
　　一隻手在你的口袋裏。

　　親愛的，在你身邊，我已經好久不動筆了。
　　想過一個故事。前生。今生。來生。沒有記憶的男子。用三世輪回來追索的女子。用盡力氣，終於趕上他的生命。然而，他始終沒有記憶。自始至終。
　　永遠只有一個開頭，寫到她的執迷和怨憤，便再也不想繼續。

　　蕭索的故事已經太多，凡俗人間不需要太多傳奇。

　　跟一個人，做一份事，進一扇門。穿衣吃飯，簡單生活。尋常面孔。平淡表情，不很生動，但真實而溫暖。沒有辜負。沒有逃離。苦苦甜甜。
　　幸福，無非如此。

　　六、路過並再次路過，幸福種子站……

　　有時候，一種不經意地路遇可以成就銘心的溫暖。

　　那個小鎮有個特別的名字，叫“幸福”。
　　親愛的，那時我正在奔赴你的途中。
　　幸福廣場，幸福中學，幸福百貨店，幸福種子站……

　　看到很多瑣碎而複雜的物件，都以幸福起頭。我心底如花開。原來可以如此容易。大大的黃銅字牌閃著光，呵呵，幸福種子站。
　　我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幸福，發芽出土，抽枝拔節，茁壯成長，歡天喜地。

        七、親愛的，你再親我一下

　　我已經開始喜歡下雨的聲音了。嗒嗒嗒——
　　下雨的時候，天好象也長了點，似乎距離永遠近了點。

　　打著傘去菜場。擁攘的人群。濕溻溻的腳。剛裝好蘿蔔，就拿濕的手抓鮮活的鯽魚。呵呵地笑。抓起來嚇唬你。
　　然後，生個小爐子，坐在門邊。腳下是流水。漣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蕩漾。你說，水裏的魚曾經多得象天天的星星。
　　星星還那麽多，魚卻沒有了。你嘟囔著。

　　門口堆著大豆殼兒，新鮮翠綠，濕裏吧唧的。
　　鍋裏撲哧撲哧冒著熱氣。香味慢慢出來。哎呀呀，匝吧匝吧嘴——

　　八、不要忘記，如果，曾經記憶

　　曾經流落網際。寫字。寫行走和夢想。寫生命中的人，那些個如花女子，給了我最大安慰和歡喜。米米，水水，還有彤彤。看到她們，靈魂是自由的，只是沒有邊際。
　　有時候寫故事，要生要死，任意作弄。

　　其實我寫的故事不好看，可是，它充滿了我的想象力和記憶，加上隔著歲月，仿佛透著隱隱的柔光，那麽美好，忘又忘不了。只好寫在這裏了。
　　也許，記下來不過是爲瞭解脫。
　　看見了，來到了，遺忘了。

　　秀給我留言。她說，梅英，萬事要先愛自己。你最大的不安來自於你的內心。你所要的，不過是個讓你內心安靜的人。
　　她始終是明瞭我的。憐惜我，時刻給我提點。
　　她看我，就似看晨霧裏的一朵花。白色的，才開一小半。一如她當年。每個人都是如此，從純美簡單到激烈直接，然後回復平緩隱忍。
　　已經好久好久，尋她不見。無可奈何。

　　從來不用想起。她來過。她，她們一直在我的記憶裏。

　　九、久久久久，最沈迷地注視

　　和你一起坐公車，從起點站再到起點站。雙手交握，坐看流離塵世。彼此沈默。
　　有時候會想很多事。過去，現在，還有，好遠好遠的未來。

　　平淡生活，我們將漸漸老去。江南的街頭。蓮花的開落。親愛的，你是否還記得我最初的容顔。
　　始終相信，彼此，給予幸福。

　　就這樣吧，就這樣好了，當清晨來臨，當午後來臨，當黃昏來臨，當深夜來臨——
　　親愛的，你要在我身邊；親愛的，你要讓我在你身邊。

　　十、從一數到十，很愛很愛你

　　從一開始，慢慢數，天上的飛鳥，遠處的船隻，花中的蝴蝶，慢慢數，慢慢數……
　　有你，一個人便可以如斯快樂。

　　數到十，聽到你說——
　　我愛你，一輩子都拽著你，賴著你，怎麽都不放手……
　　我溫柔地看你。這些話散在蘇州日益溫暖的空氣裏，一點一點氤氳開來，又一點一點聚到我倔強的骨頭裏。

　　從一數到十，張開雙臂，寶貝，請抱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