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ღஂ無心ஂ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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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滿1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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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七月七日晴 + 夢
作者:
ღஂ無心ஂღ
日期: 2006.05.22 天氣:
心情:
第二部 遙望
光與影 晝與夜 潺潺流光的輪替
男與女 生與死 愛情天平的兩端
天堂 地獄 我遙望著你 無法碰觸
如此生死纏綿 卻又 永不交集
二之一 交集
「晴!」由睡夢中驚醒,沈瀚宇失聲喊出。
坐起身,驚覺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沈瀚宇沈重喘息,伸手扭開床頭燈,看了下一旁的鬧鐘,才兩點半。
他抹抹臉,擦去汗水,再也沒了睡意。
下意識地,右手又撫向大腿外側。這個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場車禍所留下的。
想到這裏,他閉上眼睛,感覺赤裸裸的痛楚又再度湧現,不是來自身體,而是胸腔之內的這顆心。
昏迷了近一個月,再度醒來之後,他人在醫院,他沒追到她,甚至傷得動彈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終於看清,這是他們的宿命,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他們沒有抗議的權利,只能順著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換來這一身的傷。
甚至,連見父親最後一面,以及送終,都來不及。
這個教訓,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並且接受事實——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他懂了,也妥協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顧一身的傷,放聲大笑,淚水笑得震出眼眶,醫護人員全以為他在車禍當中受了太大的驚嚇,找來精神科醫師聯合會診。
他沒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沒瘋,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傷好後,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將全副心思放在課業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賺錢,屏東老家的一切,記憶中夏日微風夾雜的青草味、清晨公雞的啼叫聲、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覺,以及那個愛笑、愛鬧的女孩倩影……都被埋藏在內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時日一久,終會淡忘。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最後一年,他當上實習醫生,因為必須輪班,早沒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發狀況,是不會順應你的作息時間的。
第四個月,他被調到小兒科。別小看孩子,以為很好搞定,事實上,他們要是哭鬧起來,可不比大人能夠講理的,同期的另一位實習醫生就直呼吃不消,還問他是怎麼搞定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怖份子」。
他只是撤撇唇,虛應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還在背後調侃,他不只在女人堆裏吃得開,連對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簡直大小通吃。他們又怎麼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帶大的,安撫小孩的情緒,他有得是經驗。
這天,一所小學爆發營養午餐集體中毒事件,將醫院擠得水泄不通,一群小魔頭同時哭鬧,幾乎把人搞到快精神衰竭,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住處,他累得一沾枕就不想再動。
「瀚宇,你吃過飯沒?」一雙小手推了推他。
他悶哼一聲,撐不開眼皮。
劉心蘋見他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輕歎了口氣。「那好吧,你休息,我煮了點東西,就放在微波爐裏,你醒了再熱來吃。信箱的信我幫你拿進來了,放在桌上,你有空記得看。」
他沒回應,恐怕早不知睡到幾重天去了。
劉心蘋輕撫他沈睡的清俊面容,帶著說不出的愛戀和心疼!
「那我回去了。」聲音輕得近似自言,她不捨地收回手,幫他關上了門。
隨後,沈瀚宇睜開眼,望向關上的房門。
三年前他出車禍時,劉心蘋成天在醫院裏照顧他,出院之後,更是噓寒問暖,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無微不至,她一直都是這樣,無怨無悔地守在他身邊。
即使那天,他出其不意地吻了她,又在事後疏遠她,沒給一句合理交代,只傷人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的行為很莫名其妙,她卻不曾指責過他。
她對他用情有多深,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其實沒有想過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只要能看見他,為他做點什麼,知道他過得好,她就很欣慰了。
齊光彥說,他是走了狗屎運,才會遇到這麼好的女人,死心塌地在愛他,要是不懂得好好珍惜,那真是笨得沒藥救了!
這一點用不著任何人說,他也知道。就因為她太好,他才更無法隨心所欲,寧可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就是無法在她身邊停留。他並不想傷害她。
想起她說的信,他撐起身體下床,拿起那疊信逐一觀看,扣除掉水電費帳單、廣告信函,他目光定在一封熟悉的地址上,再也移不開。
有多久了?這個遙遠到幾乎遺忘的地名,屏東……
他閉了下眼,沈沈吐出一口氣。
多可笑?說要遺忘,卻連看到位址都會呼吸困難,還說早已無所謂,他到底是在騙誰?
努力控制輕顫的手,拆了信——
瀚宇:
母病危,自知時日不多,腦子渾渾沌沌了好些年,在即將走到人生盡頭時,反而異常清晰,許多以前執著拘泥的事,在這一刻全都變得好模糊、好渺小,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最近,常常想起許多以前的事,腦子裏最常浮現的,是小晴兒時的可愛模樣,愛笑的小臉,像是世上沒有什麼煩惱能夠困擾她,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她口齒不清地衝著我喊媽媽,撒嬌地伸長手要我抱的表情,不是親生女兒又怎麼樣呢?我不是也疼了她這麼多年,她也喊了我媽媽,為什麼要讓血緣來改變這一切,忘了她曾是我最心愛的女兒?
這一切從來就不是她所能決定的,可是我卻殘忍地拿她無法作主的事來苛責她,將我心裏的怨恨發泄在她身上,有時看她流著淚,滿臉無辜地喊著媽媽,我覺得……自己好可怕,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
生了病之後,小晴從不怨恨我虧待了她,沒有怨言地照顧我,一肩扛起所有的事,任我打罵奚落,還是固執地陪伴在我身邊,我才恍然驚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看著她白天堅強地面對一切,處理所有的事情,到了晚上就躲進你以前的房間,看著你們的合照一遍遍地說:「哥,我很勇敢,很勇敢,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媽媽,會打理家裏,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我是多麼驕傲,有個這樣的女兒。瀚宇,媽媽做錯了好多事,可是,我已經來不及補償她了,那一天,我抱著她,後悔地痛哭,我走了之後,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她一直哭著說:「媽媽,不要走,我只剩下妳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但是我知道,她不會是一個人,因為她還有你。
瀚宇,如果你看到這封信,就快回來吧,代替媽媽陪伴在她身邊,她現在非常需要你,媽知道,這個要求讓你很為難,但是我寧可當作你已經釋懷,比起小晴所受的苦,我們這些又算什麼呢?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瀚宇,你可以答應我嗎?
母字
看完信,他整個人動彈不得,僵愣了好久,又將手中的信重看一逼,確定沒讀錯任何一個字,他握緊了信,無力地跌坐在椅中,再也厘不清又亂又麻的思緒——
走出火車站,沈瀚宇的心境是說不出的複雜。
當年離開後,六年當中,他不曾再踏進這裏一步,這裏變了好多,從小到大走過無數次的田間小路、晴爬過的每一棵樹、那條他抓過大肚魚換來晴清燦笑顏的小溪……都不一樣了,連鄰里大嬸與他擦身而過時,也認不出他來了。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門前清楚的兩個字落入眼底——忌中。
他一悸,加快腳步奔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廳前陳設的靈堂,讓他雙腳幾乎失去力氣,提不起勇氣上前,他——還是慢了一步!
咬牙忍住悲傷,他點上三炷香,在靈堂前跪了下去,向母親懺悔。
他枉為人子,六年來,沒盡孝道,還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再三拜了拜,單手將香插上,他抹掉頰邊的淚水,左右張望,尋找晴的蹤影。
大門是開著的,她應該在家才對。沈瀚宇繞到廚房沒看見人,頓了頓,突然有所領悟,直接走向他的房間,開了門,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讓他忍不住一陣鼻酸。
傍晚夕陽照下亮房間,她就縮在陰暗的角落,懷中抱著相框,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他放輕腳步,蹲在她跟前,輕喊:「晴?」
她仰起頭,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緩慢地凝聚影像。「……哥?」
「對,是我。我回來了。」
她吸了吸氣,喃聲道:「我……沒哭,哥,我很乖……」
沈瀚宇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陣濕潤,哽咽道:「沒關係,哥已經回來了,妳可以哭,在我懷裏。」
「哥!」一聲嗚咽逸出唇畔,沈天晴撲向他,失聲啜泣。「媽死了……」
「我知道!」沈瀚宇吸氣,眨去淚光。
「你不知道!我一直喊她,可是她不理我,爸死了,媽死了,你也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沒有人要,這個屋子只剩下我,到了晚上,又暗又靜,空洞得好可怕,我想找人說話,可是……可是……」
沈瀚宇一顆心擰得發酸,緊緊抱牢了她,默默陪著她掉淚。
時間又過去多久,他沒留意,眼皮又酸又澀,胸前濕了一大片,感覺她呼吸漸緩,他低下頭去,發現她哭累睡著了。
她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吧?眼下淡淡的暗影,讓他看得心疼。
他小心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他猜,她應該每晚都睡在他房裏,床被、枕套一應俱全,就像他從沒離開過這個房間……
她睡得很沈,他沒驚動她,悄悄走出屋外。向晚微風迎面吹來,不同於大城市的人車擁擠,空氣中夾雜著泥土與青草的芳香,門庭前栽了幾株常綠植物,九層塔的濃郁香味撲鼻而來,他順手摘掉幾片枯損的枝葉,拿起擺放在角落的掃帚清掃滿地落葉。
一顆青果子打到頭頂,他仰臉看著上頭的楊桃樹。
這株楊桃樹,是他童年鮮明記憶之一,每當果子結實累彙的時節,晴嘴饞,常會脫掉腳下的小鞋往上丟,把楊桃打下來;後來,年紀比較大了,爬樹技巧愈來愈了不起,就會直接攀爬上樹去摘,要他在下面幫忙接果子,還不准接不到。
每次經過這裏,總要特別留神別被掉下來的楊桃打到腦震蕩,爸爸曾說要砍掉它,但是換來他和晴一致的否決,只因為這是他們童年最甜美的回憶,他習慣在夏日午後,坐在樹下乘涼看書,而晴就會窩在他懷中睡午覺……
他想,這應該也是晴偏愛爬楊桃樹的原因吧,他總能在每棵楊桃樹底下找到她,屢試不爽。
將枯葉掃到一角,隔壁婦人買瓶醬油回來,進屋前朝他這兒頻頻觀望,最後終於決定停下腳步,走向他不甚確定地問:「你!是阿宇?」
他抬眸,淺淺頷首。「阿嬸。」
「厚!你這小子。聽說到臺北去讀書了對不對?這麼多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鄰居大嬸與父母當了幾十年鄰居,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拿他當自家孩子,拍拍他的胸膛,上下打量。「不錯,胸坎厚了,肩膀寬了,像個男人,可以扛責任了,你這次回來,要好好照顧你妹妹,不要丟下她了,這女孩真是可憐,我看了都心疼……」
沈瀚宇寂然,垂眸不語。
大嬸見他一徑沈默,也不表示什麼,忍不住數落起來。「你呀,不是我要說你,前途重要歸重要.也不能丟著家裏不顧啊,連父母病重都不回來看一看,把重擔全丟給小晴去扛,她一個女孩子,哪應付得了這麼多,出事你要她找誰商量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一直都是很有責任感的孩子啊……」
沈瀚宇默默聽著大嬸指責,沒為自己辯駁。「阿嬸,晴她——還好嗎?」
「哪好得了啊!你走了之後,你媽也不曉得發了什麼神經,情緒變得很不穩定,只要不順心就打小晴出氣,剛開始你爸還會護著她,後來你爸一死,她就連最後的依靠都沒了。大概是你爸的死帶給她太大的打擊,你媽像瘋了一樣,腦子成天迷迷糊糊的,有時還會衝著小晴喊狐狸精什麼的,抓她的頭髮,又是打又是罵,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有一次還說:『妳先是搶走我的丈夫,再來又逼走我兒子,我到底是欠了妳什麼,妳要這樣對我……』你都沒看到,她那個狠勁,還有看小晴的眼神有多怨恨,看得我們直發毛,不曉得她撞了什麼邪,難怪小晴會覺得爸爸會死、哥哥會走都是她的錯,呆呆地任她出氣,也不懂得要躲,要不是我們左右鄰居幫忙攔著,小晴早被打死了!
「還有兩、三年前,她不是要上臺北去找你嗎?你媽快氣死了,衝著她撂話,說她要是敢走就別回來,回來她絕對要打斷她的腿!但是她哭著說很想念哥哥,我以為你會把事情處理好,沒想到你居然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回來,阿宇,你心腸幾時變得這麼狠,一點都不管妹妹的死活,那次小晴被你害得多慘你知不知道?連我看了都不忍心,你怎麼做得出來?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說你了!」
原來……他走之後,晴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可是見了面,她為什麼不說?如果他早知道……
沈瀚宇握緊了拳頭,沈慟地恍然想起,那時,她幾度的欲言又止——
不,她有說!她有試著讓他瞭解她的處境,可是他沒有給她機會,或者說,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下意識裏不敢去知道,這樣他就不必為難、不會心痛……他真是該死的自私!
她滿心以為哥哥會保護她,所以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可是他又做了什麼?!
他不敢想像,臨上火車前,盼不到他的晴,會有多怨恨他——
鄰家大嬸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小晴好歹也是你疼到大的妹妹,該怎麼做,你自已知道。」
沈瀚宇沒吭聲,呆立在原地。
時間又過去多久,他沒留意,最後一抹殘陽沒入地平線,四周悄寂,只剩他淺到不能再淺的呼吸聲!
「哥?」輕細的叫喚夾雜著不安,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過身,一道纖細身子撲向他,他沒站穩,跌退了幾步,抵上樹幹才緩住衝力。
他險險抱住她,困惑地低頭凝視她滿臉的驚慌。「怎麼了,晴?妳不是在睡覺嗎?出來做什麼?」還連鞋都沒穿,雪白的足踝踩在落葉上。
「我……醒來沒看到你……以為你……不見了……」小小的身子顫抖著,將他抱得死緊,止不住恐懼。
沈瀚宇一陣心痛。
她以為他又像六年前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所以才會害怕得連鞋都沒穿,滿屋子尋找他?
當初……她也是這樣在找他的嗎?
他收緊了手勁,低啞地承諾:「別怕,晴,我如果要走,會讓妳知道的。」
「你上次也是這樣說……」她把臉埋進他胸前,悶悶地道。
說她回來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他,可是,他卻整整讓她找了六年。
「這次不會,我發誓!」
沈天晴仰頭,不確定地看著他。
沈瀚宇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髮。「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她想了想。「哥想吃什麼?」
「我記得巷子口出去,轉角的地方有一家賣鴨肉麵的,我們以前常去吃,好久沒去了,不曉得現在是不是還開著?」
她點頭。「還開著。」
「那我們去吃。妳進去穿鞋,我在這裏等妳。」
她猶豫了下,雙手遲遲不敢放開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又是他支開她的籍口。
沈瀚宇看穿了她的想法,索性和她一同進屋,穿了鞋,再拎件薄外套給她穿上,關好門,回頭牽住她的手,步行而去。
吃過晚餐,一路散步回到家門前,她看著未及一個人高的圍牆,忽然冒出一句:「以前出去,忘了帶鑰匙的話,哥都會先翻牆進去,然後再幫我開門。」
沈瀚宇斜瞥她一眼。「妳忘了帶鑰匙?」
她沒回答,沈瀚宇挽起袖子,一提氣,靠臂力躍上牆頭,俐落地翻過牆的另一面,再由裏頭開了鐵門讓她進來。
他站在庭院,正思考著哪一面窗沒鎖上,可以讓他順利進到屋內,誰知她從容地掏出鑰匙,打開門鎖……他傻眼。這傢夥——
洗過澡,他要她去睡,他來守靈,但是沒多久,他又看見她穿著睡衣走出來。
「哥,我沒有辦法睡。」總是擔心,一閉上眼他就會離法,一堆奇奇怪怪的夢困擾著她,她怕極了夢中不斷哭喊,哥哥卻頭也沒回,決然而去的畫面……
沈瀚宇靠坐在牆邊,想了想,說道:「進去拿條薄被,到哥這裏來,我抱著妳睡。」
「好。」她很快地拿了被子,卷坐在他身邊,沈瀚宇幫她蓋好被子,摟著她輕輕拍撫。「睡吧,有哥在,妳什麼都不要擔心。」
雖然冰冷的地板不比床舒服,但是因為身邊有他,他溫暖的體溫讓她安心,四周靜悄悄的,她湧上淺淺的睡意。
「晴,妳睡著了嗎?」過沒多久,他出聲喊她。
「還沒。」她低應。
「那妳聽我說,我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感覺到她身體迅速僵硬,他掌心安撫地挲揉她背脊。「處理好媽的後事,妳和我一起去臺北。」
沈天晴抬起頭,錯愕地盯住他。「你!你說什麼?」他要她跟他走?她有沒有聽錯?
「妳現在只剩我這個親人了,我當然要照顧妳。」
「可是——」她驚疑不定,垂眸怯怯地說:「你現在已經扛得起我這個負擔了嗎?」
沈瀚宇一愣,旋即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她一直把他說過的話記在心上,將自己視作一個累贅、一個負擔!
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
「晴不是負擔!妳對我來說很重要!」
「可是,這樣哥會很累……」雖然她很想和哥在一起,想到心很痛很痛,可是哥負荷得起嗎?
她幹嘛要理會他累不累?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啊!
「我現在一個人住,不會像以前那麼不方便了,而且也當了實習醫生,雖然收入並不高,但是要維持生活並不困難,妳什麼都不用煩惱,只要過來跟我一起住就行了,其他我會安排好。」
「真的……可以這樣嗎?」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還以為,要再等更久……
「嗯。只是要委屈妳,沒辦法過得很好,不過再過一年,等我拿到醫師執照,情況應該會好轉。」
「沒關係。」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她什麼都不怕。
她安心地窩回他懷中,沈瀚宇拉高被子,密密裹覆住他倆,下巴抵靠著她髮頂心。「晴,妳會恨我嗎?」
「恨你?為什麼?」她將臉貼在他頸側,安適得想睡。
「我知道,媽媽對妳並不好,可是,我卻在那時拋棄了妳,沒能及時保護妳……」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哥哥也很為難,如果有辦法,你不會不管我,從小,哥哥就很聰明,每次做錯事的人都是我,所以我相信哥哥作的每個決定,一定都是對的。」
對的?天知道!
她對他一向都深具信心,不曾懷疑過,但事實上,他錯得好離譜!
如果她知道,在她說服著自己要懂事、要體諒哥哥時,他只是因為齷齪的思想,因為莫名其妙的顧忌而袖手旁觀,放任她受苦,恐怕,她就會恨死他了吧?!
二之二 猜心
處理完母親的後事,沈瀚宇帶著妹妹一同北上,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妳先去洗澡,等一下哥帶妳去吃飯,順便添購日用品。」他拿出新的毛巾、牙刷,指了指角落。「浴室在那裏,有問題再叫我。」
她才剛轉身進浴室,電話就響起來。
「沈瀚宇,你終於在家了!這幾天你死到哪裡去了?都不接電話!」才剛接起電話,另一頭齊光彥的聲音就狠狠轟來。
他將話筒拿離一臂之遙,以免耳朵被震聾。
「喂?喂?沈瀚宇,你還活著嗎?」
「謝謝你的烏鴉嘴!」他沒好氣地。「家裏有點事,我回屏東一趟,你找我幹嘛?」
「這就要問你了,去哪裡也不交代一聲,人家心蘋找不到你,都快擔心死了,跑來問我,要我打聽一下。」
沈瀚宇盯著地板,低噥:「我和她又沒什麼,幹嘛要向她交代?」
「沈瀚宇!你說這是人話嗎?心蘋對你多好,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我沒要她對我好。」
「你!」齊光彥用力吸了好幾口氣。「人家心蘋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最難得的是,她這幾年始終對你死心場地,只要是男人都該感動地叩首謝恩,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沒有不滿,只是……」他歎了口氣。「你不瞭解的。」
算了!懶得和他多說。齊光彥改口問:「心蘋今天生日,約了阿華、阿泰、晉祥、佩如、思瑩、宛萱他們去錢櫃幫她慶生,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反正你們人多,不差我一個。」
「人多不是重點,你才是她最想看到的那一個。」
沈瀚宇又無言了……
「一句話,到底來不來?」那態度擺明瞭他敢說不,會有人親自去他家強押他出門。
「真的不行,我妹在這裏,我不能丟下她。」
「噢,原來小美女來啦!」齊光彥的豬哥性立刻展露無遺。「那有什麼問題,就帶她一塊來嘛!我好久沒看到她了,一定比三年前更漂亮了吧?」
「不行,晴不認識那些人,她會不自在。」他搖頭打了回票。「還有,我妹漂不漂亮與你無關,收起你的口水。」
齊光彥喃喃咕噥了聲,還不死心地ㄌㄨˊ他。「真的不來嗎?」
「我決定的事幾時打過折扣?」挂上電話,回頭發現沈天晴站在後頭。「怎麼了?還缺什麼嗎?」
她搖頭。「哥,你有事就去,我沒關係的。」
「沒有,妳想太多了。」拿出吹風機,向她勾了勾手指頭。「過來,哥幫妳吹頭髮。」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輕吐出一句:「我可以自己吹……」
「好,那妳自己來,我去洗澡,十分鐘後準時出門。」
「哥……」
他在浴室前回頭,見她欲言又止。「怎麼了?」
「我來這裏……會干擾到你原來的生活嗎?」
沈瀚宇頓了頓,看穿她心靈深處的惶恐,面色一整,凝肅地告訴她:「晴,我希望妳記住一點,在這個世上,妳只剩我一個親人可以依靠,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們是兄妹,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這個事實,我答應過爸,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照顧妳,直到妳不再需要我為止,妳懂嗎?」
「嗯。」她笑了,用力點頭。
沈瀚宇及時將書房大致打理了一逼,翻出一床棉被要她將就一下,日後有空再重新佈置,拜齊光彥時常厚著臉皮過來打擾之賜,該有的都不缺。
十二點過後,沈瀚宇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翻了個身,盯著桌上的螢光鬧鐘。
「哥——」輕細的叫喚響起。
沈瀚宇坐起身。「怎麼還不睡,又認床了?」晴從小就是這樣,初到陌生環境會有不安全感。
門推開一小縫,沈天晴抱著枕頭站在門邊。「哥,我可不可以過來跟你睡?」
他不答,直接朝她伸出手,她籲了口氣,飛快上了床,雙手纏抱著他,躲進他懷中,安心地閉上眼。
「妳呀,都這麼大了,還改不掉這個毛病,那要是換了環境,妳是不是就整晚不用睡了?」
「有什麼關係?哥以前都會抱著我睡……」
「問題是妳現在長大了啊!」
「再大都還是你的妹妹啊!」她理所當然地回應。
他笑了。「是啊,再大都還是我的妹妹。」他們兄妹要一直相互扶持,不離不棄,這是他答應過爸爸的。
沈瀚宇摟住她拍撫,呵護她入睡。
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她又再一次回到他身邊了——沈天晴在心底滿足地喟歎。
就算只當兄妹也好,至少她看得到、碰觸得到他,不用每夜夢著他,卻總是無法靠近,夢醒之後只剩滿心的惶然恐懼……
跌入夢鄉前,她無意識地喃喃問:「哥,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對不對?」
「是啊,再也不分開了……」他歎息,凝視她漾開淺笑的憨甜睡顏,胸口泛著又酸又甜、近乎疼痛的幸福感覺……
他會用全部的力量守護她,再也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苦,只不過,這輩子他將永遠只能以哥哥的身分守在她身邊。
永遠。
沈瀚宇打了另一把鑰匙,大致告訴她住家附近的地形,安頓好後,交代她有事等他下班再說。
她看得出來,哥上班之前很走不開,擔心她人生地不熟的……
其實他是擔心過頭了,這幾年沒他在身邊,她長大很多,也懂事很多,哥哥忙工作上的事已經很辛苦了,她會讓他看見她的成長,不用他分神掛心。
所以,她利用了他不在家的時間,不但洗衣、拖地、擦窗、整理屋子,還找到了市場的所在位置,買了菜回家,準備幫他做一頓香噴噴的晚餐,慰勞他一天的辛勞。
中午的時候,他不放心她,忙中抽空打了電話回來問她午餐吃了沒?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還告訴她,晚點會回來帶她出去吃晚餐,要她先想好要吃什麼……
她看著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心滿意足地微笑。
雖然只是兩、三道再平凡不過的家常菜,一點也不吸引人,但是哥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因為那是她為他做的第一頓飯。
聽到鑰匙轉動門孔的聲音,她跳了起來,開心地衝上前迎接。
「哥,歡迎回家!」她揚起甜美的笑,迎接他的歸來。
沈瀚宇接受了她熱情的擁抱歡迎儀式,笑道:「今天還好嗎?」
「很好啊!我有洗衣服、擦桌子、拖地、整理客廳,還有幫你縫扣子哦!」她仰頭,扳著手指一一細數。
「這麼了不起啊?」他一臉稀奇。「那我現在聞到的香味呢?」
「那是我煮的晚餐,你去洗一下手就可以吃了。」
「難怪大老遠就肚子餓了,來吧,讓我看看妳煮了些什麼。」沈瀚宇攬著她的肩走向廚房。
「只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沒什麼特別的,我們兩個人而已,隨便吃吃就好。」她添了飯遞給他。
沈瀚宇望住她,眸光柔了。
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動作、再平凡不過的幾道菜肴,卻讓他有說不出來的感動……
因為有她,再一次讓他感到有家的感覺,以及被人等待的溫暖,胸口那顆死寂已久的心,再度活了起來,有了溫度。
捧起飯碗正要開動,門鈴聲響了起來,他們對望一眼。
「妳先吃,我去看是誰。」
他放下碗筷起身,門一開,齊光彥立刻跳出來。「聖誕老公公送禮來嘍!」
沈瀚宇白他一眼。「神經病。」離耶誕節還早得咧!
身後的劉心蘋揚了揚手中的外食盒,柔雅地解釋:「昨天聽光彥說你妹來了,我想說你平時都不怎麼注重三餐,總不能要天晴也陪你隨便吃吃了事,所以和光彥買了點東西過來。」
「不用了,晴有煮。」他淡淡地說完,回頭繼續吃他的飯。
劉心蘋困窘地僵在那裏,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沈天晴聽到,趕緊出面化解尷尬,拿出幾個盤子說:「剛好給我們加菜,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過來吃嘛!」
「還是我們的小美人比較懂人情世故,不像某人——」齊光彥適時一頓,瞥向某一方,意思很明顯。
沈瀚宇埋頭吃飯,完全充耳不聞。
一整個晚上,他幾乎只吃沈天晴做的菜,若不是沈天晴主動挾到他碗中的話,別的菜他恐怕連碰都不會碰。
吃過飯後,沈天晴在廚房洗碗,齊光彥隨口問:「這一次,你打算讓她待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劉心蘋不解。
「就是沒有一定期限的意思。」沈瀚宇答得理所當然,順手翻動整齊疊放在旁邊的報紙。
「真的假的?」上一回的記憶猶新,對於這兩個兄妹令人難以理解的感情表達方式,齊光彥可不抱任何希望。
「她想走也沒地方去了。」沈瀚宇加注說明。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留她下來。」
沈瀚宇皺眉。「我並不是迫不得已才收留她,你不要把晴講得像是累贅。」
喲,現在可寶貝了?怎麼他們看到的不是這樣?
齊光彥斜斜挑眉。「那上次是誰愛理不理,把她打包丟上火車的?」
「我!」正想再說什麼,目光瞥見報紙上的紅筆記號,他注意力轉移,瞪著求職欄的內容。
劉心蘋好奇地湊上前去。「咦?天晴要找工作啊?何必麻煩去翻報紙,看她想找什麼樣的工作,我認識的人多,幫她安排不是問題。」
「嘿咩!不然我們事務所那裏也可以給她安插個位置,現在求職陷阱那麼多,晴丫頭一個漂漂亮亮的稚嫩娃娃,從來沒有在都市生存過,很容易被騙的,你當哥哥的人要多留意一點……」
話還沒說完,沈瀚宇一把抽過報紙,直接往廚房走。
「晴,這什麼?」
沈天晴奇怪地看了他揚起的東西一眼。「報紙啊!」
「我是說裏頭的內容!妳想找工作的事,為什麼沒先和我商量?」
「需要嗎?我想說,如果我出去工作,可以減輕你的負擔!」這是理所當然的啊,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
「誰要妳減輕我的負擔?我說過,妳只要安心住下來就好,其他我會處理,妳為什麼不信任我?」
「天晴也是好意,你不要凶她,先冷靜下來——」見場面僵了,劉心蘋趕緊上前安撫他的情緒。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只是不要你太累,而且我成天在家裏也沒事做……」
「誰說妳沒事做?我已經計劃好了,妳給我好好念書,明年參加考試,繼續升學。」
「我不要!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讀書,讀那麼多書對我也沒用嘛!」
「妳不愛讀書?真的是這樣嗎?沈天晴,妳要騙誰都可以,就是別妄想騙我,妳以為我會不知道,妳其實是因為家裏環境的因素,想讓爸媽全心栽培我,所以從不在課業上費心?」
「才不是這樣!」她張口辯解。
「是不是我心裏有數!晴,妳喊了我多少年的哥哥?這不是白喊的,我瞭解妳,比妳瞭解自己更多,妳的聰明才智並不下於我,我都能讀到大學,妳為什麼不行?就算妳不愛讀書,那繪畫呢?妳從小就愛塗鴉,我生氣時還可以畫圖逗我笑,這難道不是妳渴望的嗎?聽哥的話,考上美術系,可叢讓妳畫得很盡興。」
「我不要!那是你以為的,我又沒有答應,我那麼笨,一定考不上的,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我討厭讀書!」要真聽他的去念書,那學費怎麼辦?雖然哥說得輕鬆,但是她不會無知到不曉得這是多沈重的負擔,她不要哥為了她累壞自己。
「妳要逼我說重話是不是?沈天晴,妳知不知道有個只有高職畢業的妹妹很丟臉?妳要是考不上,出去不要說我是妳哥,很沒面子!」
「瀚宇!」
「沈瀚宇!!」兩道聲音同時阻止,這番話就真的傷人到很欠揍了。
沈天晴咬著唇,心裏難受,但是不敢哭出聲。
哥哥說:嫌棄她……
氣氛僵凝了三分鐘,兄妹兩互瞪著,沒有人妥協——
這樣還是說服不了她嗎?這固執的丫頭——
沈瀚宇歎了口氣,投降了。
他上前一步,摟她入懷,終於鬆口說出心裏的話。「對不起,哥不是故意要說那些可惡的話,傷到妳,我道歉。我明白妳是在替我著想,但是晴,妳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因為沒能及時發現妳的處境,讓妳這六年過得很辛苦,我已經很氣自己了,所以我希望可以盡其所能地讓妳快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連在我身邊,都還讓妳委屈,我會無法原諒自己,妳懂嗎?如果妳真的為我好,就聽我的,好不好?」
「可是——」她猶豫了。答應,會讓哥好過一點嗎?
她由他懷中仰眸審視他。「那不然我們各退一步,如果我考上了,在不影響課業的情況下,你讓我打工——」
他才剛張嘴,她立刻接續:「就算是學習人生經驗,這樣沒什麼不好。」
劉心蘋把握時機打圓場。「好啦,瀚宇,我看就這樣說定了,大不了工作的事我來安排,我會幫你看好妹妹,一根寒毛都不少,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沈瀚宇斂眉凝視她,沈聲道:「那妳要保證,有問題一定要馬上告訴我,不可以隱瞞。」
「我保證!」沈天晴伸出三根手指頭發誓。
沈瀚宇握住她的手。「我相信妳。」
「那好,既然要念書,那課本的問題得再想想辦法。我記得我有個朋友,她妹妹去年剛考完,高中課本應該還沒丟,我去問看看能不能弄幾本來。」劉心蘋偏頭開始思索起來。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劉姊?」
「不會啦!」劉心蘋笑笑地揮手。「妳是瀚宇的妹妹,我也就當是自己的妹妹,妳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不要跟我客氣。」
沈天晴抬眼看了下兄長,沈瀚宇清了清喉嚨,別開眼。「晴,妳先去洗澡,其他的我們討論完會告訴妳。」
她點頭,乖巧地走出廚房。劉心蘋隨後也要出去,他突然喊住她——
「心蘋,謝謝妳。」
沒等她有所反應,他率先走在前頭,而身後突然被道謝的人愣得回不過神來。
為他付出那麼深的感情、做了那麼多的事,他從沒向她道過一聲謝,而現在,她不過是幫了他妹一點小忙而已,他卻輕易開口表達謝意了?
難道說!他的妹妹對他來說,比他自己更重要許多?
齊光彥拍拍她的肩。「習慣就好。」天晴對沈瀚宇的影響力有多大,三年前他就見識過了。
沈天晴洗完澡,坐到沈瀚宇身邊,加入他們的討論,他看了她一眼。「去加件衣服,免得感冒。」
「不會。」她懶得再動,直接靠向他,沈瀚宇單手摟住她提供溫暖,將剛擬好的進度表湊到她面前。「我想過了,妳畢業有一段時間,要自己溫習會比較吃力,我工作忙,不能完全兼顧,小齊和心蘋答應義務家教,小齊雖然看起來人痞痞的,史地方面還挺強的,文科就去問心蘋,數理方面我會負責。」
沈天晴小心收好進度表。「謝謝你們。」
「客氣什麼!我在想,既然妳要長期定居,改天我帶妳到處走走,順便介紹幾個朋友給妳認識,妳哥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能什麼事都仰賴他,妳還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齊光彥搶著回答。
沈天晴仰首看向哥哥,徵求他的意見。
沈瀚宇想了下,點頭。「多認識幾個朋友,開拓視野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裏,除了他,沒有人可以跟她說話,日子難免寂寞,就讓齊光彥去處理這個問題好了。雖然這人的形象很禽獸,但基本上,人格操守他是信任的,否則也不會和他成為好友了。把晴交給他,他並不擔心什麼。
「那些朋友,哥也認識嗎?」她好奇地問。
「認識啦,都是一些大學同學居多,有的還和你哥交往過,到現在還對他舊情難忘咧!」
「真的嗎?」她偏頭求證,沈瀚宇不自在地別開眼。
「你聽他在胡扯!」
「我胡扯?你才說話憑良心,佳儀沒和你交往過嗎?韻如又是你的第幾任女友?還有,上次見到宛萱,她說現在想起你心還會痛,和你愛過這一場,就很難再對別的男人動心……你要不要才教教我,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換女朋友比誰都還快,而且每個和你交往過的女人,對你永遠只有懷念,沒有怨恨?」
沈瀚宇嗆咳了下。「你一定要在我妹面前說那些有的沒的嗎?」
怪了,為什麼每次只要在天晴面前提他的風流情史,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表情說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行不正、坐不端還怕人說?天晴,我告訴妳,我雖然看起來很能玩的樣子,其實骨子裏很純情的,哪像妳哥,表面上是正人君子,私底下玩得比誰都狠,這叫人不可貌相!」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齊光彥已經陣亡了!
擋不住這張嘴,他改弦易轍。「時間不早了,晴,妳是不是該睡了?」
「我要多聽一點哥哥的事,還不想睡。」
「由那傢夥嘴裏出來的話通常沒什麼營養,不聽也罷!」
「那我聽劉姊說——」
「晴!聽話。」
沈天晴不情願地閉上嘴,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他。
「想去我房裏睡嗎?」他問。
她點頭。「可不可以?」
「睡內側,不然妳會滾下床。」
「謝謝哥!」
等她消失在門後,沈瀚宇回頭,接觸到兩張錯愕的臉孔。
「你們!不會睡在一起吧?」齊光彥結結巴巴,嚴重口吃。
「我們從小就睡一起,我還幫她洗過澡、換過尿片。」
「那是小時候啊,她現在都這麼大了……」劉心蘋欲言又止。
沈瀚宇淡瞥他們一眼,淡淡地道:「再大都還是我妹妹,她剛到陌生環境,我陪她有什麼不對?」
「可是……」兄妹感情再好也有個底限,他們這樣會不會……親密過頭了?
齊光彥吞了吞口水。「那個……你們……真的是親兄妹嗎?」
看穿他滿腦子春色,沈瀚宇將報紙卷了卷,直接砸過去。
劉心蘋沈然不語,若有所思地凝視他,並沒錯過他緊抿的嘴角間,那抹不輕易察覺的苦澀……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進房巡視,看著她沈睡的容顏,替她拉好被子,走到窗邊點了根煙,徐徐吞吐。
好久沒抽煙了,以前在課業及生活壓力最大的時候,都甚少碰觸,他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麼抽煙,但是對他來說,抽煙能夠讓他感官麻木,腦子完全放空——
「哥!」
「煙味嗆醒妳了嗎?」他趕緊拈熄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火光,將窗戶開到最大,讓晚風吹散房內僅餘的煙味。
她搖頭。「哥,你為什麼要抽煙?」
「看身邊朋友抽煙,自然而然就會了,那只是一種抒解情緒的方式,妳放心,我很少抽。」
「你現在情緒不好嗎?」
「沒有,妳快睡覺!」沈瀚宇丟掉煙蒂,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浴室裏的水聲停了,她另一邊的床位輕微下陷,沐浴過後的男性清香回繞鼻翼。
一陣靜默過後,她輕輕開口:「哥真的——交過很多女朋友嗎?」
他一僵,盯視她側身的背影,低應了聲:「嗯。」
「為什麼?」
「因為寂寞,因為想要人陪。」因為害怕!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那愛呢?哥愛過她們嗎?」
愛?他被問住了。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愛,他只是需要有人能夠抱著他,以人類原始的體溫相互慰藉,趕走內心那一大片空得發慌的冷寂!
換她不說話了。
沈瀚宇閉了閉眼,胸腔悶疼。「晴會不會覺得哥很爛?」別說她了,連他都唾棄自己濫情的行為!
她突然轉過身,將他緊緊抱住。「我一直以為,被遺棄的人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哥哥也被遺棄了——」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沈瀚宇一愕,旋即心痛地緊抱住她。
她懂……她竟然懂!
遺棄她的這六年,他同時也遺棄了自己,將心放逐在無邊的寂寞與罪惡煎熬中,這是懲罰,他從來就不比她好過。
「心蘋姊!不一樣吧?」冷不防的一句話,問愣了他。
他鬆手。「怎會這麼說?」
「我感覺得出來,哥對心蘋姊不是全然不在意的,那為什麼你可以和這麼多女生交往,對心蘋姊就不能隨心所欲?以哥的個性,愈是在乎的人事物,愈會往心裏藏,考量得太多,反而不敢輕易去爭取,我猜得對不對?」心,隱隱疼著。六年,能改變多少?是否哥哥早已不再是她的?
他啞了聲,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良久、良久,她輕聲歎息!「哥,你心裏愛的到底是誰?」
你心裏愛的到底是誰?
幽幽淺淺的間句在黑暗中蕩開,蕩進他震顫的心扉,反復低回。
二之三 守候
齊光彥成了沈家的常客,三天兩頭門檻踩得勁之下,天晴自然而然也和他熟了起來,由最初「哥哥的朋友」的身分,晉升到可以談天的熟人階段。
齊光彥是標準行動派的人物,說要幫天晴熟悉環境,就真的列了一張計劃表,按表行事,相處久了,她也慢慢知道,齊光彥畢業後的一年,存了點錢,也打出名號,便積極地和朋友合開了一間律師事務所,經營得還挺有聲有色的,難怪他會說幫她安排工作不是難事。
以世俗標準來看,他的條件已經是一時之選,未來的前途是無可限量,有一次還半開玩笑地對她說:「現在發現妳齊哥哥我是世紀瀟灑純情優質美型男還不遲,看在妳是我好友的妹妹,又長得甜美可人的分上,讓妳享有優先預定權,要不要?要不要?這麼棒的男人,不早點定下是妳的損失哦,想預約請早!」
她只是笑,被他耍帥的動作逗得開懷。
除了心蘋姊,她後來又認識幾個人,包括宛萱姊——哥哥的前女友。
那是一種女人特有的直覺,看穿宛萱姊心裏還是放不下哥哥,問她為什麼會同意分手,她說——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什麼?」
「我不否認,我到現在還是很愛他,但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哥哥做了什麼?讓妳……」
「沒有,他什麼都沒做。所有人都說他花心,結束一段感情之後,總是能很快地再開始另一段,但是交往當中,他從不曾腳踏兩條船過,而且對女朋友是絕對的溫柔體貼,好到沒得挑了。」
「我不懂……」既然他這麼好,她又深愛著,為什麼要離開?
林宛萱笑了。「就算再愛他,都還有基本尊嚴,他心底藏著一個人,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因為他藏得太深、太好了,可是一個真正用心在感受他的女人,看得到這一切,我不清楚這女孩是誰,更不懂他既然愛得這麼深,為什麼不乾脆去找她,反而和一個又一個他並不是真心想要的女人交往,我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人在我身邊,靈魂卻是遠揚的,我甚至覺得他是在透過我想念什麼人,我不想再當替身了。
「妳相信嗎?提分手時,我流的淚不是為自己哀悼,而是為他心疼,他心裏其實很苦,我甚至擔心,我走後,連個情緒寄託都沒有的他該怎麼辦?有時看著他荒蕪空茫的眼神,覺得他像是掉進大海的落水者,見著了浮木都會攀住,不管那是不是他要的……他從來就無心要傷害任何人,只是太無助,心太慌,只能緊緊抓住任何一個能給他溫暖的女人,不讓自己被淹沒在冰冷荒涼的孤寂之中……」
「是嗎?」她怔仲聽著,想起那晚他們的對話……「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離開他。」她捨不得。
林宛萱搖頭苦笑。「妳年紀還小,不會懂的,愛著一個永遠不會愛自己的人,是很苦的一件事。」
「我懂!因為能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有些人連守候的立場都沒有,想念成了一種奢求,其實只要能看見他,知道他生活過得怎樣,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振振有詞,林宛萱聽愣了,開始用全新的眼光審視她。
「妳!心裏有人了嗎?」那樣堅毅的神采、執著的眸光……這不是一個不解人事的少女能說出來的話。
她抿抿唇,回道:「從小到大,我身邊只有哥哥,不曾有過熟到可以深交的異性。」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一個不識情滋味的少女,怎可能散發出這樣的光彩?那是一種為愛燃燒的執著啊……
既然是沈瀚宇的妹妹,果然也遜色不到哪里去,沈天晴!她是一個奇特、耐人尋味的女孩。
除了林宛萱之外,她還認識了好多新朋友,有男的、女的,大多是沈瀚宇熟識的,每個人也都拿她當自家小妹疼愛,除了沈瀚宇這層因素外,當然也因為她有顆玲瓏慧心,自然就能吸引別人的靠近。
她喜歡親近他們,因為他們代表了哥哥這六年的生活,由他們身上,她可以更瞭解哥哥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感覺又向他靠近了一大步,補足六年的空白。
她會一點一滴慢慢地追回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所錯失的,她相信只要她夠努力,就可以再次追回以前的時光,包括記憶中她最想念的哥哥,以及——兩心相知的過往。
隔年,沈瀚宇畢業,同時順利考取醫師執照,而她也不負眾望,如願考上大學,從心所欲去讀她的美術系。
哥說得沒錯,她從小就對畫畫感興趣,在還不懂事的時候,就不安分地在他作業簿上亂塗鴉了,害他作業要重寫好幾次,又拿淌著口水對他無辜笑著的小娃娃沒轍;後來懂事了,別人用文字寫日記,她卻是用繪圖方式記錄心情。
他的堅持,圓了她的夢。
但是她也有她的堅持,在成為大學生的同時,她也豪情萬千地宣告:她要自己打工賺取學費!
這樣的生活很充實,也很平靜,她甚至希望,能夠就這樣和他相互扶持過一輩子,沒有大風大浪,平凡、踏實,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晚上近十一點就寢前,她到廚房倒了杯水,經過還透著燈光的房門,她敲了兩下,探進頭來。「哥,還在忙嗎?」
埋首電腦桌前的沈瀚宇,十指在鍵盤上忙碌敲打著,瞥了她半秒,眼睛又黏回螢幕上。「進來啊!」
她晃進房間,盤腿坐在床上,偏頭欣賞他工作時專注的側臉,但仍沒忘記問:「我在這裏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一邊回答,一串她完全看不懂的英文由他指尖流泄而出。
今天參與一場換心手術,由三名醫師聯合操刀,其他兩名都是院內的權威醫師,只是沒想到這麼重要的大手術,資歷尚淺的他會在名單之內,有這難得的機會去吸收實戰經驗,連他都受寵若驚。
這當中的栽培意味太過明顯,同期的醫師私底下又羨又妒,說他前途看好。
肉體上很累,心靈卻很充實,他負責寫下包含手術過程與見解的完整報告,他有自信,交出一份精彩絕倫的報告。
「哥,我有事跟你說,可以嗎?」
「妳說。」
「事務所禮拜天休假,齊哥說——」
「齊哥?」他停手,半側過身。「你們幾時這麼熟了?」
沈天晴抿唇輕笑。「他說『哥吾哥以及人之哥』,他和你感情那麼好,又那麼照顧我,我要是有點良心的話,就該拿出對你一半的敬愛分他。」
沈瀚宇輕哼:「這傢夥!」連這點便宜也要占。
「他說陽明山正逢花季,約我去走走耶,我可不可以去?」
沈瀚宇思考了下。「記得多帶件外套,山上會冷。」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回頭看一眼寫到一半的報告,繼續埋首努力。「可能沒辦法,這報告星期一要搞定,妳去吧,自己小心安全。」
沒辦法多抽點時間陪她到處走走,讓他倍感愧疚,能有人帶她到處走走,別成天悶在家裏,他其實是贊成的,齊光彥這個人,只是愛在嘴上討便宜而已,人格還是有的,把晴托給他代為照料,他很放心。
他們該算是同類人吧,面對感情時,有顆不安定的靈魂,但從來都沒有刻意玩弄女人、輕視愛情,他們只是停不下來而已。
沈天晴趴臥在床上,托腮瞧他,百看不膩。
「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裏嗎?」她喜歡看他工作的樣子,認真的表情很帥。
「燈太亮,妳不好睡。」
「不會!」她嘟著嘴反駁。
他思忖了下。「把腳縮進去,被子蓋好,感冒我可不理妳!」
她沒縮回亂晃的腳,而是跳下床,勾住他的脖子用力親了一記。「謝謝哥!」然後開開心心地鑽進被窩裏,滿足地閉上眼,沒留意到當場呆怔的沈瀚宇。
右手輕撫上頰邊的印記,一記突如其來的親吻,震麻了他腦海所有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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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光彥和天晴愈走愈近,近到最後,她完全把他當自己人在看待了,這些全都是在
不自覺中的。
真正察覺到,是在沈瀚宇實習生涯即將結束的前一個月。
那天,他接到齊光彥的電話。
「瀚宇,明天我想約小晴出去。」
「去問晴要不要去啊。你告訴我幹嘛?」他回得莫名其妙。這傢夥搞錯物件了吧?
「我也知道要問她,可是每次約她,十次有九次半她會回答:『我要回去問哥哥。』你不點頭,她哪敢說好?小晴把你的話看得比中華民國的法律還重要,不如直接來問你比較快。」
值了一天班,精神有些疲憊,沈瀚宇放鬆筋骨,半躺靠在椅背上,隨口問了句:「你預備帶她去哪裡?」
「貓空喝茶,順便看夜景談心。」
「喝茶?」他淡哼。「齊少爺,本人認識你快七年了,你連杯白開水都沒請我喝過,還看夜景談心咧!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談著、談著就獸性大發了?你說我放心把妹妹送進狼嘴嗎?」
「被你發現啦?」齊光彥痞痞地笑道:「其實我垂涎小晴很久了,這麼甜美動人的女孩誰會不心動?同樣身為男人,你應該很清楚的——」
沈瀚宇唇畔笑意倏地一收。「齊光彥!你最好告訴我,你只是在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是真的想追小晴。」不然誰會那麼閑,早晚噓寒問暖;接到她一通電話,再遠都不辭辛勞;一有機會就拚命猛約佳人,只差沒挖心掏肺給她,照顧朋友的妹妹也有個限度吧?
所以小晴那句:「我要回去問哥哥。」才會讓他感傷到直想回家抱著棉被痛哭,他實在很怕哪天向她告白,她還傻呼呼地回他一句:「我要問哥哥可不可以讓你當男朋友。」
有沒有搞錯啊!她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沒必要事事徵求家人同意吧?
這輩子他還沒對哪個女孩子如此用心過耶!偏偏小女主角老是在狀況外,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熱烈的追求誠意,淨說些殺風景的話。
這下可好了,當初為了想更親近她,抓了個「哥哥」的名義,沒想到反而作繭自縛,不管他對她再好,她都一徑地認定那是「兄長式」的疼愛,嘔得他直想拿頭去撞牆,死給她看算了!
就在幾乎嘔出內傷時,他終於痛定思痛,決定遷就她。既然在她心中,哥哥的話佔有舉足輕重的分量,那他不如直接從沈瀚宇那一方著手,只要沈瀚宇同意,會比他彩衣娛親、耍盡上百種白癡追求花招還有效。
雖然這種方法有點沒人格,但是天可憐見,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律師,只懂得善用對自己有利的方式來打贏官司,在愛情中也是一樣。
但是,他沒想到,他這如意算盤打得大錯特錯!
「齊光彥!我把晴交給你,是要你照顧好她,不是要你成天想著怎麼染指她,連朋友的妹妹你都不放過,你這禽獸還有沒有人性?!」
齊光彥差點被吼破耳膜,隔了幾秒才把電話放回耳邊。「什麼叫染指啊?我可是認真地在追求小晴,你反應會不會太激動了?」
「認真?女朋友換過幾個,你有沒有臉自己算算看?我警告你,離晴遠一點,她不是你能玩玩的物件!」沈瀚宇氣炸了,沒想到他從一開始接近晴就是居心不良!
「那又怎樣?你換過的女朋友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種話?」齊光彥小小被惹毛,頂了回去。
「我從沒說過自己有多乾淨,就因為這樣,我很有自知之明,好女人我要不起,像我們這種人,只會讓女人傷心。」不管渴望得心有多痛,他永遠只能遠遠看著,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爭取……
「那是你,我不一樣。就因為你莫名其妙的自卑,沒勇氣去爭取所愛,害心蘋傷了多少次心?可是我不同,愛上了,我會勇於面對自己的心,只要我想,就有絕對的自信給她幸福,你自己孬種,不要把我也算進去!」
「愛?」他輕輕地笑了,在齊光彥聽來,竟覺那笑聲淒涼得鼻酸。「不要跟我談愛,你不會比我更懂,起碼你不曾體會過由天堂掉入地獄,一顆心必須狠狠剖開,挖空裏頭所有的東西再縫回去,假裝那些東西從來不曾存在過,讓日子麻木過下去的感覺——」
將心挖空?那裏頭還剩什麼?
他的意思是,他的心早就死了嗎?
「既然割捨得那麼痛苦,為什麼不放膽去要?我不懂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我!」沈瀚宇張口,卻無言。
「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小晴我是追求定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是個值得我去珍惜的女孩,我不是玩玩而已。」
沈瀚宇握緊拳頭。「如果我堅決反對到底呢?」
「我還是會盡全力去爭取,絕不放棄。」
「你以為晴會聽你的,還是我的?」
「那就各憑本事了,但是,容我不客氣地說一句:沈瀚宇,你真他媽的自私!利用妹妹對親人的重視,綁住她追求幸福的腳步,這樣麼難她,你算什麼哥哥?說得更坦白一點,你『只是』哥哥,不是她的丈夫,憑什麼獨佔她,不許她去追尋真愛?」
一字一句,狠狠敲擊到他心靈深處,重重地、殘忍地敲擊著,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不記得他們最後是怎麼結束通話,他失神呆坐著,直到沈天晴由外頭回來。
「咦?哥,你不是說會晚點回來嗎?我還沒煮飯呢!」
他茫然抬眼,相映她臉上的盈盈淺笑,他連一絲虛弱的笑花都扯不開。「妳去哪裡了?」
「我去齊哥那裏拿照片啊!」她揚了揚手中成疊的照片。「上回去九份的時候拍的,本來齊哥說要送我回來,但我想說路又不是不熟,就沒麻煩他了。你要不要看看拍得好不好看?」
沒留意到他神色不對勁,她興致勃勃地挨靠到他身邊,一張翻過一張,與他一同觀賞。
「這張怎麼回事?」他指著其中一張她讓齊光彥摟著腰的照片,這舉止有多親密,幾乎有了情侶的錯覺,她不曉得嗎?
沈天晴吐吐舌。「他在鬧我啦!知道我怕癢,每次都這樣,連拍照都乘機欺負我,我就躲啊,結果被他抓到,不小心就拍下來了。」
他深吸了口氣,翻過幾張。「那這個呢?」
他必須努力壓抑,才能不用力對她大吼——妳到底在搞什麼鬼?
一個女孩讓男人親到拍照留念了,還能沒什麼嗎?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小聲咕噥:「是他說要和我賭這條階梯是雙數還是單數,我輸的話要我讓他親一下,我又沒答應,是他偷襲我。」她不笨,心底隱約也察覺到齊光彥的企圖,但他不明說,她也不能表明什麼,畢竟他是哥哥的朋友,總不能讓哥哥難做人。
妳不也被偷襲得很樂在其中!
沈瀚宇盯視她噘著嘴抱怨的小女兒嬌態,忍著沒說出口。
終抄察覺到他異常的沈默,她偏頭問:「哥,你怎麼了?」
「沒事。」
「那禮拜六齊哥說!」
「不許去!」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揚高的音量,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哥?」
「女孩子一天到晚往外跑,這樣像什麼話?」他壓低音量,硬是繞了個彎自圓其說。
「可是,之前也是哥說——」
「我沒要妳一天到晚黏著他不放!妳自己留意到沒有?妳現在一天到晚滿口都是齊哥,妳書還讀不讀?還有沒有把哥哥放在眼裏?妳滿腦子只容得下他嗎?」
現在的她,是不是沒他也可以了?
他惴測著,突然一陣惶恐。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不被需要,一直以來,她把他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直到另一個更重要的人出現,佔據他一輩子都無法扮演的角色……就連最後守護者的資格都失去,那麼,她身邊還有他立足之地嗎?
他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
「哥——不喜歡我和他走得太近嗎?」她思考了好久,輕問出口。
「我……」只有他才知道,這不是針對齊光彥,而是任何一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這種想獨佔她的私心,連他都自我厭惡。
「妳知道!他想追妳嗎?」他困難地擠出聲音。
「追我?」她瞪大眼。「誰說的?」
「不用任何人說,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
是這樣嗎?哥也察覺到了,所以今天才會表現得如此反常,他——在吃醋?
她淺淺笑了,靠在他懷中,溫柔地抱住他。「不管他喜不喜歡我,那都不重要,我只要跟哥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真的可以這樣嗎?以兄妹的身分,一生相守?
她將柔柔情意揉進他的胸懷,卻沒瞧見他緊鎖的眉宇之間,那抹深深的、深深的愁。
二之四 缺心
大一結束,沈天晴以亮眼的成績領取獎學金,同時拿著成績單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挑眉向哥哥炫耀:「我沒丟哥的臉哦!」
沈瀚宇不遑多讓地遞出一張人事命令,笑道:「哥也沒讓妳丟臉。」
這什麼東西?她好奇地攤開來。「你要去英國受訓?」
「妳不要緊張,才三個月而已。院長曾經暗示過,等受訓回來,我的職務和薪資會有所更動。」
「噢。」可是!三個月耶!中間剛好卡到她的生日,今年他又沒辦法陪在她身邊了。
她有些小失望,不過想起哥哥的前途,她強自綻開笑顏,不想絆住他。
為了慶祝沈天晴的成績優異、同時也替沈瀚宇送行,一群人興致一來,約了到錢櫃唱歌唱通宵。
畢竟是年輕人,瘋起來完全不顧形象,一不留神,大夥兒都有幾分薄醉,開始搶啤酒杯的搶啤酒杯,搶麥克風的拚命飆歌飆到破嗓。
「我的歌、我的歌啦,你不要搶!」一腳踢開學弟,林宛萱奪魁,得意地扯開嗓門,唱著唱著,聲音開始哽咽,原本故作無謂的表情,由臉上崩坍——
「你像過去那樣走來 緊緊用雙手將我環繞
你的溫柔其實如刀 要我還你怎樣的笑
我明明都知道 這將是最後的擁抱
你給我一個圈套 我不能跳不能遁逃
我拿什麼和你計較 我想留的你想忘掉
曾經幸福的痛苦的 該你的該我的 到此一筆勾銷……」
迷蒙的眼,在空中輿沈瀚宇交會,淚水自臉上從容決堤。
吵雜的包廂淹沒了她無聲的淚,只有沈天晴——
她看到了。
「你知道,那首歌是唱給你聽的。」
「嗯。」
喧鬧的包廂之外,走廊盡頭傳來輕淺的男女對話。
「我真沒用,連想好好為你唱首歌都做不到。」她自嘲。
「小萱——」
身體一陣虛浮,林宛萱軟軟地將頭枕靠在他肩上,一如還戀愛時那樣。
「今晚去你那裏,好嗎?」她伸手,圈住他的頸子。
「妳醉了。」沈瀚宇輕扶住她的腰。
她隨意抵靠在牆上,纏在他身上的手沒放。「我沒醉,你知道我的酒量,這不足以使我醉。我只是想再抱抱你,感受你的體溫,這樣而已。」
沈瀚宇低頭凝視困在牆與他之間,她醺紅的醉顏。
「我們分手了。」他輕聲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你想要有人陪,不是嗎?」
「不能是妳。」既然試過,清清楚楚知道給不起她要的,再去利用她的深情予馭予求,填補自身的空虛,這種行為太卑劣。
是啊,這就是沈瀚宇,他有他的人格、他的原則,也是這樣的他,讓她泥足深陷,愛得毫無理智。
「從分手到現在,你老實告訴我,你曾經想念過我、有過一絲絲心痛的感覺嗎?就算只有一點點?」
「……」
「你知道嗎?有時真的很恨你,恨你太誠實,連欺騙我都不願意。」他從來都沒有騙她,是她太傻,以為只要他和她肯努力,終究會盼到期待中的愛情降臨。只是,她終究還是失敗了,代價是一身的傷,這從來就不能怪他。
「雖然分手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曾後悔作下這樣的決定,因為我知道你給不起我要的愛情,可是你知道嗎?不管再過多久,看著這張俊俏的臉孔,心還是會痛得沒辦法再故做瀟灑……」
沈潮宇只是沈默,安靜、有耐性地聽著她說。
她苦澀輕哼。「多可笑,以為自己夠理智,到頭來才發現,原來我比想象中的還要愛你,如果現在你要求複合,我想我一定會答應你……」
他不語,而她也沒期待他表示什麼,徑自接續。「但是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像我愛你那樣地愛我,我也不可能遷就那樣殘缺的感情。知道我為什麼要提分手嗎?因為你沒有靈魂!我明白你很努力地想愛上我,但是眼睛騙不了人,你沒有心、沒有靈魂,只要你一天找不回來,你就永遠沒有辦法去愛任何一個女人!」
她伸出手,輕輕撫著眼前這張至今依舊愛得心口發痛的俊顏。「每一個你交往過的女人都恨不了你的原因,就是在於你很認真地看待每一段感情,你從來就不是在玩愛情遊戲,愛不了我們,你心裏比誰都苦,所以我們沒有辦法恨,甚至心疼著這樣的你。瀚宇,我能問嗎?那個讓你失了心的女人,是誰?」
「……不能。」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這是你心靈深處誰也碰觸不了的禁忌,但至少我有權利知道,你會和我交往的原因,是因為『她』嗎?有時我會覺得,你是透過我尋找著什麼……」
他垂眸,拇指指腹沿著她優美的唇形輕輕挲撫。「妳微笑時,頰畔會有淺淺的酒窩……」
難怪,他總是看著微笑的她失神。
勾下他的頭,她主動吻住他微涼的唇,這是最後一次,讓她好好記住與他纏綿的感覺。
沈瀚宇沒有拒絕,輕擁住她,描繪他最愛的優美唇形,同時也嘗到滑過相貼唇畔間,她心碎的淚。
「不管如何,你給過我最美的回憶,我由衷感謝,不管那個人是心蘋還是任何人,我都希望你能早日尋回那顆遺落的心。」她松了手,離開他的懷抱。「我先回去了,幫我跟大家說一聲。」
「我送妳回去——」
她搖頭,微笑婉拒。「你是今天的主角,怎麼可以先走?」
「可是妳喝了酒!」他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還沒醉到回不了家。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明明不愛,卻又對我這麼好,你知道嗎?這樣的溫柔對女人而言,其實更殘忍,有時冷酷一點,反而是解脫。」
他無言了,默默看著她……
「再見了,我最愛的男人,祝你幸福。」戀戀不捨地吻了下他的唇角,越過他,獨自走向沒有他的人生。他沒挽留,倚在牆邊,目送她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收回目光,轉身想回包廂,冷不防地對上一雙清眸——
一張不言不語、幽然與他對望的清韻容顏……
他心臟一陣揪沈。
一直到回家,沈天晴始終沒多說什麼,異常地沈默,他不曉得,她到底站在那裏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不說,他也不問。
連齊光彥都察覺到他們氣氛不對勁,頻頻關心探問。
從進屋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陽臺抽煙,沈天晴洗完澡出來,在他身後站了好久,他都沒發現。
「你現在的心亂,是為了宛萱姊嗎?」
一不留神,燒到了底的煙屁股燙到手指,他回神,趕緊拈熄。
「心蘋姊的愛,你戰戰兢兢,不敢接受;而宛萱姊的愛,你接受了,卻還不起,她們都是你在乎的,你卻誰都傷害了。」
不敢迎視她過於清亮的明眸,他狼狽地移開,再燃起一根煙。「妳才幾歲,懂什麼愛情?」
「我懂!你知道我懂!我不像你,不敢面對,只會逃避!」
他一楞,用力吸了口煙,再沈沈吐出,像要將心亂如麻的思緒,也隨著廢氣一同釋出體外。
沈天晴凝視著繚繞煙霧中,朦朧的俊秀容顏,歎息輕問:「哥,你心裏愛的到底是誰?會不會把心藏得太深,連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他愛的是誰?這是她第二次問他這個問題。
他愛誰,這點從來就無庸置疑,但是,他能說嗎?
如同上一回,他無法回應,只能沈鬱地吸著煙。
「哥,你不能這樣,想要誰,要表示清楚,否則,你愛的人隨著你隱晦不明的態度擺蕩不安,得不到確切答案,你不愛的人又無法徹底死心,你這樣!會讓每一個愛你的人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她說著,聲音隱隱哽咽,背過身去,不願讓他看見她的脆弱。
「晴——」他黯然,伸出了手,卻沒有立場給予撫慰,凝視著她清寂的背影,遲遲無法給她一記擁抱。
「其實,那些愛你的人未必真的奢望得到什麼,她們要的,只是一個明確的答案而已,有這麼難嗎?」字字句句全是不可錯辨的怨懟,他不是不懂,只是——
晴,對不起。
他無聲地,在心中輕輕說著無法出口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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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門鈴響起,劉心蘋卸了妝,才剛躺上床,就被逼著離開溫暖的床鋪。
沒料到的是,門外站著的人——
「瀚宇?」她驚呼。幾個小時前才剛從錢櫃分開,實在料不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他。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好啊!」伸手拉他,發現掌溫出奇的低,將他按坐在椅中,撫上他的臉,也是冰涼的。
「瀚宇,你沒事吧?」她彎身關切地俯視他。
他搖頭,抬眸看著這張沒有疑問的絕美容顏,她的眼中正盛滿不容錯辨的憂心與關懷了。
這樣一個高雅、聰明、內外兼具的女子,不論愛上任何人,她都可以很幸福,為什麼!偏偏要愛上他?
沈瀚宇眸光一黯,探手拉下她,出其不意地吻上紅唇。
她微愣,剎那的恍神,只感覺到他唇腔的溫度。柔軟的探觸,芳心泛著酸楚疼痛的幸福,幾乎想就此沈淪不醒——
但,也只是瞬間而已!
她用力推開他,想也不想地揮了他一記巴掌。「沈瀚宇,你把我當成什麼!」
他直視著她,神色沒半分改變。「妳還愛我嗎?」
又一記巴掌造訪他另一邊臉頰。「你混帳!」他憑什麼這麼問她?憑什麼?
「我懂了。」他貼頭.站起身。「對不起,我不該來的。」
這是他個人的悲哀.不該拖任何人下水。他沒有權利要求她的無怨無悔,她也沒有義務永遠守候。
他就這樣走了?
劉心蘋瞪著他落寞寂寥的背影,一瞬間的心酸揪緊了芳心。「沈瀚宇,你站住!」
他停住,才剛回身,柔軟溫香迎面撲來,怨懟地捶打他。「你好過分!憑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先是莫名其妙地吻了我,又不給一句交代地疏遠我,假裝一切都沒發生,我不怪你,因為感情的事勉強下來,看著你女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再一次又一次地分手,我只能靜靜守在你身後,陪著你在感情世界中浮沈……可是,你為什麼又要來招惹我?這樣戲弄我很好玩嗎?就因為我愛你,所以你就可以這樣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我也有尊嚴啊!你還要糟蹋我的感情到什麼地步才罷休?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愛你,看到你幸福就夠了,從來都沒奢求過什麼,有這麼難嗎?為什麼要失魂落魄地跑來找我?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我看了會心疼,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明知道……我已經愛到連尊嚴都沒了……」
她放聲痛哭,每說一句就捶一下,他也沒反抗,由著她發泄,直到她捶累了,雙手不知幾時纏上他腰際,緊緊拒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沈瀚宇捧起她淚痕斑斑的面頰。「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傷害妳。」帶著滿心歉疚,低頭吻住她。
她閉上眼,流著淚,心碎酸楚地回應他,因為她知道,這是她唯一能擁抱他的機會,她不想放開,她知道這樣很傻,但是就算只有一夜,只要能真真實實地擁抱他,以她的體溫去溫熱他空涼的心,她願意!
「心蘋——」他及時打住,神情複雜地凝視她。「如果我是妳,會立刻放手。」
「我知道。」但是她不想。雙手將他抱得更緊,仰首主動接續未完的吻。
這一夜,她成功留下了他。
事後,她進浴室沖澡,圍了條浴巾出來時,他已經穿回衣服,沈默地在床頭抽煙。
她注視著煙霧彌漫中的面容,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神情凝重地猛抽煙。她苦笑,不打算為難他,主動開口問:「要回去了嗎?」
他抬頭,瞪著她。
這句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在問他:就這樣了嗎?一如數年前,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不要這樣看我,你知道我沒有表面上的瀟灑,我也想任性地留住你,但是,我可以這樣做嗎?你允許我這樣做嗎?」
沈瀚宇靜默了下,熄掉煙蒂,認真地望住她。「心蘋,我很感謝妳這樣對我,總是在我最寂寞無助時陪伴著我,看著我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妳從未離開一步,我不否認,今晚會來找妳,是在藉由另一種方式逃避某些事情,這一點妳也很清楚,可是妳還是留下了我,在我需要妳的時候,用妳的柔情擁抱我,給了我女人最珍貴的愛情與純真,就因?這樣,妳的無私寬容才更令我汗顏——」
「你沒有義務向我解釋——」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情我願,他不需要有壓力,更不需要愧疚,儘管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但是我想。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最愛我、而我也該去愛的女人是誰,所以我想真實地面對妳,也面對我自己。」他站起身,一步步堅定地走到她面前,指著胸口一字一句說道:「裏頭的這顆心破了一個洞,不論你給得再多,付出得再完整,都填不滿它,我是個殘缺的男人,所以不敢輕易拿這樣殘缺的自己去褻瀆你,你值得擁有更好的,而我,什麼都沒把握給你,也許執著到最後,你什麼都得不到,就算是這樣,也沒有關係嗎?」
劉心蘋沒想到他會對她說這些,動容地直搖頭,眼淚甩出眼眶。「沒關係,沒關係——」
沈瀚宇捧住她的臉,拇指劃去上頭的淚痕。「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對我而言意義是不同的,雖然那還不是愛情,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它會變成愛情,你願意陪我等到那個時候,和我一起修好這顆心的缺口,再將你完完整整地放進來嗎?」
她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再點頭,眼淚落得更急。
他深深歎息,收攏雙臂,將她密密圈抱住,已經分不清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多怕這一回,會再誤了一個好女人……
每錯一次,便要多背負一分愧疚、一分罪責,心已千瘡百孔,他真的希望這一回能有所不同,他不想再錯下去了,那種一再尋覓卻總是落空的感覺,好苦,好折磨——
《未完待續》
昨晚 幾乎毫無睡意 翻來覆去的 就是睡不著
不過 就在近五點 有點睡意時 居然做夢了
做夢對於我來說 雖說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但 這個夢讓我很想大笑
夢裡 見到了國小的轉學生
不過他國中也是跟我同班
夢裡的他 帥氣依舊 不過還是那樣斯斯文文的
好笑的是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居然是問我要不要去飆車
夢裡的我 毫不考慮的直接說好
結果 在要去飆車前 我還在準備吃的
套句鳥類同事所說的 我果然是十二生肖的最後一個
後來一大群人準備出發時 裡面居然有我三叔
天啊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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