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狀態:    住戶編號:2070935
 Prinz 的日記本
快速選單
到我的日記本
看他的最新日記
加入我的收藏
瀏覽我的收藏
說幾個字......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我很瞎,所以我很偉大!
 切換閱讀模式  回應  給他日記貼紙   給他愛的鼓勵  檢舉
篇名: 弦之恨
作者: Prinz 日期: 2011.12.06  天氣:  心情:



早上七點整,穿好皮鞋正準備出門上班,太太從後面叫他。

「今天也要搭捷運嗎?」

太太還拿著毛巾擦手,從廚房追到玄關來。

「嗯。」他對著玄關牆上的鏡子檢查領帶,眼神有些渙散。

「有兩星期了吧?從我載玲玲去上學那天開始。你到底為甚麼不想開車?是不是車壞了?壞了就送修啊!」太太皺著眉頭。

「跟妳說過是因為油價太貴了,我只是想節儉一點。而且搭捷運也不怕塞車,比較快。」

「可是你比以前更早出門,搭捷運反而花更多時間不是嗎?」

「差不多啦!」

他打算結束談話,提起公事包轉身開門。

「我覺得你怪怪的。你以前連晚上出去買包菸都想開車。」

「甚麼以前不以前,才兩個星期而已。我只是想改變一下,妳別那麼敏感。」

太太還是皺著眉頭,目送先生出門。





他今年五十歲,住在房價正在上漲的郊區。

由於都市飽和,愈來愈多人想搬去郊區,尤其離捷運站近的地段成為熱門的選擇。當初他在這裡買房子的時候捷運還沒通車,價格還算便宜,如今的飆漲的房價恐怕連他也買不起了。

捷運通車好幾年他一直沒搭過。正如他太太說的,他連出門買包菸都懶得走路。雖然離捷運站很近,走路也需要將近十分鐘,所以他一直是開車去上班。

直到那天。





出門後步行大約五分鐘,他經過一家琴行門口。

是一家很樸素的琴行,幾乎沒有裝飾,招牌上的油漆褪色而且有些碎裂。

他駐足在櫥窗前,凝視陳列在櫥窗旁的那架鋼琴。

琴身黑得發亮,琴鍵散發出柔和的象牙白,整齊有序的琴弦讓他有伸手進去撫摸的衝動。隔著櫥窗玻璃他彷彿聞到那鋼琴特有的木頭香味。

時間還早,琴行還沒開始營業。




這家琴行他只進去過一次,就在一個月前。他當時想要買一把吉他。

高中二年級的女兒從國中開始學吉他,用的是表姊用過的二手廉價品。他想買一把新的當作女兒的生日禮物。

當他踏入琴行的那一秒,就被眼前這架鋼琴吸引住了。

算不上甚麼高級品,只是YAMAHA C系列的中等級,但他分辨不出來。他只是著魔似的被那漆黑亮麗的色澤與優美的三角形琴身掠住了目光。

他站在鋼琴前痴呆了半晌。突然間,全身就像高壓電流通過,原本早已遺忘的許多往事在那一瞬間全都浮現他的腦海,無數的片段飛越他的視覺神經。

他的外表依然痴呆僵立,內心卻萬馬奔騰,連服務員走近身邊也渾然不覺。

「這台音色很不錯喔!您要不要試一下。」

服務員做出「請便」的手勢。

他微微發顫,猶豫著,然後「努力」地伸出了手。那姿態,彷彿鋼琴不在眼前而是高掛在懸崖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搆不著。

終究,他顫抖的手指沒能放在琴鍵上。

他放棄觸摸琴鍵,轉身向服務員說明來意。

女服務員微笑說本店專賣鋼琴,沒有吉他。她接著問是不是想給孩子學音樂,他們有開鋼琴班,就在樓上。女服務員親切的職業性微笑,似乎善於應付外行人。

從那天開始,他每天上班經過這家店門口都會停車,然後站在櫥窗前凝視那架鋼琴。








===============拉======================回====================


時間差不多了,他得繼續前進,朝捷運站前進。

路上擦身而過的有學生、有上班族、各色各樣男女老少都有,然而大家都踏著相同節奏的步伐。

跟著眾人的節奏行走似乎比較省力,連呼吸都配合上了。

進入捷運車站,人潮更多。上班時間的捷運站就像浴缸的排水口,人流呈漩渦狀有條不紊地被吸進去。

他一直想起那架鋼琴。

打從一個月前的那天開始,他幾乎天天想著那架鋼琴。他回想起了小時後也有一架一模一樣的琴。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小時後的琴長甚麼樣子,怎麼可能記得?況且那款鋼琴四十年前根本還沒生產呢!

但他直覺認為當年彈的就是那種琴。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那黑色白色的琴鍵就在他眼前跳躍著,每個音符都清晰無比。

他四歲半開始學琴,立刻就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他的父親請來國內知名的演奏家親自「鑑定」,確認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天賦異秉的神童。從此,他開始接受最優秀最嚴苛的「栽培」。

父親為他請來歐洲一流的指導教授,也有在美國日本非常受歡迎的鋼琴家,只為了目睹「神童」千里迢迢而來。不到十歲的他,甚至與國際級的大師同台演出,媒體競相採訪,佳評如潮。

學音樂是很花錢的,需要相當優渥的條件。他家境富裕,父母又都是有藝術涵養的人,為他提供最佳的溫床。為了將他培育成現代的莫札特,父母不惜一切,無論花費多少時間多少金錢,只要對他的琴藝有一點幫助都毫不考慮的付出。

彈鋼琴這件事從來就不能無師自通的,就連莫札特也需要音樂家父親嚴格的指導。有時大師的一次指點,能勝過自己苦練數年。

他們透過一切管道,請來他們所能請到最好的教授;錢就像流水一般的擲出去,毫不吝惜。

即使被視為天才,他仍付出非常大的努力,每天至少在鋼琴上花十個小時,苦練再苦練,無論再困難的曲子他都想挑戰。一個十歲不到的兒童,承受了世人無法想像的痛苦磨練;世人只看見神童的神奇,卻不知道背後的傷痕與淚水。

他不負眾望在一場又一場的比賽中,輕易地擊敗對手脫穎而出。九歲那年,他受邀為當時的「蔣總統」演奏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圓舞曲》。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的掌聲、鎂光燈、湊到面前的麥克風,甚至「蔣總統」摸他頭的感覺。他還記得為總統演奏完沒幾天就聽說總統出了車禍。

四十年前的回憶,一下子全都湧了上來。


這些往事,長達四十年的時間一次也沒被想起來,連作夢也不曾夢見過。為甚麼忽然在那一天統統都想起來了?

只因為偶然見到的那架鋼琴……………?






===============拉======================回====================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月台。

月台上更加擁擠不堪,人群中隱約有隊伍的軌跡,但他看不見隊伍的尾端在哪兒,就是看見了也擠不過去,人太多了。下了電扶梯之後他只能隨著人群板塊移動。

他的個頭頗高,周圍的頭皮都在他眼下。他望向遠處,列車軌道旁的牆壁上鑲有大型壁報,似乎是音樂會的宣傳廣告。

壁報上年輕的音樂家露出潔白牙齒,笑得十分燦爛。

如果不是當年那宗事件,現在的他可能被那個年輕音樂家推崇為啟蒙大師。


…………記者問:可不可以告訴大家,為甚麼你會走上音樂這條道路?

…………年輕音樂家:完全是因為XXX!因為他的琴聲使我發現原來音樂可以這樣美!我找到了人生最美麗的目標,那就是永遠追尋XXX的腳步!

…………但我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達到那樣的境界,因為那是上帝的傑作啊!

…………上帝藉由他的手指向人類展現何謂神蹟,讓人類了解到原來天堂並不在那遙遠的國度,天堂就在XXX的每一場演奏會裡……………



月台上響起廣播聲音,打斷他的幻想,將他拉回現實。




現實生活的他,在一家中小企業擔任經理,部門裡有七名屬下。他的辦公室只有五坪大,窗外是烏煙瘴氣的水泥叢林。

以國民平均所得來看,他的待遇還算不錯的。有個賢慧但有點囉唆的老婆,有個功課還過的去的乖巧女兒,同事間相處的也融洽,老闆將他視為公司不可或缺的棟樑,重大決策少不了他的意見。

房子、車子、銀子、妻子孩子全都有了,安安穩穩過日子,將來可以送女兒出國讀書,也有能力悠悠哉哉享受退休生活。這樣的人生有甚麼好抱怨?多少人羨慕呢!

如果不是那架鋼琴,他可以一直滿足於這樣的人生。他的幸福幾乎無可挑剔,頂多是酒過三巡跟同事抱怨抱怨老闆,抱怨抱怨老婆,罵罵客戶。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他那天絕不會走進琴行。他寧願永遠不要想起小時候的事。

可惜這一切全毀了,就在走進琴行的那天,他忽然明白一件事─────原來自己這輩子都在過「別人」的人生。真實的他,早在十歲那年就死掉了。

就像有一部好萊塢電影,描寫外星人附體,被附體的人一覺醒來就不再是他自己,雖然頂著一樣的軀殼,但內容完全不是同一個生物。

他覺得自己在十歲那年的某一天被殺死了,某個異樣的靈魂鑽進他的軀體,以他的外型生活了四十年。

這個靈魂再也不碰鋼琴。他開始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唸書、打球、交女朋友;然後考大學、當兵、找工作;然後結婚生子、儲蓄理財、逛車展逛電腦展、買有機食品,年節與親戚聚餐……………

一個好老公、好爸爸、好朋友、好人。

然後,走進那家琴行。

盤據四十年的靈魂在那天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個被蹧蹋了四十年的軀殼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生。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張五十歲的臉,有許多白髮。

眼角的魚尾紋漸漸濕濡。





這不是我的人生!把我的人生還給我!我要我的琴……………還給我!!


他哭泣,他吶喊,但他無可奈何。

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他想過參加成人音樂班,重新再來。他可以想像那個畢業沒幾年的鋼琴教師,晚上還得去酒吧伴奏兼差。班上可能有許多和他年紀相仿的同學,在工作家庭之外想培養一些興趣,最好能增添一點藝術氣息讓自己的高雅些。

這些人有錢有閒,在客廳的酒櫃旁邊擺上一台鋼琴,客人來的時候可以秀兩下,放著不彈也是件漂亮傢俱。

然後,他再次展現他的天才、成為媒體競相報導的音樂大師、到世界各地巡迴演出、為總統演奏、創作出一首又一首完美樂曲、在音樂史上留下不朽的一頁……………

可能嗎?


人生,只有一次。







某個深夜,他站在瓦斯爐前,思考著如果把管子拔起來塞進嘴裡,需要經過多久才會喪失意識?能不能在喪失意識之前把管子裝回去?

他不想把妻兒帶走,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結束。

另一個深夜他上了頂樓,站在圍牆邊哆嗦著往二十層樓下的水泥地面俯瞰,猶豫了半個鐘頭始終沒跳下去。

他察覺到自己的「不甘心」,胸臆間橫亙著一股怨氣。

就這樣莫名其妙失去了四十年,無聲無息的給人偷走了,然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死去。這算甚麼!一切都照著那可恨的竊賊主導的劇本,在他幸福地使用我的軀殼四十年後,吃乾抹淨拍拍屁股走人,然後一切落幕。

而我呢?我撤徹底底沒了!彷彿從來不曾在世上活過一般!

在頂樓寒風的吹拂下,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同歸於盡!

他要毀滅「這個人」,把這個偷走他人生的可恨竊賊拖進地獄。他對著鏡子,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

「你以為自己很幸福嗎?你的人生很順遂,很安定,擁有許多有形無形的財富?你的人生充實而色彩豐富?別作夢了!

你糟蹋了我的人生,毀滅了我的一切,如今我要加倍奉還!我要報復!我要讓你也嚐嚐毀滅的滋味!讓你體會我的痛,我的悔恨,我的悲哀!我和你,我們頂著同一付軀殼,我們也一起邁向滅亡之路吧!」

巧的是,就在他下定決心的第二天早上,親眼目睹一宗事件。

那是兩週前發生的事。









===============拉======================回====================


捷運列車進站,人潮開始向前推擠,他一邊想著兩個星期前在捷運上遇到的奇事,一邊被人群推進了車廂。

這兩週,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那件事,因此天天搭乘捷運。

他在等一個機會,在那個機會來臨之前他必須做好「準備」。

那是一種心理準備,也可以說是心理建設,只要具備了恰當的心理素質,技術層面反而很容易克服─────只需要站對位置就好了。

他不停回想兩週前那個事件,回想一切細節,在關鍵的時刻把腦海中的記憶畫面停格,然後細細品味。

他上班想,回家也想,他甚至上網蒐集相關的知識。他要一舉成功,不容許錯誤發生。

此時,擁擠的車廂內,似乎達到了理想的密度。

擠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少女,穿高中制服,背對著他。

姿勢也十分理想。

最後的環節就是周圍的其他乘客,必須考慮到最近範圍內乘客的結構,觀察這些人的年齡、職業屬性,甚至從他們的神情中判斷每個人的處世態度與道德意識。

這些非常重要,每個細節都會對行動的成敗造成無可挽回的影響。

列車過了三站之後,一切條件漸趨成熟,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了。他閉上眼睛,讓那最要緊的心理狀態升高、浮現,最後化為行動。

他再一次回想兩週前那宗「重大事件」。







那天早上,女兒賴床賴過了頭。眼看快遲到了,而學校又在他公司的反方向,於是太太決定開車送女兒上學,他只好搭捷運去上班。

也是一個擁擠的上班日。他在車廂裡隨著人群擺蕩,周圍的人都比他矮一個頭,他的眼光自然地落在附近的頭皮上。

過了三個站,車廂裡的空氣漸漸有了微妙的變化。當他察覺的時候,附近已經開始瀰漫著一股特殊的緊張的氣氛,整個車廂似乎都靜了下來。

好幾個人皺著眉頭,似乎正在嫌惡甚麼。

是味道嗎?他用力嗅了嗅,並沒有聞到甚麼異味。接著他發現有人不時偷望著某個方向,而且好幾人窺望著同一個方向。他順著那方向觀察,終於整理出眾人視線的交集,同時也聽到了聲音。

是女孩子的啜泣聲。

那女孩一隻手拉著吊環,另一手緊緊扯住裙子,身體隨著列車搖晃。

她低著頭表情十分痛苦,眼淚不停滴落,似乎正在喃喃自語。因為有段距離聽不清女孩說甚麼,但她旁邊的婦人顯然聽見了。婦人狠狠瞪了女孩背後一眼。

他稍微挪動一下角度好瞧瞧女孩背後站的是甚麼人。

是一個年約六十歲的老男人,身穿休閒服。從他臉上的線條與膚質髮型體態,可以猜想這人生活優渥,不是企業家就是專業人士。他猜測那人應該是醫師或外商經理人吧。

老男人閉著雙眼,一臉怡然自得的神情。恰好列車一陣劇烈晃動,擁擠的人叢晃出一條間隙,終於讓他見到了「下面」的事情。

老男人肚子下方完全緊貼著女孩的臀部,左手從女孩的側面撩起裙子並且把手伸進裙子裡。從那隻手的長度與角度來推想,老男人的手掌應該已經繞到女孩「前面」了。

老男人似乎很享受女孩的啜泣,一點也不擔心惡行敗露;女孩哭聲愈來愈響,入侵的手也蠕動的愈來愈厲害。

最後,距離稍遠的他終於也聽見女孩子的哀告聲。

「求求你…………我不要………不要再弄了…………嗚…………不要這樣…………嗚嗚嗚………………」

老男人的左手開始移動。他以為老男人因顧忌而罷手,沒想到,那隻手居然慢慢將女孩的內褲往下扯。

他感到十分訝異,難道這人想在沙丁魚罐頭似的車廂裡幹那種事嗎?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內褲被扯下的同時,女孩放聲大哭,附近立刻騷動起來。

有個年輕人扭住老男人的衣領,大聲斥罵:「幹你娘咧!你個老色狼。我看你弄半天了,本來不想管的,你娘的太過分了!」

乘客們紛紛起鬨。

「你還是不是人哪!居然欺負小女孩……………」

「扁死他啦!」

「真他媽的畜生!」

「叫警察,這種混帳一定要把他關起來!」

「揍他!」

「大家打色狼啊!」

「幹!還想跑……………」


其實在女孩子放聲大哭之前,早已有許多人發現了,但誰也不想當那個開第一槍的人。只要有人開第一槍,後面跟著起鬨就簡單多了。

眾人一頓扭打,老男人很快就倒在地上。車廂裡原本就沒甚麼空間容納一個人倒地,這下子就更亂了。

好幾個人用力踹踏老男人,他的頭頸遭受劇烈攻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一只La new尖頭皮鞋爆炸式的衝擊他的腹部,鮮血與嘔吐物流了滿地;還有一個女人使勁將GUCCI手提包往他身上砸,包包裡彷彿塞了鉛塊似的相當具有殺傷力。

老男人原本乾淨整潔的衣服瞬間變得破爛髒污,整張臉埋在血泊與嘔吐物當中,手腳呈現不自然的折角,間歇抽蓄著。

他覺得老男人此時就像一隻被大型捕獸夾夾住的松鼠。

在混亂當中有叫罵聲也有歡笑聲,還有人喊著:「讓一讓,我踢不到………」「不對不對啦!要踢他的懶叫!」「哈哈哈!還在動耶!」「幹!我扁你你還敢擋!」「哎喲…………我踢到椅子了,痛!」…………

彷彿一場小型的嘉年華。

列車到站之後停了很久,似乎接到通報的站務人員找不到出事的是哪一節車廂。

廣播響起:「親愛的乘客,本列車由於突發狀況,靠站時間較長。捷運公司感謝您的耐心等候,造成不便請見諒…………」接著分別用台語、客語、英語重複一遍。

等到廣播結束,老男人被三名站務人員抬出車廂。直到車門關閉列車開動,都沒再見到老男人恢復意識。

他心想,遭受這麼劇烈的攻擊也許就這麼死了也說不定。

就這樣給人打死好嗎?這樣打死豈不是太便宜了?



要打到半死不活的,送進醫院治療。

治療的期間讓記者來採訪、拍照,把照片登在各大報,斗大的標題寫著:

《名醫XXX竟是披羊皮的狼!》、《捷運車廂伸出鹹豬手遭乘客痛毆》、《捷運再現狼蹤治安亮紅燈》、《妻子泣訴:沒想到枕邊人是禽獸!》、《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婦女團體強烈要求對性侵犯實施化學去勢》…………


他的親朋好友急忙跟他斷絕關係,連妻兒都對他不屑一顧;他長期建立的社會地位、人際關係,剎那間化為烏有,再也沒人把他當人看了。

因為他已經被貼上「色狼」的標籤,喪失做人的資格。

也許在監獄裡會有神父或心理輔導員企圖感化他。但他不會接受感化,他對「導師們」展露出非常邪惡狂妄的嘴臉,大聲宣稱─────

「等我出獄以後還要繼續搭捷運,繼續伸出鹹豬手,而且專挑未成年的小女生下手!」

「下次我不但要摸,我還要脫了褲子幹!在眾目睽睽下做出最下流的動作!」

「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我人生的最高目標就是在捷運上當色狼!」

「不服嗎?不服你也去搭捷運阿,囉唆個屁!」

………………


導師們搖頭離去後,等著修理他的還有眾多獄友。

囚犯們最喜歡霸凌這種人,因為這種人被欺負得再慘也沒人同情,欺負他反而會產生一種「正義感」,彷彿替受害婦女出一口氣似的,霸凌者也飄飄然成了英雄。

監獄裡的囚徒之間也有等級區分的。搶銀行或者黑幫份子往往被視為英雄好漢;詐欺犯與經濟罪犯因為智商高也受人尊敬。最下賤的是性犯罪,誰都看不起你,連專偷水溝蓋的毛賊或者毒蟲都有資格看不起你。這種人遭凌虐也是應該的。

等那人出獄以後,早已妻離子散孑然一身,被社會唾棄成為邊緣人,最後流落街頭凍死在某個寒冷冬夜裡。



他希望那人的下場如他所料。因為,此刻的他正朝向那個下場邁出勇敢的一步。









===============拉======================回====================


他慢慢將下體往女學生的臀部貼過去。

然而他與女學生的身高差太多,除非彎曲膝蓋否則只能頂到女學生的腰部。於是他乾脆整個正面貼上女學生的背面。

其實這時候車廂已經很擁擠了,即使不刻意貼上去也會擠在一起,這樣女學生根本不會發現自己被人非禮。

他決定更進一步。

他開始扭動腰部,用下體摩擦女學生的柔軟細腰,不時藉著車身搖晃向前突刺。不久,女學生也感覺到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

那瞬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羞恥感排山倒海而來。

他知道必須克服這種心理障礙,否則絕對無法將整個過程走完。

可知道是一回事,克服羞恥心是另一回事。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劇烈發抖,冷汗直流,簡直就要當場昏厥了。

女學生面無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色狼侵犯;她的眼光只在他臉上停留一秒立刻又轉回頭去。

他緩緩吐氣,安心感像一件雨衣漸漸從頭上罩下,包裹他全身。

他警覺到自己正在退縮。





這項作業必須對抗雙重困境,一是危機感與羞恥心,二是安全感。

整個人生都被理智與道德,或者說是「社會性」層層包裹,要撕開這層外衣實際上是相當困難的。

一輩子都在意著他人眼光生活著,如何承受那種極端的譴責與不屑?一旦退縮立刻又會被「安全感」吸引,拉回到社會規範的圈子之內而感到十分舒服。

不能這樣!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要幹到底!如果繼續躲在安逸的殼裡不是又回到那個「別人的人生」裡去了嗎?他彷彿聽見那個竊賊的奸笑─────


「你還是死心了吧!好好過著我給你安排人生。你都這樣過了四十年現在又何必毀了它?就這樣平凡幸福的活下去吧!」

「你想毀滅這一切?你想藉由這種方式否定過往的人生來聲明你的悔恨與不甘心?」

「哼哼,哼!你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我看透你了。你還是那個軟弱無助的小男孩,赤裸著身體,哭得可憐兮兮連一個音符也彈不出來…………」

「就算你真的幹了又怎樣呢?失去的永遠失去,毀滅一個人也無法使另一個人復活。更何況,你早就死了,摧毀一具屍體又有甚麼意義?」

「哈哈哈哈……………蠢材………哈哈哈哈……………白痴………………」







他無聲地流下兩行眼淚,同時悲壯地伸出了雙手,從下方伸進女學生的制服襯衫裡。

不能回頭了……………

他環抱著女孩,雙手探到女孩胸前,緩緩扯下胸罩。他看不見女孩的表情,心裡默禱著希望女孩不要叫嚷得太早,一定要讓他把事情做完,一定要徹底墜入那羞恥地獄中!

……………毀滅吧!

他將手掌完全包覆女孩尚未發育完成的乳房,緩緩地搓揉,心中的緊張已經達到了沸點,準備隨時迎接女孩的尖叫。

女孩的襯衫很合身,他的大手在裡面有些支絀,感覺襯衫的釦子幾乎快被崩斷了。

(……………大家看哪!這裡有一匹色狼!他正在性侵小女孩,大家快圍毆他!打死他!禽獸不如的傢伙!…………)

然而,女孩始終沒有尖叫,只是從鼻腔裡輕輕發出嚶聲。

周圍一切正常,氣氛沒有絲毫異樣,除了他不停飆高的血壓…………

他加強了手掌的力道,甚至揉捏乳頭,女孩的呼吸也愈來愈沉重,鼻音愈來愈響。

他覺得女孩身體的重心似乎逐漸朝他身上傾斜。突然間,有一隻手隔著制服用力壓住了他的魔爪。

(………抓到了嗎?)


剎那間,他心中一片雪白,血液刷的一聲全降到腳底。他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該來的終於來了。彷彿風中的一葉,任由擺佈,從緊張與羞恥的極限中解脫了。

周圍至少有三名壯漢,足以將他打到不成人形,確保他無法臨陣脫逃。

周圍還有兩名婦女,看臉就知道是極端的女權主義者,絕不會坐視色狼逍遙法外。

門口還站著一個大胖子,要越過他奪門而逃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時間繼續划行。



就在他漸漸感到異樣的同時,女孩側過頭低聲秀氣說─────


「不要那麼用力嘛。那裡…………很敏感……………」






女孩的臉蛋紅通通的。























他在十歲生日的前一天,被他的鋼琴教師綁架了。

那個女鋼琴家是父親重金禮聘,從德國請來的一流演奏家,曾經獲得蕭邦大賽第一名,還擁有維也納大學的音樂教育學位。

沒人知道聲望如日中天的鋼琴教師,為何要綁架自己指導的神童。

在他被拘禁的二十三天裡,遭受各種無情的凌虐。這些凌虐都發生在她私人別墅的琴房裡。

他的父親運用權勢將整件事壓下來,沒讓新聞界知道。

實際的慘況沒人知道,警察只能從小男孩的傷勢與現場情況加以推測。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女鋼琴家最後在小男孩面前用琴弦割斷自己的頸動脈。




小男孩出院後,完全忘記整個事件的經過;那二十三天的記憶完全空白,徹底恢復了以往的生活。








除了他再也不能彈琴…………


















標籤:
瀏覽次數:124    人氣指數:1524    累積鼓勵:70
 切換閱讀模式  回應  給他日記貼紙   給他愛的鼓勵 檢舉
給本文愛的鼓勵:  最新愛的鼓勵
說幾個字......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我很瞎,所以我很偉大!
 
給我們一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