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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愛情故事-1
作者: 劉蓮笙 日期: 2012.12.13  天氣:  心情:
這是一九七七年的秋天。兩個十六歲的少年準備去一個四十裡以外的一家醫院。男孩陪著女孩去檢查(jiǎnchá)身體。
他們去醫院檢查女孩是不是懷孕(háiyùn)了。他們偷偷地戀愛。他們在學校的校園裡又偷偷做了男孩和女孩不敢做的事。他們十分恐懼(kǒngjù)。
那天的天氣非常好。在公共汽車站,男孩到車站裡買票,女孩在汽車站外面躲(duǒ)著,怕熟人(shúrén)看見。他們怕別人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
車站外面到處是土,秋天的樹葉掉在地上。女孩偷偷地看著汽車站開著的小門,她的目光(mùguāng)很平靜(píngjìng)。
男孩從車站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不好。他知道女孩躲在哪兒,但是他沒有看她。他向一座橋走了過去,他很緊張地左看右看。
他走到了橋上,站住了腳。然後向女孩望(wàng)了一眼。他看到女孩正看著他,他不想看她。他生氣(shēngqì)地轉過臉去。他一直站在橋上,他一直沒有看她。
後來男孩看到周圍(zhōuwéi)沒有熟人(shúrén),才向女孩走過去。他走過去的時候,很驚慌(jīnghuāng)。女孩卻很平靜。她看到這個少年在陽光(yángguāng)裡走來時,她內心有些激動(jīdòng),她臉上出現了笑容。他走到她身旁,卻對她的笑容(xiàoróng)很生氣。他小聲說:“這時候你還笑?”
  她臉上的美麗笑容沒有了。她有些緊張地望著他。他說:“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要看我,你要假裝(jiazhuāng)不認識我。你為什麼看我?真討厭(tǎoyàn)。” 她沒有說話。她看著地上一片黃樹葉。
男孩告訴她:“上公共汽車以後你先找到座位坐下,如果沒有熟人,我就坐到你身旁。如果有熟人,我就站在車門旁邊。記住,我們不要說話。” 他把車票給了她,然後,男孩就走開了。
他們上了一輛破舊(pojiu)的公共汽車。男孩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他站在汽車門旁邊,沒有走向他的座位。
公共汽車在破舊的公路上搖搖擺擺(yáoyáobǎiǎi)。後來她叫他,她的聲音使他非常恐懼(kǒngjù)。男孩非常討厭女孩叫他。可是,她不停地叫他。男孩只好轉過頭去,他的臉色(lianse)非常難看。
然後她讓他坐在她身旁的空座位上。他在她身旁坐下以後,感到她故意(gùyì)地把身體靠近他。她說了很多話。他什麼也沒聽進去。
後來汽車到車站了,大概幾分鐘以後,兩個少年從車站走了出來。他們向醫院走去。然後他們來到了醫院的掛號處(guàhàochù),掛號處旁邊沒有人。
男孩突然害怕(hàipà)起來,他突然害怕被人抓(zhuā)住。他走出醫院,站在外面。當女孩也走出來時,他告訴她:他繼續陪著她很危險。別人很容易看出這兩個少年幹了什麼壞事。
他說:“你一個人進去吧。” 她同意了,點了點頭後就走了進去。他看著她走到掛號處的視窗,她一點也不緊張。他聽到她說了自己的名字,說她二十歲了。名字是假(jia)的,年齡也是假的。然後他聽到她說:“婦科(fùkē。)”這兩個字使他非常害怕。然後,她離開視窗轉身看了他一眼,走上樓去。
男孩一直看著她。他感到心情沉重(chénzhòng)。他望著大街。他在那裡站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在醫院外面等著女孩,可是她一直沒有下樓來。他又害怕起來,他覺得自己做的事已經被別人知道了。他決定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就往大街的對面走去。他穿過街道以後,就走進一家商店。
  過了一會兒,女孩出現在街對面。她站在一棵樹旁邊,有些著急,她在找男孩。男孩從商店的窗子看到了她。他看到女孩身後沒有可疑(kěyí)的人,就馬上走出商店。
他在穿過街道時,她看到了他。等他走過來之後,她向他苦笑(kǔxiào)一下,低聲說:“我懷孕(huáiyùn)了。”男孩像木頭一樣站在那裡,很長時間沒有動。他看著女孩說:“怎麼辦呢?”
女孩輕聲說:“我不知道。”
  男孩繼續說:“怎麼辦呢?
  女孩說:“別去想這些了,我們去那些商店看看吧。”
  男孩說:“我不想去。”
  女孩不再說話,她看著大街上的汽車。他們過了街道。
女孩再次說:“去商店看看吧。” 男孩還是說:“我不想去。”
  他們一直站在那裡,很久以後男孩才說:“我們回去吧。” 女孩點點頭。然後他們往回走去。走不多遠,在一家商店前面,女孩站住了腳,她又對男孩說:“我們進去看看吧。”
男孩想了一會兒,就和她一起走進商店。他們看到一條白色的裙子,女孩一直看著這條裙子,她告訴男孩:“我很喜歡這條裙子。”
男孩心裡很害怕。他想,如果人們知道了他們做的事情,人們會到處去說。他們家裡也會懲罰(chéngfá)他們。他們沒有辦法生活下去。男孩越(yuè)想越害怕。他想逃離(táolí),自殺(zìshā)。可是女孩卻一直很平靜。
他們的愛情從十六歲時開始。他們經歷了很多。十多年過去了,男孩已經成為她的丈夫。這個女孩快三十歲了。他們結婚很多年了。現在他們面對面坐在房間裡。他們一起坐在黃昏(huánghūn)的屋子裡,這是他們的家。她坐在窗子前的一把椅子裡,正在織(zhī)一條天藍色的圍巾(wéijīn)。
她的丈夫就是以前買汽車票的那個男孩,在一九七七年的秋天與她一起去了那個四十裡以外的醫院。他們在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們快到十六歲的時候,有了第一次性生活(xìngshēnghuó)。她第一次懷孕也是在那時候。可是現在她丈夫卻覺得他們的生活沒有意思。他覺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他天天看著他的妻子,做著同樣的事情。他看著她沒有了激情(jīqíng)。他覺得,最大的錯誤就是在結婚的時候,沒有想到他們要永遠地在一起。他覺得他的生活變得越來越陳舊(chénjiù)。他不想把這種陳舊的生活繼續下去了。
  他常常向她解釋:“我們五歲就認識了,結婚了。這種青梅竹馬(qīngméi zhúmǎ)的愛情是的很可怕(kěpà)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問她: “難道你不覺得我太熟悉(shuxi)了嗎?”
  但她總是很迷茫(mímáng)地看著他。
  他繼續說:“我們從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了,二十多年後我們還在一起。我們的生活能發生什麼變化呢?我們的生活怎麼會有激情呢?”
  她聽了他的話以後,總是感到有些慌亂(huāngluán)。
  他繼續說:“我對你太瞭解了,就像一張貼在牆上的白紙一樣。你對我也是同樣。”
  她哭了。
  他接著說:“我們在一起已經沒有激情了。我們只能回想(huixiang)過去。那個時候我們快十六歲了。在那個沒有月光(yuèguāng)的夜晚,我們在學校操場的草地上,我們擁抱(yōngbào)在一起,我很驚慌。在旁邊的那條小路上,常常有人路過。他們的說話聲讓我感到恐懼。好幾次我都想跑掉。只是因為我被你緊緊抱住。我才沒有跑掉。那個夜晚我沒想做什麼。可是後來,在那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我的欲望(yùwàng)還是讓我進入了你的身體。
在一九七七年秋天的那一日,我與你一起去了四十裡以外的那個醫院。在知道你懷孕的時候,我痛恨(tònghèn)那只有幾分鐘的快樂。欲望差點毀(huǐ)了我,在後來很多的日子裡,我想到了自殺(zìshā)與逃亡(táowáng)。因為,我們很有可能被學校開除(kāichú),被趕出家門。人們都會知道我們的事情。我們最後只能:“自殺。”
女孩的聲音在十六歲時已經固定(gùdìng)了。在後來的十多年裡,他天天都要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聲音,使他已經沒有了激情(jīqíng)。
因此,在黃昏裡,他看著坐在對面的妻子,感到越來越疲倦(píjuàn)。她還在織著那條天藍色的圍巾。她的臉依然還是過去的臉。與過去不一樣的是,她臉上開始出現了的皺紋(zhòuwén)。他對她確實是太瞭解了。現在她開始注意丈夫說的話了。
  他對妻子說:“在你還沒有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在每天中午十一點半和傍晚五點的時候,我知道你要回家了。我可以在一百個女人的腳步(jiaobu)聲裡,聽出你的聲音。而我對你來說,不也是同樣嗎?”
她停住了,她開始認真地看著她的丈夫。
  他繼續說:“因此我們互相都不可能使對方感到驚喜(jīngxǐ)。我們最多只能給對方一點高興,而這種高興在大街上到處都有。”
這時她開口說話了,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看到她的眼淚(yǎnlèi)流(liú)出來了。
  她說:“你是想把我一腳踢開。”
  他沒有否認(fǒurèn),而是說:“這話多難聽。”
  她又重複道:“你想把我一腳踢開。”她的眼淚在繼續流著。
  他說:“這話太難聽了。讓我們再回想一下往事(wǎngshì)吧。”
  她問:“是最後一次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繼續說:“我們的回想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她仍然這樣問:“是最後一次吧?”。
  他說:“從一九七七年的秋天開始吧。我們坐上那輛破舊的汽車,去四十裡以外的那個地方,去檢查你是不是已經懷孕。那個時候我可真是喪魂落魄(sàng hún luò pò)。”
  她說:“你沒有。”
  他說:“我確實喪魂落魄了。”
  “不,你沒有喪魂落魄。” 她再次這樣說,“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只有一次喪魂落魄。”
  我問:“什麼時候?”
“現在。”她回答。



故事簡析:
這個故事講了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偷偷地戀愛。他們戀愛了,他們什麼都不懂。由於欲望和好奇心,他們有了第一次性生活。女孩懷孕了,男孩害怕了。男孩怕被學校開除,怕父母的懲罰,怕人們到處談論他們。男孩想逃亡,想到自殺。女孩卻是很平靜。她覺得為了愛情,這些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他深深的愛著男孩。他們結婚了。女孩仍然愛著男孩,她的愛情沒有變。可是男孩卻不愛她了。他覺得他們的愛情和生活沒有激情,他們在一起生活得太久了。因此他想結束他們的愛情生活。女孩很傷心,她沒想到愛情就是這樣的結果。
在中國的最近二十年中,人們的生活變了,人們的思想也在變化。離婚的人比以前多了。有些人去追求時髦(shímáo)的生活方式。這個故事寫出一些年輕人對愛情觀念的心理變化。女孩還在幻想(huànxiǎng)幸福的愛情,男孩卻想拋棄(pāoqì)他的妻子。對於愛情的這兩種態度比較真實地反映了現實中地人們婚姻生活。
這個故事語言簡潔,幾乎沒有什麼情結。故事的細節主要是描寫男孩和女孩對愛情的不同的感受和態度。《愛情故事》探討了愛情的本質,愛情是感情還是激情的問題。《愛情故事》並沒有答案,但是給人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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