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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錯舞的淚光
作者: ☆殘☆ 日期: 2006.05.02  天氣:  心情:

相當陽光的禮拜天早晨,適合開著冷氣躲在棉被裡睡大頭覺;也適合對著有線電視頻道發呆讓電視看。
適合的事很多,至少不是為了﹁新車發表會﹂非得到公司來值班。
我不是TOP SALSE,卻也沒有極佳的運氣能夠躲過抽籤輪值的苦差事。操!當兵兩年都沒那麼歹命揹過值星帶,現在竟然三不五時被迫取消假日,只為等候顧客上門而待命。
﹁嘉泰,下午到老地方﹃挑一桿﹄?﹂梁課的語調輕鬆,說這話的時候,大版面的報紙還擋著他的臉。
景氣真的差吧。
我們這個點在桃苗區的業績排名裡敬陪末座是常有的事。太悠閒的結果,造福了對街的撞球場,儼然成為公司下午茶集中營。
﹁去不去啊?﹂大概是我神遊太久,-梁課又問。﹁慶宇說他一點前會到。﹂
慶宇也來...
...該去看瑋瑋了...
我一把拎起辦公桌上的鑰匙,簡單的向課長告假。﹁梁課﹐我有事出去。告訴慶哥改天單獨跟他挑。﹂
沒等梁課的回應﹐我迫不及待的衝出大門去發動車子。
¥ ¥ ¥
因為慶宇﹐所以認識瑋瑋。
不容易理解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瑋瑋與生俱來吸引男人﹐挑釁女人的本事。不能怪她,食色性也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至理名言,女子善妒也是天性。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生在十月,直覺反應她應該是天蠍座女子,我不研究星座,只是她的倔強,她的不理會世俗與特立獨行,她的伶牙俐齒、善變狡黠...在在讓我有這種錯覺。
也許,他們會分手,或多或少也是因為性格上的衝突吧。
不同的是:慶仍舊履行他多采多姿,狂風浪蝶的生活義務。至於瑋瑋,分手後的她讓人覺得有點自閉。
初時封閉的只是心。
現在,我連她臉上的光鮮亮麗也越來越尋不著痕跡。
穿過潔白冰冷的長廊,我停留在盡頭的一間病房門前。
想著今天的開場白要說什麼笑話給她聽。
推開門,除了滿室的白和床上一本沒闔上的札記,什麼人影也沒有。
﹁上哪去了?﹂嘴裡的喃喃自語,阻止不了想上前對那本札記一窺究竟的好奇心。
目光駐足在敞開的扉頁上,我又開始神遊:
﹁如果,還記得相戀的這一天,
請出現在這一波人潮裡;
也許,不來也好...
真的,不來也好...﹂

﹁泰,偷看是很不道德的行為喔!﹂不知道瑋瑋什麼時候回來,突如其來的喚出聲。
﹁哎唷!我的姑奶奶,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耶!﹂我被她的神出鬼沒抓回了出軌的魂魄。﹁誰教你那麼愛寫這些﹃阿撒不魯﹄的玩意兒﹗﹂
瑋瑋繞過我斜倚在床上,兩隻細白的手臂像是渾然融入被單裡成為一體似的。
我在等她回嘴,揪住我的語病大大的吐槽一番。
她只閃動清澈的眸子,兩排長睫毛眨吧眨吧的對我笑了笑。
不喜歡如此安靜的她。
也許優雅文靜是屬於女人獨有的美。但我比較欣賞瑋瑋牙尖嘴利咄咄逼人時的那種生氣。﹁剛到哪去了?心情這麼不好?﹂
她隨手耙了耙一頭過腰的紅褐色髮絲,指間還殘留一綹掉下來的斷髮。﹁去照鈷六十囉﹗你看﹗我都快禿頭了﹗﹂
她伸出手掌攤開來在我面前。
..想安慰她些什麼,卻又覺得開口說什麼可能都是廢話。
﹁最近工作順利嗎?﹂瑋瑋話鋒一轉,打破沈默。
﹁還好。﹂
﹁..慶..好嗎?﹂早知道她會這樣問。
﹁不就是老樣子。﹂每回見面,很難不提到慶宇。誰教我和他是同事,又是死黨。
去年的情人節,慶宇挽著瑋瑋雙雙出現在我們這群王老五不定期的聚會裡。
真是該死的沒天理﹗
也不知道慶宇哪一代祖宗燒了什麼好香,他身邊不乏環肥燕瘦的鶯鶯燕燕,卻從來沒見過像瑋瑋這般能讓我們這群單身漢看得口水直流的女孩子。
或許瑋瑋沒那麼好的條件參選中國小姐,因為她的身高只能算中等,還摸不到高挑的邊。不過就算是中國小姐也未必見得各個都漂亮,可是瑋瑋的一頻一笑在她白皙的膚色襯托下,讓男人很難不想把自己變成大野狼吞掉秀色可餐的小紅帽。
看得出來慶宇當時真的很在乎瑋瑋,通常只要瑋瑋在,他的視線範圍絕對是跟著瑋瑋游移。
壞就壞在慶的不定性吧?
只是瑋瑋的深情叫人看在心底,會疼。﹁還恨他嗎?﹂
..真是西線無戰事,我幹嘛無端端地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想賞自己兩巴掌。
﹁應該嗎?﹂瑋瑋反問。以前每每談起這個話題,她遣詞用字的毒辣足以讓人死上N遍。可是今天,他眸子裡盡是無神與空洞。
大概是生病的關係所以才讓她顯得無精打采。我只能這麼猜測。
寧可聽她傾訴怨懟,即使是叫囂漫罵也好過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像是隨時會蒸發的泡沫﹗
..隨時都會蒸發的泡沫?..
﹁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妳病了?﹂我試圖引導她說些什麼,就算話題會令他不開心。
太沈寂,讓我不安。
﹁那又怎麼樣呢?﹂又是簡短的反問句,雖然多了幾個字。
﹁也許,他應該來看看妳...﹂
瑋瑋揮了揮手,打斷我的話。﹁算了。記得你當時對我說的話嗎?﹃一笑抿恩仇﹄﹗﹂
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無言以對。
知道再提下去,也不見得會有結論。﹁妳該休息了,過兩天再來陪妳。﹂
﹁嗯。﹂瑋瑋順從的滑下身子,閉上眼。
看來,她真的累了。
臨走前我又回頭探了她一眼。
我不敢妄下斷言,瑋瑋是不堪病魔、藥物折騰的累,還是這段感情將她的心神吞噬的疲倦。
一笑抿恩仇︱︱就在不久前,她才告訴我:她做不到..。
¥ ¥ ¥
百無聊賴地翻閱手裡的﹁桃苗封神榜﹂,知道慶這一期又上榜了。
在業務公關的領域裡,慶是絕對的如魚得水,悠游自得。他的銷售業績傲人一等早讓他在北區業務出盡鋒頭,不過像慶一樣優秀的業務大多數是被高薪挖角,不然就是自動請調單位,很少有人願意繼續留在這個三不管的分區服務處。
﹁做人最要緊的就是自己開心。﹂這句話一直是慶的人生哲學。
正因為三不管,所以能讓他想工作時就認真打拼,想玩時就摸魚打混。
沒認識瑋瑋以前,慶換女友的速度比換季還快,和瑋瑋分手後,他也沒停止過﹁周遊列國﹂。
雖然是好哥兒們,總有些事是不會拿出來討論。我不能否定慶對瑋瑋的真心,他是不是曾背著人群對這段感情扼腕,我沒看見。至少在人前,慶的生活態度與方式自始至終沒有任何改變。
如此豁達的感情觀我學不來,也敬謝不敏。
﹁晚上到哪裡去瘋一下?﹂慶宇拖了張椅子湊到我身邊坐下。
﹁都好。﹂我隨口虛應。
﹁你最近搞什麼?﹂他似乎瞧出我的心不在焉。﹁好像什麼是都提不起勁。﹂
﹁是嗎?﹂我能告訴他,是因為瑋瑋的狀況越來越不樂觀了嗎?
側過頭,我突然有股想告訴他瑋瑋生病的衝動。不過慶的手機面板上顯示的文字符號搶先一步映入我的瞳孔。
我認得那個代號所屬於的女子,是造成慶之所以會和瑋瑋鬧翻的導火線。
由他的動作看來,應該是要撥電話給那名女子。
我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從來不熟識,除了瑋瑋。幾乎所有的女人只會把焦點放在慶身上,而且陪著他做一只四處應酬的花瓶。只有瑋瑋,會把慶的朋友當成是自己的朋友。
大概是女人獨特的第六感吧﹗
那一夜瑋瑋不曉得是哪根敏感的神經嗅到不尋常的氣息,與慶通了兩次電話後,二話不說招來計程車趕到慶的住處。
她撞見了那個叫做小貓的女子︱︱
隔天上班時,慶三言兩語的帶過她和瑋瑋吵架的內容。
只有吵架嗎?我懷疑。
因為慶那輛白色的房車右側車門沾染了幾處相當顯眼的紅色血跡。
後來瑋瑋心情不好找我上PUB喝酒,才知道那一晚慶大發雷霆,在停車的巷口和瑋瑋發生爭執拉扯,男人發起飆來的力道哪裡是女孩子承受得住,一個猛力讓瑋瑋抓不住車門,斷裂了七隻手指甲才造成血漬斑斑。
沒見過慶發脾氣,而且是對女孩子。可是瑋瑋卻破了他的紀錄。
這種情景像什麼?因為被﹁ㄉㄟ﹂到,所以惱羞成怒?我沒問過慶,所以不暸解他為什麼要發飆。
﹁決定好去哪裡了沒?﹂慶已經收了線,轉過頭來問我。
﹁還跟小貓有連絡?﹂明知道牛頭不對馬嘴,可是我忍不住想問。
﹁一、 兩次,﹂慶的眼神裡閃過一抹不耐煩的神
色,像是嫌我多事;嘴裡的回應倒是顯得輕鬆自在:﹁不好嗎?沒有責任,不拖不欠。﹂
他的話裡有話,意有所指,卻不像是說給我聽。
﹁害怕背負責任,所以捨棄感情?﹂即使他承認,
也不會影響哥兒們的友誼,畢竟是兩碼子事。
然而這種心態對瑋瑋不公平,也傷害了她。又雖
然這一切一切,我們三個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突然放棄等待他仍未開口的答案,﹁你們玩得開
心點,我想回去休息,這幾天跑客戶跑的有點累。﹂
﹁好吧。﹂慶清楚我在推託,卻沒有不開心的意味。﹁看怎麼樣,電話聯絡。﹂
第一次我回絕了和慶一起狂歡找樂子。
用一成不變的方式打發時間,會膩。
¥ ¥ ¥
特意逛到夜市買了幾樣瑋瑋鍾愛的小吃。
才不過是華燈初上的時刻,我已經在醫院裡陪著瑋瑋看八點檔。
算一算,瑋瑋住院四個多月了。
他們分手已是將近一年前的事。
用情的深淺應該不能以時間來衡量,瑋瑋不善掩飾的思維讓我得到了證實。
近一年來我們偶而相約喝個小酒,聽她吐露心中的不快。
她剛入院時,我平均兩個禮拜來探一次,慢慢的改成一個禮拜一次,現在大約每隔兩天就會來陪她。
只是瑋瑋說話的頻率並沒有像見面的次數呈現等比級數的增加。
印象中的她一向像隻麻雀似的吱吱喳喳,不過現在比較多時候是她在聽我說。
抬眼端詳正全神貫注在鄉土劇情裡的小女人,若非那一臉目不轉睛的專注神情,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她從不看連續劇。
可不是嗎?
要不是她沒病前就認識,著實無法聯想眼前這個臉色泛白的不均勻,礙於眼壓過高而拿掉隱形眼鏡改掛一副兩口大框框在鼻樑上的女子,會是我所熟悉的小紅帽瑋瑋。
﹁在看什麼?﹂因為播廣告,所以瑋瑋發現我正盯著她發呆。
﹁呃..﹂糟糕,沒想到我也會結巴。﹁沒、沒..什麼。﹂
﹁我變得很醜是嗎?﹂瑋瑋用手指纏繞一小段髮尾的枯黃,她的樣貌或許改變,皮囊底下的慧黠精靈卻是一如往昔。
應該就我所看到的據實以告,還是說些皆大歡喜的場面話?﹁哪裡會﹗妳還是活潑美麗的小紅帽。﹂
至少在我心裡是。
﹁泰,你現在說謊都不打草稿了喔﹗﹂
﹁說謊還要打草稿?那麼麻煩誰還想說?﹂
﹁是嗎?﹂瑋瑋雙手叉在腰際,佯裝生氣。但我看見她在笑,這些日子以來難得露出貝齒的笑。她像是個淘氣小孩子玩心大發、轉動一雙調皮的大眸子對著我發問:﹁魔鏡啊﹗魔鏡﹗請你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老調牙的卡通﹁白雪公主﹂裡壞皇后最教人耳熟能詳的對白。以前慶、瑋瑋和我同坐在慶的車子裡,瑋瑋最喜歡猛一回眸,劈頭就來一個這麼勁爆的笑話。她問我的時候,頂多是讓人倍感措手不及,額際冒出三槓黑線;若她問的是慶,幾次都讓他控制不住方向盤,差點撞上安全島。
﹁回殿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就是小紅帽瑋瑋﹗﹂這一次並沒有任何黑影浮在我的額頭上。
﹁哈哈哈...﹂她笑趴在床上。
彷彿活潑俏皮的小紅帽又回到我眼前。
不過我的行動電話卻很會煞風景的在這個時候唱起歌來,打散了小紅帽充斥在這空氣中的笑語盈盈。
﹁喂,你好..﹂我接起電話。
瑋瑋頓時安靜下來,她大概猜測到來電者是何許人物,微瞇的眼角倏地睜大,彎曲的唇線也瞬間拉直。
﹁改天吧。今天真的累了。﹂同一天裡,我拒絕了兩次。
﹁慶打來的?﹂收了線,瑋瑋問我。不,應該說,她知道是慶,不過是陳述個事實而已。
不想和她討論電話裡的內容,我輕點一下頭默認。
﹁他的夜晚永遠比白天更美,﹂瑋瑋臆忖得到慶大概又要找我去拼酒助陣。﹁一個越夜越美麗的男人..﹂
該怎麼回答?
一通電話,破壞了小紅帽恬靜的心情,也撩撥她憶起一段難堪的過去...
相對兩無言或許很能夠形容此時此刻的尷尬。
﹁泰,我們去唱歌好不好?﹂瑋瑋沒頭沒腦的蹦出這麼一句。
﹁嘎?﹂我沒聽錯吧﹗﹁現在?﹂
﹁是現在啊﹗﹂她不像在開玩笑。
瑋瑋說話的模樣像是孩子般的耍賴,可是水漾清澈的眼眸裡,流露出的是一份請求。
我該以她目前的健康狀況為由,提醒她是住院做治療,不是來渡假的...但我脫不了口。
瑋瑋似乎對我的同意與否不抱任何期待,她溜下床走進病房內附設的小浴室,磨磨蹭蹭的做自個兒的事。彷彿前一分鐘的話只是隨口說,壓根兒像沒發生過這回事。
當我還在因為她平靜的出奇,沒有任何失落的神色而感到歉疚的時候,她蹬的一屁股坐在我跟前,終結了我的恍惚。
瑋瑋這一雙湛藍的瞳孔倒映進我的眼裡,原本掛在她小巧鼻樑上的眼鏡被摘下來。一襲連身及地的雪紡紗洋裝取代寬鬆死白的病人制服,我知道她一直都不胖,見到那雙因無袖剪裁露出來的臂膀,才知道她瘦的離譜。要不是那件洋裝是粉紫的色彩,我會驚聲尖叫,這個時候,又是出現在醫院,我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人。
她的打扮已經說明,我們去唱歌︱︱不是要問我好不好、可不可以,只是告訴我,她要這麼做。
﹁走吧。﹂我清楚,自己拒絕不了。
﹁等等,﹂瑋瑋遞過一把梳子,淺笑。﹁先幫我把頭髮紮起來,太長了,披頭散髮會嚇到人。﹂
我笑著接過梳子,讓她背對我。梳子在她髮絲裡滑了兩下,我就放棄,因為這兩下被輕扯下來的頭髮,不是用幾根,或是十幾根可以數的完。
出發前再次審視垂掛在瑋瑋胸前的兩條髮辮。突然有股不太愉悅的感覺︱︱我釐不清,也不想去探討。
¥ ¥ ¥
和瑋瑋一同唱歌,常令我很痛苦。
不是因為她的歌聲荒腔走板,事實上她很會唱歌。然而聽她唱歌有時會讓我怨嘆;既生瑜,何生亮﹗
慶常開玩笑,恨不得研究出一種藥可以毒啞我的喉嚨,再把我的歌喉灌進他的身體裡。但那是我們都還沒認識瑋瑋以前的事。
像瑋瑋這般會唱、能唱的女孩子可能不少,也許街上隨手一抓就是一把。可是像她這麼愛唱,就會教人很頭大。
往常在KTV裡,她都是來開演唱會的,今晚卻不同。
瑋瑋點了好多男孩子唱的歌,都是不怎麼快樂的歌。
她想聽,我知道。她說想聽我唱,我卻提不起高昂興致。
我如果一直唱著瑋瑋點不完的歌曲,她就會幫我消化堆在桌面上的啤酒。
換成從前,我非但不會擔心,還會一同拼酒拼到忘了今夕是何夕。這一次,她的體能極限,是我憂心的重點。
好不容易麥克風可以從我手中換主人,可是瑋瑋嗜酒的速度,已經擺平桌上不少歪七扭八的空罐子。
瑋瑋愛唱李翊君的歌曲,一首接著一首。也許是曲風向來悲淒,所以瑋瑋總是被我們戲稱為﹁那卡西歌后﹂。
今晚的悲淒,不僅僅是瑋瑋音韻中的哀愁,更像是被火灼傷了我的表皮組織。
她哭了。
抽續哽咽的聲音讓她無法繼續完成還未結束的﹁諾言﹂。
我輕摟她的臂膀,讓她斜枕在我的肩頭。
﹁為什麼不是你﹗﹂瑋瑋埋首在我的胸前,嚎啕大哭。
為什麼不是我?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為什麼陪我到最後的會是你﹗﹂
什麼是我?不是我?瑋瑋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
她哭了多久,我沒算計過,只是靜默在一旁做她最忠實的聽眾。
趕在午夜十二點前送瑋瑋回到醫院。
醫院沒有宵禁,是因為發現瑋瑋臉上、手臂爬滿了酒精造成的大大小小紅色點狀物,知道她的酒量變差了。
她不會起酒疹,可能是努力壓抑酒精控制她的腦神經運作,才導致皮膚過敏。也可能是她現在的狀況根本負荷不了酒精的侵蝕,誰知道﹗總不可能三更半夜喚來值班醫生,告訴他們因為我偷偷帶瑋瑋跑出去喝酒吧﹗
我端了一杯冰開水遞在瑋瑋面前。﹁要不要照照鏡子,瞧妳現在像不像隻得了砂眼的金魚?﹂
瑋瑋低著頭直瞅著床單。
白癡﹗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明知道她現在不喜歡照鏡子。
久久,瑋瑋才抬起頭回我一記釋然的笑容。﹁想不想知道為什麼那一夜和慶起爭執?﹂
﹁你撞見慶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不是嗎?﹂不想直呼小貓的名字,針對這件事,我知道自己和瑋瑋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同仇敵愾,雖然我並沒有立場作任何表示。
﹁一半。﹂瑋瑋搖搖頭。
一半?︱︱搞了快一年,原來我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懷孕了。﹂瑋瑋雲淡風輕似的,像是在唸一段教科書文章,聽不出丁點情緒上的起伏。﹁那時,我心裡很慌,也很亂,急著告訴慶這件事,也想知道他的打算,可是電話裡,我只感覺他顧左右而言他,隨便三言兩語的想把我打發﹒﹒﹒﹂
﹁所以妳直覺得不對勁,沒有預警的就跑去找他?﹂女人的第六感,原來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
瑋瑋默不作聲,卻才正勾起我的好奇心。﹁那孩子呢?﹂
我沒看見瑋瑋有大著肚子的跡象,想當然爾,那個小生命應該早就不存在。
﹁大吵一架後的第四天,慶約我在市區的一家小診所碰面...﹂
﹁所以他陪妳拿掉孩子?﹂瑋瑋頓了下來,我很自然的接完她的話。
﹁沒有。﹂她輕搖晃兩下腦袋瓜。﹁慶簽了手術同意書,丟下五千塊錢,就離開了。﹂
﹁他把妳一個人放在醫院裡?﹗﹂我跳了起來,音量不自覺的也提高許多﹁有沒有搞錯﹗他扔下妳一個人上手術台?﹗﹂
喝﹗這是什麼樣的世界﹗我又結交了什麼樣的好朋友﹗
﹁手術前,我打過電話給慶,哭著求他不要丟下我...﹂
﹁夠了﹗﹂我不想再聽下去。
他們大吵的那一夜,互相辱罵的難堪耳語,我聽瑋瑋重複到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
她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慶也沒有。
這件事,才真正恩是瑋瑋不忍回首的難堪﹗
虧我還苦口婆心大喊什麼該死的空洞高調:一笑抿恩仇︱︱都是一堆狗屎﹗
¥ ¥ ¥
星期一,我掄著兩顆黑眼圈去上班。
開完早會,慶湊過來對我閒磕牙猛打屁。
﹁瑋瑋住院了。﹂不想浪費時間在一堆言不及義的廢話。
對慶宇,我有必要重新評估。
對瑋瑋,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再消耗。
慶的五官有點僵凝。﹁多久的事?﹂
﹁發病半年。﹂
﹁為什麼你會知道?﹂慶的言辭間充滿檸檬味。
說那是什麼話﹗﹁那不是重點﹗﹂我以為他關心的應該是瑋瑋的病情,慶卻連瑋瑋患了什麼病也沒問。﹁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嚴重嗎?﹂
我重重的瞅了他一眼。﹁血癌末期,併發敗血症︱︱你認為嚴重嗎?﹂
慶知道瑋瑋的病之後,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是不是還在乎著瑋瑋︱︱捫心自問,我並不是太想知道。我關心的是瑋瑋,雖然她不說,但我清楚她始終渴望能再見慶宇一面。
¥ ¥ ¥
﹁找到工作了嗎?﹂
﹁不急。﹂我伸手將瑋瑋床頭邊掛的點滴調慢了些速度。
辭去賣車的工作,我給瑋瑋一個職業倦怠的理由,其實心坎裡無法自欺欺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和慶共事相處。
接連幾個禮拜,瑋瑋經常徘徊在清醒昏迷的邊緣,這段日子以來,慶宇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覺得瑋瑋只是在折磨自己︱︱硬撐著。
撐什麼?
我從來未探討過自己對瑋瑋的關懷究竟定位在哪裡。不曾要自己面對,也沒有向瑋瑋坦白。像瑋瑋這般固執難搞的女孩兒,就算與她相戀的是我,不是慶宇,我也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傷害到她。
就某個角度而言,我和慶宇是物以類聚。縱使角色對換,也未必能處理的更好。
她需要讓人疼、讓人呵護,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輕踱的腳步聲,知道有個人站在我身後。﹁慶宇?﹂他到底還是來了。
﹁睡了嗎?﹂慶躡手躡腳地貼近瑋瑋。
﹁唔。﹂瑋瑋悶哼一聲,緩緩睜開的眼皮底下充滿疑惑。﹁你告訴他的?﹂
﹁你們聊聊。﹂該是超強伏特的菲利浦退場的時候,我正想轉身。
﹁泰,不要丟下我。﹂瑋瑋輕顫著插滿管子的右手。
不忍見她無助的樣子,所以我撿了角落的一張椅子重新坐下來。
﹁瑋,﹂慶宇試著壑住那雙蔥白的小手。﹁..能不能,原諒我..﹂
日思夜盼的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瑋瑋的表現反而有些退怯。﹁原諒你什麼?﹂
我以為慶會回答些什麼,他卻出乎意料地雙唇抿的死緊。
被慶覆蓋的大掌下,瑋瑋抽回自己的。﹁累了,想睡。回去好嗎?﹂
瑋瑋再度闔上一對沈重的眼皮,慶無言,我也是。
守在病房門外,慶沒有離開。
他一直拿自己的頭敲打著牆壁,我沒阻止他,反而暗叫他活該。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的重複。
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瑋瑋,我真的愛你...﹂
可是,你更愛你自己﹗我在心裡替瑋瑋不平。
¥ ¥ ¥
慶宇趕到醫院的那一天,讓瑋瑋的牽掛劃下了句點。
他不斷的拿頭撞牆,瑋瑋永遠不會知道;卻才正是慶宇悔恨的開始。
現在,慶和我都常來陪瑋瑋。
他說:﹁瑋瑋膽小,怕孤單。﹂
...不曉得他明不明白,瑋瑋最孤單脆弱的時候早已經是過去式。
﹁走吧。快變天了。﹂我輕喚催促道。
初秋的風頗涼的,特別是山上的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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