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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成長
作者: Prinz	日期: 2011.12.24　　天氣: 　心情:

人是會改變的。

這是事實，不是一廂情願的想像。

人會改變，但人不一定改變。包括人在內，所有的物質都必須符合「慣性定律」，昨天如何決定了今天如何，這一秒如何決定下一秒如何。

這種被習慣制約的現象隨處可見。說話習慣加「………部分」或「那………」的人，不加這幾個贅字連一句話都說不好；要是強迫他不可以說這些字，要說的事又很緊急的話，搞不好當場中風。

習慣睡到中午的人，忽然要他明天開始早上五點半起床，必然痛苦極了。因為習慣是肉體的作用，意志也是肉體的作用，意志與習慣對抗，就等於同一付肉體彼此拉扯撕裂，好比同時踩油門和剎車，豈能不痛苦？

不過人的慣性是小範圍的，把時間拉長的話，就會呈現下滑的趨勢。比方飛行中的飛機，忽然關掉引擎也不會立刻墜落，還能滑翔一段距離。但大趨勢大曲線來看，必然下墜。

「飛行 → 墜地」這就是一種「改變」，所以我說人是會變的。放著不管，小範圍來看天天都是老樣子，但遲早墜地。

飛機墜地就毀了，人墮落就完了。

墮落是一種改變，成長是另一種改變。然而成長與墮落有個絕對性的差異─────墮落是愉快的，成長是痛苦的。

擺著不管，自然的趨勢就是往下沉淪，萬物都一樣。即使堅如鐵石，擺著幾萬年也會風化殆盡。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擺在那兒自然而然就會變好變優的。

所以墮落很愉快，因為輕鬆，不需要與自然的趨勢對抗；不對抗，順應趨勢，自然能達到和諧，在舒適滑順當中逐漸邁向毀滅。

成長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我的觀察，人要成長只有兩的因素，一是苦練，二是時間。

有些人基於錯覺或錯誤的知識，相信人生存在著所謂「轉戾點」，好比佛教說的「頓悟」。也許一場失戀，也許一場打擊，也許一次奇妙的經歷，整個人脫胎換骨大澈大悟，從此邁向成長、昇華之路。我實實在在地告訴諸君，這是沒有的事。

人的精神、思想、感覺、觀念、個性、習慣，全都是大腦的作用；腦死了，甚麼都沒了。而腦是一種器官，跟你的大腿小腿一樣，都是肉體。改變大腦，跟改變大腿基本上沒甚麼方法上的不同，一是苦練，二是時間。

有人昨天還是個瘸子，今天就能九秒跑百米嗎？你信嗎？每個器官都是幾百萬幾千萬個細胞組成的，器官的型態、功能有所改變，是每個細胞的型態、功能的改變。武俠小說裡有將一個人三十年的功力瞬間注入另一個人體內，於是原本不會武功的阿呆忽然就能飛簷走壁了。這只是幻想。

人腦也是同樣的。你今天是個內向的人，是因為你腦子裡幾萬個神經細胞就是長成這個樣子，你想改變性格，就得讓這幾萬個細胞「變形」。要讓細胞乃至於器官肉體變化，沒有長時間的苦練是不可能的事。

知識技能也是一樣，沒有人天生就很厲害的，都得花上長時間去苦練。所以我不相信一個成天輕鬆度日、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能有甚麼成長。

有些很久不見的朋友，一旦見面問起對方的近況，回答「老樣子」。我很好奇他這些年都在幹嘛，怎麼會是老樣子呢？一個幾年下來都是老樣子的人，日子一定過得十分輕鬆愜意；經常成長甚至大幅度成長的人，必定苦心孤詣、苦不堪言。

朋友，如果你已經好幾年沒有努力過，沒有過著苦練的生活，不要懷疑，你必然在下墜的曲線中。或許你以為自己平平順順，老樣子，日子一成不變，那只是因為你天天跟自己相處看不出變化罷了。就像院子裡那棵樹，天天看著不覺得有在長大，出國三年再回來，才發現怎麼忽然變成大樹了。

你的墮落也是這樣，在不知不覺當中，身心都漸漸腐敗殘破。隔幾年才見你一面的我，明顯感到你的言語乏味、面目可憎。你卻不自覺。

回顧自己的人生，曾幾何時全力拼鬥過？是不是只有中學的六年呢？那時候，每天五點就要起床，走很遠的路去學校「早自習」，晚上去補習班操到十點才回到家。幾乎每天都有小考、抽背、隨堂考；老師拿著藤條逼你念書，考不好就得受皮肉之苦、受言語羞辱，壓力大得不得了，連搭公車都得拿著小本子背單字…………

還記得嗎？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中學六年你翹過幾堂課？大學四年又翹過幾堂？出社會以後可曾五點起床背書？可曾在搭捷運的時候背單字？回憶一下，你就明白自己的人生在何時停止成長了。

這只是舉個例子，不是在頌揚填鴨式教育。無論讀書是不是對每個人都有好處，也無論升學主義學歷掛帥是否正確，重點是，苦練之後必有成長。你反彈了，你放棄了，你想通了，你轉換跑道了，但你是否還在苦練呢？如果給出一系列合理的原由之後，結果是你從此過著輕鬆快意的生活，那麼，那些所謂合理的原由只不過是墮落的潤滑劑罷了。

每個人追求的幸福不同，有些人能在墮落中享受幸福，另一些人則必須成長，無法滿足於現況。即使過程痛苦，也是追求幸福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認識一個女人，認識很久很久了。她以前是個優秀的人，談吐不凡，反應敏捷，充滿創造力。後來她戀愛了，對象是個很好的男人，她一心一意愛著他。不久，兩人結婚了，又過了不久，生下孩子。

我們偶爾會通個電話，互相問候。從電話裡得知她一直過著幸福安定的生活，丈夫十分溫柔體貼，把她和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實在是個無可挑剔的幸福家庭，羨煞眾人。

現在，她是兩個孩子的媽了。隔了許多年我們再次見面。

在我眼前的這位婦女，完全無法與「優秀」兩個字聯想在一起。談吐俗不可耐、反應遲鈍、身材走樣，進口的名牌服飾穿在她身上，完全沒有任何光芒與吸引力，只覺得黯淡乏味。

我想起大學時代的她，穿著二九九的T恤，五九九的牛仔褲，十塊錢的髮圈紮個馬尾，全身散發驚人的光芒，令人無法逼視。

那個「超級女孩」哪兒去了？過了二十年幸福美滿生活的大媽，您是哪位啊！

沒有苦練，就沒有成長，包括這位大媽在內，太多人都讓自己的人生順隨著然的定律，享受順流而下的幸福。

我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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