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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的永恆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有一種心情叫失落, 有一種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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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廷弟 日期: 2005.08.18  天氣:  心情:
人間四月芳菲盡。
人已逝,去無聲。
血色羅裙間拾級而下的白衣花旦,羅浮仙子素霓裳。他眼裡流動的波瀾,教人心醉了。一輩子,就記得了——那雙眼,那張柔弱的面孔。記得了,哪怕是缺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时辰,都不叫一輩子。
别流連歲月中,我無意的柔情的萬種。
再聽依然驚心良久,仿佛是一與成纖。
  仍就是血色的羅裙,仍舊是風情的妝,仍舊是萬種柔情。然而卻淪為羞辱的醜角。我知道,往事並不如煙——雖然到今天,已很少有人再去追究——追究是誰曾為我们的民族帶來那麼巨大的創傷,只有用“歷史”來把這齣鬧劇搪塞過去。
  那雙深陷在成千上萬雙麻木不仁的眼中的絕望的眼,瘋癲了、絕望了,教人心碎了。總是刻意地跳過他跪倒在地上,淚模糊了那朱粉凝妝,世俗的灰塵玷污了他華貴的戲裝——不敢再多看一遍,那樣的……痛彻心扉。
  這樣的情節在書本中出現的機率並不低,然而等到那些文字變得繪聲繪色了,卻再没有膽量。
  總是情不自禁地淚眼朦朧,看著他最後的訣别,悲喜交集。原來,悲劇就是該這樣演的——主角尚有尊嚴,他處置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有那麼多的人,在精神病院理受盡折磨屈死;有那麼多人,被剝奪了尊嚴,在人群的起哄中走上絕路,那一路的血淚,誰來為他們洗刷?
  多像一齣悲劇,教幾十年後的我看來,依然觸目驚心。
  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那麼輕而易舉地,被翻飛的戲裝間那個拾級而下的白衣花旦打動了。本不應該被處處栽的瑤台之梅,流落在此,除了和苦戀的師兄唱一輩子戲,别無他求。然而怎知他的心連同他柔弱的身軀被背叛和計算的旋渦卷碎了,終於,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到最後,也没有責怪。
  難道戲子無義?在這裡,戲子照樣有情有義。
  每一次,在舞台上,都是那麼深情款款地凝視,那流轉的波瀾,教蘭溪如鏡的水面,也黯然了。終於明了那一句我對你仍有愛意,對自己無能為力的嘆息,是一齣戲?我寧願相信不是。
  鈿頭雲篦路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我只能遠遠地觀望,扼腕嘆息。為何,他本不該流於這個世界,他在這個凡人堆理,該是多麼的苦。
  他總是以妝容精致的模樣出現,如同是為了掩蓋他那張真實的臉——一張過於憔悴而憂傷的臉,一雙過於迷離而顧盼生情的眼即使被覆蓋了,也直指人心,教人没有躲藏的餘地。你總會幻想,他的眼睛也曾為你停留過。
  流連歲月中,他的柔情萬種。忘卻,太不容易。
  漫天飛舞的梨花中,那個妝容優雅的白衣花旦不急不緩地向我們走來。這是我感知他存在的最好方式。
  我無意猜測那樣極端的選擇源自何處,但若要說我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那是言不由衷。
  還記得那空房間裡的獨舞嗎?那輕柔的姿態宛如浮世之水仙,愛戀著腳下生長出來的另一個自己。没有人比他更配得起這樣的温婉,難怪世間的女子皆為他俯首帖耳。王家衛爱的是這部電影,而我愛的,是那枝浮世之水仙。
  若那如花的女子不是為了“他”而望穿秋水,不是為“他”而苦等了五十年的光陰,我也許要說她是等錯了人,但那個人是他,那麼,什麼都可以原諒了。一段愛情,纏綿成這樣,自己卻渾然不知。
為什麼最後,水仙卻被攔腰折斷,連影子,也碎成片片。二十四層樓頂上的風卷起了水仙的枝葉,空氣裡,還留着幽雅的香,還留著眼淚的温熱和哭嚎的響澈。如同……那出戲的結尾,他安然地在舞台上,寶劍一揮,就成全了兒時的從一而終。從此,那雙占盡風情的眼,在夢裡也難再尋覓。
  自他去後,那孤獨的霸王定也會油然而生自去何郎無好咏,東豐愁寂幾回開的感慨。
  一個男子,如此精巧,他自己也必定知道,所以處處表現。仿佛永遠都是那樣,眼眸裡堆砌著無限的柔情蜜意,教那些女子的肝腸,斷成寸寸, 奇怪的是,她們一個也没有責怪。任憑他負心、冷酷、若即若離,她們都心甘情願,認賭服輸。我想,大概没有人會比他更深按欲擒故縱的道理。
  那一襲的白衣的男子,斜靠著窗台,目送著那女子離開;從梨園的羊腸小徑上向我信步走來。有風阻隔了我的視線,看著他笑得悠然,我心中安然。
  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
  不知在戲台投出的深情一瞥要用多少年細膩的醞釀?
  不知在寶劍一揮的決絕刹那要用多少年精心的準備?
  年年今夜,華月如練。
  男子在月下如痴如醉的吟唱,你可曾料到,那就是他的悲劇。十年後,同一個月下,那風華絕代的花旦撒手人寰。這一次,是真的。
  仍舊記得關於那只不長腳的鳥的傳說,一直認為它煽情,到現在也是。但昨夜看罷,心有餘悸。縱這個傳說有千種瑕疵,仍舊不能忘懷,不敢輕易談論,羞於被人知曉。只因他早逝,所以有膽量輕輕談起。
  小軒窗,正梳妝。為有雲屏無限嬌。
  仿佛,仍在昨天。
  無情的柳,煙籠十里河堤。望盡世事更替,依舊淺笑低吟。
  不斷有人出現,不斷有人退出,但有些人是與生俱來的無法取代。他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仿佛就在昨天。久久不願相信。那一張青春永駐的臉竟換到那樣的歸宿。
  只因一句“大王意氣盡,濺妾何聊生”的決絕,就注定要終生難忘。怎會撫媚如斯?怎會細膩如斯?怎會悲惨如斯?
  訝然。
  牙板數敲珠一串,梁塵暗落琉璃盞。
  此境非他莫屬,此貌非他莫有。
  為他眼中的戰栗和絕望深深地傾倒,如濯清漣之琉璃。這一雙眼,不知俘獲了多少純情少女,不知讓多少人悲痛欲絕,然他再也没有知覺,任憑人世間如何吵雜,他只安然地離開,什麼也不帶走,慷慨地留給我這麼多去緬懷的證據和理由。只需一個片段就足以證明一個人的鍾情,一種鍾情——對於温柔和守望的鍾情。
  温柔。道:“就讓我跟你唱一輩子的戲,不行嗎?” 這般哀求,若是鐵石,也為之動容。是温柔、是守望、是歸屬。
  苦楚。道:“黄霸天和妓女的戲不會演,師傅没教過。”這般如泣如訴。怎耐得也挽留不住所愛的人拂袖而去。
  簾下清歌簾外宴。簾内人寂寞難耐,中酒殘妝整頓,聚兩眉離恨。那就讓我,陪著你,今夜,不辭醉。
  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繁華,亦只是一掬細沙。
  一把火,一柄劍,瞬間——灰飛煙滅;時光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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