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契約

契約，是白紙黑字的約定。內容變化萬千，是租賃或協議。

愛情與幸福也有契約，是兩人相愛時刻在心裡默許的。那份契約，若有一方擅自修改異動，契約便失去效用，他們是這麼說。

而有一方，會再簽屬新契約，因為他或許還有愛人與被愛的能力。另一方則在心裡默許著新契約，內容不是愛情與幸福。他迷惑愛與被愛之間，在上個契約失效後，他打開神秘禮物。收件人，失去愛與被愛的能力的你。寄件人，徘徊日落後與黎明前的你。那包裝不精緻那緞帶太漆黑，看起來很輕，端起來卻沉重。內容是黑紙白字的約定，在找回愛與被愛前。心是明確空蕩毫無感受，蜂擁而至的是酸澀苦味。夜幕昇起，症狀更為強烈晉升成萬蟻啃食般的激烈。就外觀而言沒有異狀，就內心而論，那契約的效力是寂寞。一場，人禍天災也不及之過的，寂寞橫禍。

那心情，我懂。因為我也曾簽過那份契約，讓漆黑肆無忌憚反覆慫恿作祟，甚麼旭日東昇，甚麼希望無限，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的偽裝。日夜交替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那天，不算開朗且過分安靜的電話忽然響起，是你。滿臉疲憊步履蹣跚的你出現在門外。帶著鬱悶，不安，害怕，不知所措，沒人能懂的心情。只能帶著兩只高腳玻璃杯，ㄧ支約翰走路黑牌十二年威士忌，你的最愛。來與我訴說著你內心不為人知的秘密。

「怎麼了?!」我倒著酒詢問你。你嘆了口氣，用杯子敲出清脆聲音，一口乾了半杯。前女友?!忘不了?!新對象?!害怕愛情?!寂寞?!我猜測著，遞根菸給你，自己也點了一根。這夜晚才剛要開始，隨著煙霧瀰漫，喝完這剩下半杯酒。我，聆聽著、沉默著，用第三者看這故事。你顫抖著、心酸著，用當事者說那故事。那份關於寂寞契約的故事。

你不願改變現況，卻渴望重新找到愛，我了你自身條件不算差。相貌?!帥。身材?!壯。人品?!憂。紳士?!有。也溫柔體貼，還附上纖細的心。卻遲遲不曾看見你身邊有個讓你牽手的女人。只曾聽過你說著想愛卻不敢愛、不能愛的女人。我不評斷你花心或濫情，我懂也明白，是那份寂寞契約裡的條款讓你膽怯。而你不願傷害任何人，不想看見愛上你的人換來更大的痛楚。寧願只是關心，寧願只是知己，不主動打擾、被動聯絡。像個存在於心裡最深處的心靈好友，只在需要時才現身。你給她ㄧ個受傷能依靠、能療傷的臂膀。建立美好夢境，讓她在現實裡短暫休息。不索取愛情，不乞討承諾，只單純聊心與療傷。在她身後沉默陪伴，看著她努力飛翔，勇敢追夢。你從不消失離開，在每個節慶日用行動為她祝福。跟她總有聊不完的話，笑不完的幽默，以及共同的秘密。與她見面都想盡辦法讓她感到愉悅放開心做自己。你跟她，沒有秘密、沒有隔閡，她的傷、她的淚、她的壓抑，只有你能安慰。然而一轉眼就是好多年，我問：「怎麼不在一起呢?!」

你在酒精作祟下，嘲諷自己，像個善用謊言假象來製作陷阱，讓人迷惑遐想的可怕魔鬼。在她面前隱藏著脆弱面孔，用溫柔體貼掩飾真實內心。言語中，說著她想聽的，聊她想聊的。見面時，紳士風格、貼心主動拿包包、走路自動靠外側車道。這些，都是你真實會做的，不像謊言與欺騙阿?!我知道這是真實面，而假象的是你在人後的現實生活面?!你想說的，是這樣吧?!我猜想。

我明白也了解，但人都有不同習慣，都是獨自個體。你的包容、你的纖細，一定可以彌補某方面的缺點。你總要去試一試，給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不是嗎?!

你搖搖頭嘆口氣，再乾了杯酒。你說，她不屬於你，她有發光發熱的眼神，那驕傲那榮耀是屬於她的。你害怕自己，不！該說，你認為對她而言，你會是個牽絆。那個讓她，不能飛更高更遠的牽絆，但，這是你的一廂情願?!還是?!我知道你沒說，因為你寧可藏著不願她知道。

同情?!別說這兩個字眼，她最不要的就是同情，她只想你的愛。而你不能允諾她ㄧ份愛。只能允諾她，你絕不會消失在她生命裡。就這樣，你選擇在她累了、委曲了、受傷了，想做回自己的時候才出現。你不擔心她就這樣依賴你?!甚至永遠依附著你，掉進你早設好的陷阱裡?!你現在的仁慈，會不會成為她往後難以割捨的殘忍痛楚?!因為，她早已習慣你的好，依附著你。你仁慈，卻換來她無法與你相愛而割捨不下的殘忍?!

你說你懂她，所以要她飛向自己響往的天空，那裡會有屬於的她該有的幸福。你自認不是她該有的幸福，你不過是個簽下寂寞契約的人，哪懂得甚麼愛與被愛?!在她沒有心靈寄託之前，你會出現代替那個位子，不願她寂寞、不想她悲傷。她的新戀情，你也大方祝福，就算有一絲忌妒?!也會想盡辦法視而不見。她只在你面前，卸下防備做自己，你樂意當那個寄託、當那個出口。只為讓她在離開夢境時能擁有美好回憶，去面對現實裡的疲憊。你這樣狼狽讓她飛，不願她為你停下腳步。我想問，何苦?!想愛?!就放手去愛，或許你會換來愛情契約。而非，寂寞契約。

再者，愛與被愛是出生時，便賦予的基本能力，任何人都一樣，沒有例外。你嘲諷自己失去這項能力，其實並不全然，就第三者客觀立場而言，我確信你是愛著她，深深的愛著。那些對你示好表白的人，根本無法動搖她在你心裡的位置，單憑這點，就是愛人的能力，她一個笑顏便讓你如醉如癡，她一滴淚水便叫你心如刀割，她一份苦澀便使你百倍難受，這還不算愛人?!你還想用甚麼理由反駁?!你不過就只是害怕，那份你跟她非友非愛，卻亦友亦愛的情誼，會不會在相愛後在相處後，消失殆盡灰飛煙滅?!當你預設這樣的結局，是否曾想過，你們的心如此靠近，對於個性也相互明白，既然這樣還有甚麼好畏懼的?!

隨著音樂結束，「我不否認你說的是正確的，我一個人在這城市裡生活，日出晚歸、繁忙吵雜，我試著用更多的熱鬧或影集來填補，卻越看越空洞，越熱鬧越寂寞，最後，我似乎習慣了它的慫恿，我總認為自己，簽下一份契約，讓夜晚敲醒寂寞反覆煎熬。我也不想因寂寞，而想念她。能不能?!單單是靈魂，而想念就好?!只因為想念，而打給她，就算一次也好。不為寂寞契約而為想念。」最後一杯酒，我想他喝下的是對她的思念，即便他不認為那是單純的思念。

        他哭了，雖然只是一滴淚，我卻能體會是那份煎熬讓他落淚。

        他醉了，雖然只是一杯酒，我卻能明白是寂寞契約讓他苦醉。

         你安心的睡吧！明日這窗外將會有道破曉陽光，在你醒來的同時為你祝福。而我，悄悄為你祈禱，期望下次你依舊會與我分享這瓶酒。有別於這份契約，內容是愛情，不是讓你煎熬的寂寞。

 

這篇文是參加文學獎的散文類的文稿~~

大家看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