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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nz 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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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紅包
作者: Prinz	日期: 2012.01.23　　天氣: 　心情:

大過年的，要說些吉利話，要拿紅包。

可我今天偏要講個不吉利的故事（確有其事）。是關於紅包的故事。

你有沒有在路邊撿過紅包？

有個戴帽子的男人，在路邊撿了一個紅包。他打開一看，裡頭沒裝鈔票，卻有兩個小銅錢。就是中央有小方孔的那種，好像古錢一樣。

那男人正納悶著，突然間，背後一陣陰風慘慘。

他懷著強烈的恐怖的預感，緩緩回頭……………

等一下，故事不是這樣開始的，讓我細說從頭。

從前從前，有個小偷叫作阿財（確有其人），他是個技術精良的慣竊，而且向來以大膽出了名。

由於經濟不景氣，同門師兄弟一個個都改了行，只有阿財繼續堅持走傳統路線。

當小偷是很辛苦的，沒有加班費，沒有年終獎金，而且必須全年無休沒有所謂的年假。

年初二，大家都回娘家去了，阿財卻得在寒風刺骨的大街上，四處物色下手的目標。夜晚，冰冷的細雨飄飄，就在阿財準備翹班回家躲進溫暖被窩的時候，他見到一戶沒開燈的住宅。

大年初二晚上十點，如果不是全家出門，一定會看電視特別節目吧？誰會十點鐘上床睡覺呢？於是他悄悄接近那間住宅，躲在牆根兒確認裡頭完全沒有聲音，然後拿出萬能鑰匙開了門。

屋裡頭一片漆黑。阿財先在角落躲十分鐘，讓眼睛習慣黑暗才開始行動。

是間小房子，兩房一廳，看起來窮酸極了，客廳桌上連糖果盒都沒有。阿財忍不住心裡抱怨：過年怎能不擺糖果盒呢？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真是的。

他在客廳搜尋了一會兒，愈搜就愈失望。別說現金珠寶骨董了，連一件能賣錢的東西也沒有。

唉！這個年真他媽倒楣，偷了一家窮鬼，比我還窮。他心裡咒罵著。

搜完了客廳，接著搜房間。

這顯然是間孩子房，沒搞頭。

這家人連玩具都買不起，床上一只又髒又破舊的布娃娃，大概是撿來的垃圾。

阿財懷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來到下一間臥房。

一進房，阿財就嚇了一大跳，因為床上有人躺著。他一動也不動地在門口僵了一會兒，確定床上的人沒動靜，才慢慢地蹲著移動。

這兒也一樣，完全沒有可偷之物。

阿財壯起膽子，仔細端詳床上的人，直覺不太對勁─────這麼冷的天氣睡覺居然不蓋被子，難道窮得連棉被都拿去當了？

是一位穿戴整齊的女人，連鞋子都穿著。她的左右兩邊各躺一個小朋友，也同樣穿戴整齊。

這母子三人手拉著手，像要去拜年似的。

阿財突然覺得從腳底升起一陣寒顫。他走近床邊，更仔細地觀察三人，果然……………

床頭擱著一把剪刀，母子三人的喉嚨都被剪開了，乾涸的血早已呈現深黑赭，難怪阿財一開始沒發現。

他伸手探探三人鼻息，都死透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何必呢？是因為沒錢過年嗎？用剪刀剪斷喉嚨，這手段還真是激烈哪！

阿財正唉聲歎氣著，突然瞥見小孩的上衣口袋露出紅紅一角，取出來一瞧，原來是個紅包袋。

阿財一邊想著裡面不可能有錢吧，同時發現裡面裝著一萬元現鈔。

真是絕處逢生阿！阿財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一家窮鬼居然在死前收到大紅包。既然收到紅包，為甚麼不去大吃一頓呢？怎樣都好過死吧？

阿財心想：我如果要自殺，一定要在死前把錢花光光，才不要留給小偷哩！

也許他們想帶著錢上路，希望死後不再當窮鬼也說不定。

阿財繼續給那女人搜身，沒斬穫；又搜另一個小孩，結果在口袋裡也發現一個紅包，裡頭也裝著一萬元！這下阿財樂歪了。兩萬塊，等會兒可以去洗三溫暖兼按摩，舒舒服服過一晚。

離開那屋子，阿財愉快地在街上溜躂，總算有些過年的心情。他邊走邊琢磨著要去哪一家三溫暖。

然而沒多久，愉快的心情就蕩然無存，因為他感覺到背後有人跟蹤。

這是一種「職業敏感」，一個賊如果連這點兒敏感都沒有，不算合格。他藉著路邊商店櫥窗的反射，窺探後方跟蹤他的人。可身後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外，甚麼異狀也沒有。

他鬆了口氣，邊想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邊回頭張望，卻當場一整條冰刺札進心坎裡，全身的血管全凍成一條條冰線兒！

一個女人牽著兩個孩子，遠遠地跟著他。瞧那三人的穿著，可不是…………

阿財十分艱難的移動雙腿，繼續走路。他不時回頭張望，發現那三人一直與他保持同樣的距離，跟定他。

他開始狂奔。

他奔進捷運站，上了車，虛脫似的倒在椅子上，卻忽然見到那母子三人就坐在斜前方不遠處的位子。

他們正用那空洞無神的雙眼，緊盯著他，盯得他渾身發麻。

他急忙下車。

沒心情洗三溫暖了，阿財決定回家。

在回到家之前，他轉了三次公車，兩部計程車，進家門前他還特別確認，沒人跟來。

一進家門阿財立刻燒了三支香，向龕上的關公、菩薩、祖師爺，虔心誠意地祝禱祈求。一向膽大出了名的他，拿香的手卻一直無法停止顫抖。

拜完了神明，阿財就躲進棉被裡，連頭都不敢露出來。

每一行都有風險，每個人都會遇上劫難，過了這關以後就順利了，過了這關一定會發財─────阿財這樣安慰自己。再怎麼說，遇鬼總比遇到警察好吧！

想著想著，阿財漸漸睡著了。可沒睡多久突然醒過來，因為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把他驚醒了。

醒是醒，卻不能動。意識清楚，手腳卻無法動彈，而且胸口彷彿有重物壓著。

這就是鬼壓床嗎？冷汗從阿財的額頭流下。

他用力睜開雙眼，可才一睜開眼他就後悔了。他甚至恨自己為甚麼不是瞎子！

眼前有張女人的臉，又死又白的臉，與他鼻尖碰鼻尖地相對著。女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阿財，壓在他身上，壓得他連叫都叫不出聲。

他冷汗直流，用盡吃奶的力氣把頭轉向旁邊，企圖躲避女人的眼神。

可惜，這邊也有張臉，同樣又死又白。

是她的孩子，側躺在阿財旁邊；和那女人一樣，死死地盯著他。

阿財繼續努力，把頭轉向另一邊，果然不出所料，這邊也有一張死孩子的臉。就這樣，一家三口夾著阿財，直到天亮。

打這天起，無論阿財去哪，一家三口都跟著他，到晚上就夾著他睡。

這樣過了幾天，阿財受不了了，想到了他的師兄阿宗。

阿宗以前也是小偷，失風進了苦窯，出獄後就改行作「道士」。

為甚麼小偷可以改行當道士呢？那是因為監獄裡有所謂的「教誨師」，多由僧道尼擔任。阿宗在他們的薰陶之下洗心革面，改邪歸正，於是就在監獄裡出家修道了。

那是對外宣稱的理由。實情是，阿宗發現當神棍比當小偷好賺，風險又低。

這天阿財跑到阿宗「經營」的道觀裡求救，一見面就把整件事的原委說了。

阿宗聽完搖搖頭：「還真應了夜路走多遇見鬼這句話。早叫你改行，不聽，這下惹上厲鬼，我瞧你完蛋嘍！沒救嘍！」

「師兄阿！這次你非救我不可。昨兒晚上，那女鬼開始有表情了。」

「啥表情？」

「她………她皺眉頭。」

「皺眉頭？敢情是火大了。我看哪！你小子今夜就得玩完。」阿宗笑著說。

「那你還不趕快想法子救我！還這個說風涼話！」

阿財急得臉都紅了。

「我幹嘛救你？」

「師父臨死前有交代，叫你照顧我！」

阿宗點了根香菸，慢條斯理地說：「你好意思把師父抬出來？記不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三種人不能偷─────窮人、死人、出家人。你竟敢偷死人的紅包！這叫報應。」

「哎呀………我也是一萬個不願意阿！誰知道那家人窮到這個地步，除了那兩個紅包，一滴油也榨不出來。難道要我空手而回嗎？空手而回不符合業務常規啊。你………你見死不救，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一定跟師父告狀去！」

「那你就去陰曹地府請師父救你吧！哈哈………」

阿宗捻熄了菸，對阿財說：「好啦！不跟你鬧。這事兒阿，別人可幫不了你，得靠你自己。」

阿財聽出一絲曙光，急問：「那我該怎麼辦！快說！」

「很簡單，把紅包拿去還給人家。」

「就這樣？」

「還是還，可不能原封不動地還。你得把現金抽出來，再放幾張冥紙進去，他們才能在路上花用。」

「放幾張好呢？」

「笨蛋！當然是愈多愈好。」

「知道了！謝謝師兄！改天再請你吃飯。」

阿財急急忙忙去香鋪買了一大疊冥紙，將冥紙塞進原先那兩個紅包袋裡，然後帶著紅包再度潛入那間屋子。

母子三人正好好地躺在原處。也許是天氣冷的關係，三具死屍擺了這麼多天卻一點也沒發臭，因此也無人發現。

阿財匆匆將紅包塞進倆孩子袋裡，正要離開，突然手腕子一陣冰冷。

他知道是誰拉住了他。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想回頭看，但總不能一直這麼耗下去吧！阿財鼓起勇氣，回頭喊道：「紅包都還妳了，妳………還想怎樣嘛！」

只見那女屍睜大眼睛看著他，鬆開了手，接著從自己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遞給阿財。

「這是………給我的嗎？」阿財不敢相信，鬼也會發紅包。

女鬼的表情似乎有些笑意。她微微開口，用陰森森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找～～～～零～～～～～」

回到大街上，阿財心裡還是莫名其妙。

甚麼叫找零？是不是我給她的冥紙太多了，超過當初拿走的兩萬塊所以要找我錢？不知道冥幣兌新台幣的匯率怎麼算………

阿財回頭張望了幾回，確定女鬼不再跟來，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他拿出女鬼給他的紅包，打開瞧瞧，發現裡面沒有鈔票，卻有兩個小銅錢。就是中央有方孔的那種，好像古錢一樣。

阿財朝路旁唾了一口：「呸！不吉利的玩意兒！」隨手將紅包扔掉。

沒多久，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路過，發現了這個紅包。

他撿起來，將兩枚銅錢倒出來拿在手上觀看，納悶著。突然間，背後一陣陰風慘慘。

他懷著強烈的恐怖的預感，緩緩回頭…………

他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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