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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守候（完）
作者: 小強強(蒸發關檔中)	日期: 2011.01.25　　天氣: 　心情:

（民國８８年初，高雄）
　　施榮彬一家藉著茂景的協助取得來台灣的船票，並順利把黃金都帶來台灣。不久，他找了個機會鑽了空，全家移民到紐約了。在紐約他藉著炒作房地產攥了一筆錢，六十年代又移居洛杉磯投資新興半導體產業，七十年代洽逢大陸正準備改革開放，他嗅到商機，舉家又遷居北京，成為元老級的歸國投資華僑，黨政關係都很好，各項投資都很成功。
　　這段時間裡，茂景跟若羽逢年過節及生日都會寄賀卡給對方，寫下幾句簡短的祝幅話，說說自己的近況，報報平安。然而從上次若羽來求船票的那晚後，兩個人都再也沒見過面。
　　如今茂景正在自己家裡整理著甫剛過世的妻子遺物，看著妻子的東西，懷念起過去兩個人的點點滴滴，每每觸景傷情。忽然一封囑名要交給他拆閱的信從相本裡滑了出來。他狐疑地看著，上面彌封的日期剛好是小莉去世一個月整。
信上寫著：「親愛的茂景，我的老公，我很高興我是這世界上唯一可以光明正大這樣叫你的人，我沒有後悔跟你攜手走過這輩子，我感到很幸福。我謝謝你那天晚上對我的好，我本希望她會因為你留下來，不管以後如何，要我姊妹相稱甚至讓出元配位置我都願意，我只希望你快樂。當然一個妻子要讓出自己的丈夫是多麼的不捨，當晚我心裡其實很掙扎、很痛苦。可我知道你跟她是命運的悲劇，要不是命運捉弄讓她被迫嫁人，你們應該廝守在一起，你也應該不會遇到我。所以我覺得我對她有虧欠，她是個很偉大的女性，為了自己的家可以犧牲自己的幸福，這不是我能做到的，至少當時的我不可能會這麼做。
我看得出來你很愛她，你們之間永遠都能讓彼此的心悸動不已，那是一種炙熱的愛。我當然肯定你也愛我，還愛我很深，可你對我卻是一種淡淡恬靜的愛。如今我走了，你不再需要受到婚姻誓言的束縛。去吧！去見她，不要管她會做什麼決定，也不要擔心她先生會怎麼做，那怕見她一面也好，幾十年了，別讓自己抱著遺憾離去好嗎？我愛你，答應我，一定要去，替我向姊姊問聲好。　　愛你的髮妻小莉　筆」
　　他哭了，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懷念，或者兩者都有，他真的再次覺得他虧欠自己的妻子好多好多。

（一個月後，北京）
　　林茂景穿著隆重，按著住址從旅館搭車前往北京市郊的高級別墅區，門口警衛通報後請他在會客室稍坐。不久一個僕役前來會客室領他去施家宅邸。到了宅邸門口僕役請他在外廊稍候自己便進去通報了。他站在外廊，忽然瞥見白色的輓聯，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沒來得及多想，一個三十來歲西裝筆挺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正掛著孝。
　　「您想必是林伯伯了。家母一直都很掛念著您。」
　　茂景聽到這，適才的不安才放下，點點頭問：「你是她大兒子嗎？」
　　「是。」
　　茂景看著眼前這年輕人，想起若羽離去的那晚，不禁眼眶濕潤。
　　「您別誤會，家母已經都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們了，我很感動，很佩服你們的愛情，但是請原諒我不是您的孩子。」說完他轉身從傭人手裡接過一個大型的素面紙盒遞給茂景，茂景楞了會，顫抖著雙手接了過去，霎時間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知道他來遲了。年輕人交出紙盒後一陣鼻酸：「請原諒我不能請您進去坐，家父還在裡面，小弟跟妹妹正在安撫著他。盒子裡有母親寫給您的信和留給您的照片，您待會可以坐在那邊草地上的長椅看。我依照母親的遺願把她交給你了，請您念在你們間這跨半世紀的情份上，替我們子女好好照顧她。」說完他便掩著面走進去了。

　　茂景踉蹌不穩地走到那年輕人指的長椅上，顫抖著雙手打盒子，望著精美的瓷曇，撫摸著瓷曇上的照片，他哭了，淚水滴在曇子上、照片上，順著瓷曇大理石紋路沁入曇子中，潤濕了曇子上的刻痕。打開盒內的紙袋，輕觸著兩人泛黃的結婚照，想著昔日的時光。許久，他才展開她留給他的信。
　　信上寫著：「我最親愛的茂景同學，我很高興能認識你，跟你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每當我想起那段日子，我就覺得我這輩子夠了。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跟你步入法院登記結婚，但是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它一直都伴著你、陪著你，看著你吃、看著你睡，想到這我的心不禁又愉悅了起來，好像回到當初十幾歲的青澀時光。我們的愛不在乎時間的淬鍊，不在乎距離的考驗，我們此生無法相守，就等來生再續前緣，一百個來生。請允許我為我們的未來先下去探路好嗎？我的愛　　羽臨終筆」
　　他再次哭了，像個大孩子，毫無忌憚，哭的歇斯底里。
　　「你贏了，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雖然她一直都不告訴我你們的關係，一開始甚至不告訴我你是誰，她怕我生氣、難過，怕我去找你麻煩。這五十幾年來我只得到她的人，你卻得到她的心。」施榮彬杵著拐杖在女傭的攙扶下走過來，他看起來十分地蒼老，說到這，他忽然仰天大笑，與其說是大笑不如說是哭嚎：「我輸了，在這樣守候了半世紀的愛情前我什麼都不是！我要早知道如此，我真的該放手，哈哈！我真的該放手！！」
　　茂景已經沒聽到他後面說什麼了，他只感覺一陣平靜，他見到了若羽笑著朝他走來，一切就好像回到二十年代的上海，熟悉的電影街、熟悉的電車聲、熟悉的往來人群。
　　「我好愛妳，這五十幾年來我等妳等的好苦。」茂景緊緊地摟著她、吻著她：「答應我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我再也不讓妳走了。」
　　若羽任著他吻完，聽著他哭完說完這些話，笑著牽起他的手，俏皮著說：「走吧！我們去魚市場喝粥！」

　　升起的朝陽刺穿朦朧的晨霧，兩個穿著二十年代衣裝的年輕學生相視而笑，牽著手走向他們久候的未來，他們的手握著好緊好緊，因為這半個世紀來的守候讓彼此決定再也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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