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芽【中】夏秋溺，冬春呵 (4)


一名男子時不時地抬頭望著那眼前大門上頭亮著【手術中】的燈。

他左臂彎內抱著一名婦人，那是他的妻子，臉色慘白眼皮半闔，疲憊倦意擔心憂愁全在臉上。


手術中的燈熄了，大門開啟。

那男子輕輕地喚醒妻子，「曉春，醫生出來了!!」曉春頓時驚醒：「手術結束了?!那新芽呢?!新芽呢?!」那男子慢慢地扶起曉春，一同向即將出來的醫生走去。


「醫生我女兒她怎麼樣了?!」男子率先開口。

那醫生脫下口罩，「裴先生、裴太太，新芽已經轉到一般加護病房了，你們可以暫時放心，這次的緊急手術很成功，再觀察三天，如果病情穩定就可以轉一般病房，剩下的…就需要靠你們家屬了!!加油!!等新芽醒來…你們就可以進去看她，希望在這之前你們要轉換樂觀的情緒，以免影響了新芽的情緒跟病情………」那醫生詳細地向他們解說新芽的病情。


她叫裴新芽，一個即將滿13歲的小女孩。她的五官像媽媽精緻深邃，她的臉蛋像爸爸圓巧白皙。

但…只有臉只有五官，是那麼樣地正常?!她想上學念書，她想提筆習字，她想…她想做那些其他同年齡小孩都喜歡或討厭的事，她想跟另個小孩一樣患有過動症，她想開心的時候不只是笑，而是用手舞足蹈來代替，她想…她很想…太多她想要的，但卻不敢想…想那個作弄自己戲耍父母的命運………




新芽，12歲。生日快樂………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芽芽生日快樂!!!!先來許願…許三個願望喔!!」孟曉春開心地對著新芽說。

裴皓冬在病床邊拿著相機，等待新芽許完願，吹蠟燭的那一刻。

「第一個願望，我希望…爸爸媽媽永遠快樂、永遠健康。第二個願望，我希望還在加護病房的筱珂可以快點好起來。
第三個願望，我想………」明年還可以再過生日………

在新芽發病以來，她第三個生日願望，就是還能過下一個生日，這是她第十二個生日。

新芽奮力使勁地想離開靠背的兩個枕頭，想獨自完成這簡單卻艱難地任務，可是她辦不到!!看到如此的孟曉春便趕緊把蛋糕端起至新芽面前。新芽吸入充滿刺鼻消毒水的空氣，鼓起臉頰，「呼…」吹熄蠟燭就有些疲憊地迅速向後倒去。這動作本該是易如反掌之簡單，但對她來說…並不簡單。

裴皓冬將相機交給一位來幫新芽慶生的護士後，就到新芽床邊坐下，另一邊是孟曉春，他們各自將手輕輕地攔在新芽身後，空出來的手比了個大大的YA!!三人笑得開心燦爛，笑得合不攏嘴。

新芽在裴皓冬與孟曉春兩人的中間笑得很開心，她又過了一次生日，她又得到了好多人的祝福與鼓勵，她又多了一份戰勝病魔的勇氣。

那照片的右下角，「新芽，生日快樂!!2009/4/1」




新芽，11歲。對不起…又讓你們擔心了………

「嗶…嗶…嗶……」發出這單調聲響的是那台四方形鐵角怪獸，新芽是這麼形容與稱呼它。

「呼…嘟…呼…嘟……」半圓綠口罩拖著長尾巴，深黑圓形桶排放新空氣。新芽被病痛魔鬼找上的時候，它們就會出現。

那一條又一條五顏六色的細繩子在新芽身上繞過來纏過去，在鼻子裡的那條最可惡!!又大又綠的，一直把很噁心的乳白液體送進鼻子裡。還有從嘴巴進到喉嚨深處的那個，也是很令新芽難受!!一直吸呀吸的，從不在乎新芽的感受與痛苦!!新芽非常不喜歡它!!!!

耳邊傳來刻意放低的說話聲，新芽緩緩地動了動眼皮，想睜開眼睛，一點點模糊、一點點刺眼，總算看清楚了悄聲說話的人，有三個。最靠近她的是拔拔跟麻麻，還有在床尾的是醫生叔叔。攀爬在新芽身上的，是那些讓她很害怕也很討厭的電子藤蔓。

孟曉春在笑，因為既使戴著口罩還是看得出她笑彎的眼，「芽芽…有沒有好一點?!還痛不痛?!嗯…?!」小心地握起新芽那…不能算是手的小手。

眨了眨眼，新芽點了下頭再搖了下頭，「啊…啊…啊…」新芽想說些什麼，卻無法發出聲音，她的口腔與喉嚨都被那塑膠綠蛇怪給占據了。

裴皓冬伸手撫摸新芽的頭，「芽芽妳好棒!!好勇敢喔!!妳趕快好起來!!加油加油加油!!!!我們後天要幫芽芽過生日喔!!拔拔會買妳最愛的草莓蛋糕喔!!上面有小熊耶!!所以妳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裴皓冬不停地為新芽打氣。

新芽眼睛裡有濕熱的霧氣，鼻子有一股不屬於塑膠管的酸，點了下頭。拔拔麻麻不要擔心!!芽芽會好起來的!!芽芽要過生日!!芽芽會勇敢!!新芽在心裡頭這麼說著。

新芽生日的當天，依舊躺在病床上，臉頰依舊被半圓綠口罩給占據，但……她有上揚的嘴角。裴皓冬在右邊，孟曉春在左邊，一人一手在新芽頭上比YA!!另一手一起拿著新芽最愛的小熊草莓蛋糕。

照片正下方：「勇敢的新芽，生日快樂!!2008/4/1」




新芽，10歲。習慣了失去………

「兩個大鐵餅，兩個小鐵餅，上頭搭了寬黑布，一邊架了長杆子。猜……一個東西!!」新芽出了謎題考裴皓冬。

裴皓冬先歪了頭，再閉起眼沉思了好一會兒，「嗯…嗯……是……是四輪車!!我猜對了吧?!」裴皓冬瞪了大眼，滿是歡喜地問著新芽。

「恭喜你!!你猜……」新芽嘴角微彎。

「YA!!我猜……」裴皓冬覺得自己總算猜對了。

裴皓冬還沒說完的對字，新芽已接了下一句，「恭喜你…猜錯了!!!!拔拔…你已經猜錯7次了!!」新芽覺得很簡單啊!!

「拔拔好笨喔!!是輪椅!!對不對啊…芽芽?!」在一旁將整顆蘋果給搗成泥的孟曉春，實在聽不下去，端著蘋果泥來到裴皓冬身邊，直接公布答案。

「是輪椅啊!!芽芽…妳怎麼出這麼難的謎題啊?!下次可以出簡單一點的嗎?!讓拔拔好猜一點的!!好嗎?!」裴皓冬接過孟曉春手上的蘋果泥，一匙一匙地餵著新芽。

「呵…呵…呵…那等我想好了新的謎題再考你!!可是…考你舊謎題，你也要猜好久、想好久才知道答案耶!!還是媽媽比較厲害!!」新芽吃著蘋果泥，想不明白裴皓冬為什麼每次都要猜好久才會知道謎底?!就算是舊謎題也一樣。

孟曉春將新芽身上的被毯拉起，再重新蓋好在新芽身上：「是啊!!媽媽很聰明的!!跟芽芽一樣聰明!!不像爸爸…太笨了!!!!呵…呵…呵……」

孟曉春抽了張面紙，細心地擦拭著新芽的嘴角，裴皓冬把擺在櫃子上的藥與水杯遞給孟曉春，「芽芽…該吃藥了喔!!來…妳今天想一次吃?!還是一顆一顆吃?!」

新芽想了一會兒：「我今天可以一次吃!!因為剛剛有吃蘋果泥了!!明天也可以吃嗎?!啊……」新芽張開嘴巴，讓孟曉春把5顆小藥丸倒進嘴裡，再用吸管喝光杯裡的溫開水。

孟曉春再擦了擦新芽的嘴角：「芽芽真是勇敢!!不像拔拔…唉…看到針就怕!!聞到藥就吐…還是芽芽厲害!!明天…罰爸爸去買妳最愛吃的櫻桃!!好不好?!」那位孟曉春口中的拔拔，正在浴室裡清洗著碗與湯匙。

發病的第四年，新芽已經習慣了與不聽話的手腳如何共處，她笑著說：「少了腳，我還有手；沒了手，我還有身體；再沒了身體…我還有頭腦!!如果…沒有了頭腦…那我就是天使了!!!!」裴皓冬跟孟曉春聽著這段，從新芽說出來的話，從開始的微笑到最後…還是微笑，只有笑著…才能掩飾他們眼角的淚。

夕陽餘暉的大樹下，孟曉春蹲在一張輪椅邊，推著那張輪椅的是裴皓冬，那張輪椅上面的是新芽。白色醫療用口罩擋去了她大半邊的臉，那脫離她控制的手腳，像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如泥，但…她是笑著的，因為笑…會給她勇氣，她天真的這麼認為。

「太陽先生要回家吃飯了!!我們跟他說再見!!2007/6/26」這是新芽要裴皓冬在照片這麼寫著。




未完待續.....



作者：曾肂黥
唐冰



未經作者同意，不得轉載。




親愛的看倌們，謝謝你們長期的愛護與支持。
希望各位看倌，看完『屠罪者』這分類的文章，請留下你們的足跡，給個鼓勵，謝謝!!

冰特在此處說明，看完小說日記感想，想留言給冰，請在日記下方留言。

"""請勿"""在冰的留言板留言，謝謝!!

"""無關小說"""的留言，"""請勿"""在小說日記下方留言，打廣告的也請別來，謝謝合作!!




冰在此說明...

『屠罪者』將在每星期一發一篇文稿。

請大家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