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我十四歲, 剛去國外當小留學生
去學校上課的日子總是戰戰兢兢, 每天早上都緊張到胃抽筋
班上雖有金髮的, 也有印度人, 黑人, 當然也不缺華人
所謂華人, 大部分是香港來的
因為英文完全聽不懂, 老師為了方便照顧, 叫我坐在一個香港男生旁邊
外國人以為, 你們都是亞洲人, 語言應該一樣吧! 結果完全不是這樣
那個男生根本不會講國語, 我也聽不懂廣東話
唯一的溝通, 就是用寫字的方式, 起碼, 都是繁體字.
十幾歲的男生愛玩愛鬧, 除了必需的功課翻譯外, 我桌上也常常出現整我的笑話或髒字
比如說: "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是白癡", "嘩~ 今天穿的好老土阿" 之類
每天早上我進教室, 幾個男生都在等我反應, 開心娛樂一番
而我, 總是裝著沒看到, 故作鎮靜, 然後到廁所偷偷拭淚
就這樣過了一年
不知不覺地, 我開始聽懂英文跟廣東話, 還有一點越南語
很奇妙, 男生們之間的交談突然我都明白了
坐我旁邊那位, 態度也不露痕跡地在轉變, 桌上的字開始出現 "你隔壁那個喜歡你, 知道嗎?" 的表白
當然, 我還是不太講話, 也沒有人知道我其實是聽懂的
終於有一天, 男生們拿走我的書包, 傳來傳去的不還我
隔壁的男孩衝了出去, 講了幾句話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第一次見到群架的暴力是很震驚的, 桌椅亂飛, 頭臉見血
我急得衝出口一句廣東話: 停手! 你地無再打啦!
突然之間, 一陣安靜, 正進行的動作彷彿停格
大家默默地撿回自己的東西, 回到座位
但彷彿, 每個人心裡都有種奇異感, 知道有些東西開始不一樣了
那天是學期最後一天, 放學後, 我跟隔壁男孩在走廊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沒有講話
之後放了寒假, 約莫有那麼幾次, 我們約在大雪紛飛的公園小徑散步
我開始用異國語言跟他聊天, 感覺非常非常特別
最後一次見到他, 他跟我說因為父母工作關係, 要搬回香港了
然後給了我一袋鮮紅色的心型軟糖跟一張卡片
卡片上寫甚麼我早已忘記
倒是那一袋血一般紅的心糖, 在純白色的雪地裡顯得格外鮮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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