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剛有沒有注意到剛剛過去的那個大的廣告招牌？」

    「我哪裡知道啊？」

    「你可以用餘光看啊！何況你不是曾說，高速公路比較好開嗎？」

    那是在北二高才好開好不好！？我暗自說了一聲，不過沒叫出來。
    我瞄了一眼後視鏡，坐後座的爸顯然跟周公下象棋下的難分軒輊。

    ※                ※                ※

    今年開始，老弟也開始在台北唸二專。
    這是他第一次離家唸書，需要調適，而他們學校的週遭環境因為身處商業區，
    龍蛇雜處，生活上一些莫名的壓力也就更大。
    比較起來，政大這兒算是夠單純的住宅區了。
    也許正因如此，所以老爸決定這個週末開車上來把他載回家歇息一下。
    順便也把我這個老是不回家的不肖子也接回家給家人看看。
    不過因為我會開車，所以這趟回家的路，老爸就懶的開，而把鑰匙丟給我。

    開車在中山高跟在北二高是兩碼子事。
    沒錯，高速公路因為路線上沒有紅綠燈而比平常公路好開，
    但是這僅限車道寬，視野寬，車距也寬的北二高。
    但現在晚上走的中山高，本來車道就已經窄了點，加上路肩施工和滿滿的車輛，
    開久了，不累才怪。

    那我幹嘛走這條路呢？我可以在北二高下香山交流道，然後走省道回頭份，
    又何必從系統交流道轉到中山高，開到頭份交流道回家？

    因為我一直喜歡一個景色，尤其是在晚上時刻。

    ※                ※                ※

    １０８公里。我瞄了一眼路邊的里程標示牌，距離頭份交流道只剩最後兩公里，
    該告訴老弟了。

    「老弟，把頭轉到你的右邊，窗外有幕景色很好看的。」

    「真的？可是現在外面只不過就是黑漆漆的樹嘛！」

    「這幕景色像電影，你要從頭開始看才有意思。」

    「喔。」

    我笑了笑，一邊用餘光看右前方，一邊把油門放鬆一些，免的待會前方出事，
    我會因車速太快而反應不及。

    漸漸地，原本靠在高速公路旁的丘陵慢慢往外退，
    接下來，在一堆山影、樹影的半遮半掩中，看見有座丘陵在更外面屹立著。
    突然這些影子消失，使我們看見了這座在外面的丘陵的模樣，
    幾座孤零零的白色路燈懸在丘陵的山腰間，大概就是山間小路的路燈吧！
    隨著因車子向前而位移的視野，看見了丘陵的最上面，
    似乎有幾盞大型的黃色路燈排成短短的一列，彷彿還在延長。

    近處的山影又突然擋住了我們的視線，眼睛再度與那座丘陵失去聯繫。
    一晃眼，山影消失，但進入眼前的丘陵，這才讓我們清楚的看見它的面貌。

    丘陵上的黃色路燈已經不是短短的一列，而是像條小蛇般，
    在轉了丘陵大半圈後，慢慢向前方的平原伸展開來。
    隨著視野的前進，黃路燈就一個個冒出來，慢慢的排成一條長長的巨龍，
    照明整條省道頭份新竹段──我們再熟悉不過的一條路。

    ※                ※                ※

    兩年多前，我第一次離開家，到台北來唸書。
    陌生的台北和政大，彷彿要將我吃掉，所以我一找到機會就回家。
    學期剛開始時，大概真的是每禮拜都回家。

    我總是不願意坐台鐵而坐台汽，一個原因是因為鐵路不經頭份，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坐台汽的話車班多，我不用在車站等太久。
    因為我實在不願多花一分一秒的時間留在台北。

    坐上車後我總是睡不著，會昏昏沉沉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發呆，
    對我來說，窗外也許是霓虹燈看板閃爍不停，但我總是沒心情去看。
    直到快到家時，看到那一條隨著車前進而慢慢映入眼簾的燈龍時，
    才會突然覺得心跳終於恢復跳動。
    以後每次回家，只要看到了那條巨龍，心裡就很自然的泛出一句話：

    「到家了。」

    而那條由路燈構成的巨龍，就成了我十八歲時，最初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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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了望老弟，他沒出聲，只是望向窗外，
    定定的看著這條我們念高中時，每天通勤必經的路。

    還是暫時別叫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