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日俄戰爭爆發的第二年,我從馬尼拉搭船去芝加哥,在輪船上認識了一位美麗的少女。那就是我的初戀。 這位美麗的少女是名叫安吉拉的濱田洋子,她去芝加哥的目的探望她的外婆。外婆在很小的時候就去美國打工,曾經製作全美洲最硬的法式麵包與東岸最寬闊的茶花田。她操勞了一輩子。外婆年紀大了行動不方便,所以需要安吉拉去照顧。 我當時就被她的孝心感動了。因為她對外婆的愛心使我確認了她的戀愛體。 我們一齊在舊金山登岸。在通過乘客走道時,我像個紳士牽著她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很禮貌,斯斯文文的,可心裡就像戰鼓一般地敲打幾乎不能呼吸! 上岸後,安吉拉回過頭對我笑。這輩子與下輩子都沒見過更美麗的笑容,我相信這樣的笑容絕不能存在於污穢的人間,那只能屬於上帝的國度或者當作聖物供俸在香格里拉。於是我在去芝加哥的火車上謀殺了她。 因為太美麗以至於不能長存,這種事經常發生。在我的人生中經常發生,初戀只是第一次。 火車上有個賣便當的孩子發現了安吉拉的屍體─────連屍體都美麗的讓人難以直視,因此那孩子不得不將她做成火車便當供整列火車上的乘客們食用。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真是難過得不得了。 到了芝加哥,我去探望了安吉拉的外婆。 外婆說,她從沒結過婚,她的女兒也沒結過婚,希望安吉拉有一天能夠嫁給如意郎君,得到從來沒有人得到過的幸福的婚姻。我難過地告訴外婆安吉拉已經上了天堂,只留下一個便當讓我給您帶來。外婆很遺憾地將那個飯盒吃了,一邊非常遺憾一邊吃得津津有味,好像十天沒吃東西似的。 外婆將安吉拉的便當吃掉後,開始回憶往事。 她告訴我她年輕的時候見過一個美麗的少年,那是她的初戀。是在日俄戰爭爆發的第二年,她從斯德哥爾摩搭船去重慶的路上認識了那位少年。 少年美麗的笑容屬於天國,不應當被凡人污穢的眼珠所觀看,於是她將那少年謀殺之後製成魚餌,在輪船經過南海的時候釣起全世界最大的戀魚。那隻戀魚至今還存放在雪梨博物館,被認為是上個世紀戀愛的象徵。 我告訴她,剛才她吃掉的便當裡的配菜有一隻魚,那就是用雪梨博物館的戀魚製成的魚乾,是乾燥的戀愛體或戀愛之乾燥體。 聽見這消息外婆驚訝不已,忽然發出炫目華麗彷彿從天堂降下的神之光,在一萬兆分之一秒的瞬間變成了名叫安吉拉的濱田洋子。洋子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是純潔美好從未受到污染的神物,就如同我的初戀一般未受污染。 因為未受污染,所以戀愛的快樂歌聲能夠直接穿越宇宙的弦的極限,達到天國的邊界;因為受了污染,悲傷的淚悲傷而心痛心碎,痛徹心扉,傷透了心,絕望。傷心的初戀之淚淹沒了全世界每一座高山,將整個世界變成一個又一個島嶼,島上無戀愛之民只能呼吸悲劇性的空氣。 為了不受污染,洋子以她充滿神光的戀之手指碰觸了我,因此我也在炫目光芒中變身,成為前往重慶輪船上的美麗戀愛少年。我們都光榮地成為不受污染的純潔戀愛體。 就這樣,我的初戀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