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醒來。我看到牆上的時鐘時針和分針分別停在「十一」和「五」的位置上。
十一點二十五分。
我想到現在我的屋子裡面有另外一個人。
「她還在睡嗎?」我心想。
「現在有個人跟我住在一起。」我又想。
很奇怪的感覺。惠美也在這屋子裡住過。不過與現在的感覺不一樣。惠美匆匆地來、匆匆地走。而曉宣會跟我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every day」。
「是曉萱嗎?」
我掀開蓋在身上的棉被。應該是曉萱幫我蓋上的棉被。我心想。
我推開臥室門。曉萱還在睡。
「她把棉被給我,自己沒有棉被蓋?」我皺眉。我心不捨。
她穿著毛衣、外套、牛仔褲,但是不夠禦寒,全身蜷在一起,雙手緊緊抱著胸口。
我回客廳,抱著棉被進臥室,將棉被蓋在她身上,不經心地碰到她的身體。
怎麼有點燙手?我發現。
冬天睡覺沒蓋棉被,我這裡也只有一條棉被。她,感冒了。
看著她。都是我的錯,沒有進來跟她一起睡。我心想。
我下樓。來到早餐店。上次我感冒的時候惠美買了什麼?我心想。
於是我買了兩碗稀飯、兩杯熱豆漿、一套燒餅油條。
正打算回去。不對,還少一樣東西。我忽然想到。
於是我又到「康仕美」買了退燒藥。
我上樓。回到屋子。推開門。我進入臥室。把食物放在床頭櫃上。我坐在床邊。
『你醒啦…』我看到她從床上坐起來。身體的不適讓她的動作有點吃力。
『噢…我的頭好痛…』她抱著自己的頭。
「妳感冒了。」我摸著她的額頭。
『討厭,』她閉上眼。靠在我身上。『你昨天幹嘛睡客廳?害我感冒。』
「抱歉。」我總不能跟她說,因為我覺得不自然、不自在,所以睡客廳。
『我去洗把臉。』她離開我身體。
「梳洗完後到客廳來吃早餐。」我讓開空間讓她下床。
她看到床頭櫃上的早餐,臉上的表情很開心。
我把買回來的早餐,鋪在客廳的桌上。不久,她來到客廳。梳洗過後,她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雖然身體肯定還是不舒服,但是已經沒有剛剛病厭厭的樣子。
『我看,我喝豆漿就好了。』她看著我買回來的三種食物。
「不可以只喝豆漿。」我堅決地說。
『可是我不喜歡喝稀飯,燒餅好大一塊,看起來一點胃口也沒有。』她抱怨著。
「這樣總可以了吧?」我把燒餅油條裡面的油條抽出來,剝出一小塊燒餅。『最起碼吃一點燒餅。」
她沒有接過去吃,用著期盼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是等待。
上次惠美是怎樣幫我做的?我回憶著。
我把手上那一小塊燒餅送到她的嘴邊。
「乖,快吃。」
『嗯。』她看著我。臉上的漾出幸福的笑容。
她張開嘴。我看到她的舌頭。很可愛。念動中,我把燒餅送進她嘴裡。她開心地咀嚼著。不會後她喝了一口豆漿。混著燒餅吞進肚子裡。然後,我又送上另一小塊燒餅。依樣送進她張開的嘴裡。
『原來你這麼溫柔。』吃完早餐後她說。
我不作聲。我只是重複惠美為我做過的事罷了。我心想。但是沒把這句心裡的話說出來。有些話,只能收藏在心裡。
「要不要去看醫生?」我問。
『先不要,晚上再看看,有必要的話再去。』
「對了,妳說今天放假要去玩,妳這樣還能去嗎?」我調侃地問。
『能去啊,為什麼不能去?』
「生病耶。」
『小感冒而已。』說完,她笑了笑,接著說:『不過,我現在不想出去玩。』
「那妳想幹嘛?」
『想待在家裡,想你陪著我。』
「這簡單,」我笑著說:「我的休假日都是這樣過的。」
『穿太多了,我回房間把毛衣和外套換掉。』她走進臥室。
一會後。
『櫻木,你的內衣放哪裡?』臥室裡傳來她的聲音。
我走進臥室。呃,好看的。我心想。她腿上穿了我的運動長褲,身上卻只有一件淡粉紅色的胸罩,很難不多看兩眼。在很克制的情形下,我只看了一眼,就強作不在意地穿過她半裸的身邊,從衣櫥裡拿出一件羊毛內衣。
「這,給妳。」我把內衣遞給她。
『我身上這件胸罩好看嗎?』她故意問。
「好看。」既然她這樣問,我還有什麼好客氣,睜大雙眼坦然地看著她的問題重點,胸部。接著又說:「不過,要是拿掉的話會更好看。」
『是喔,我也這樣想耶。』
「既然我們有共識,那行動吧。」
『現在不行,得等等。』
『等什麼?』
『等我感冒好啊。』她調皮地說。然後穿上昨天夜市買的那件大罩衫。顏色是今年正流行的淡鵝黃色。雖然罩衫很大,卻掩不住她身體美麗的曲線。或許正因為罩杉很大,所以才更烘托出她身體美麗的曲線吧。她穿好後,笑著說:『我感冒了,還是乖乖把衣服穿起來的好。』
我們從房間往客廳走。
『你的褲子我穿剛好耶。』她邊走邊說。
「還真剛好,就像為妳量身定做。」我看了一眼。
『呵,你比我高,怎麼你的褲子我穿起來會剛好呢?』她看著我。
「小姐,那是因為妳腿長,妳的腿長到讓人又羨慕、又忌妒。」
『櫻木,你不用羨慕,也不用忌妒。』她笑著。
「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身體某個部位也很長。』她說。
「是嗎?它很長嗎?」我想到的是部位LP,所以我笑了。
『當然,它真的蠻長的。』她笑著說:『我腿長,你身體長,我們打平,你不用羨慕和忌妒。』說完,她開始大笑。
我哭笑不得。
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坐好。我拿起電視遙控器想開電視。
『不要看電視啦……我們聊天。』她阻止我。
「好啊。」
我放下電視遙控器。她很自然地把頭枕在我大腿上,身體躺平在沙發上。
『你知道自己哪一點開始吸引我的嗎?』她說。
「不知道。」
『因為你是警察。』
「是喔。」
『知道嗎?我爸爸也是警察耶。』
「啊。」
『每次看到警察我都覺得好親切,』她笑著說:『我跟你說,大一那年的晚會是我主動跟主辦者說要接待你們學校的,對了,我爸爸是你學長喔,他大你好多期。』
「喔。」
『他很幽默,很風趣,認識他的人都很喜歡他。不過他很老,老到大我媽二十六歲,我媽嫁給我爸的時候才十八歲,呵呵,我父親要是還在的話,應該六十歲了。』
「他是怎麼去世的?」
『抓歹徒啊。』
「妳的意思是他因公殉職!?」
『是啊,那年他在街上買東西,剛好遇到搶匪搶劫路人,他都五十幾歲的人了,還衝上去阻止,說起來他也真倒楣,歹徒一刀戳進他的身體,剛好刺穿肺葉,歹徒也不是故意的,不過是一刀而已,他就救不回來了。喔,對了,你們幹警察的福利不錯喔,他因公殉職,我們家屬領到一千多萬,媽媽對我也很好,改嫁時沒拿走爸爸一分錢,統統留給我。對了,哪天我跟媽媽吃飯,你一起去。』
『你知道嗎?』她忽然又說:『你很像我父親耶。』
「啊。」我驚訝。
『真的。』
「是嗎?」
『我父親不說話的時候非常安靜,會一直聽我說話,我從小就很愛說話喔,心裡一高興,就一直說、一直說;而我父親不開口則已,他一開口,就妙語如珠,每次都逗得我很開心。呵呵,你也是這樣,大一認識你的那一天你就是那樣,開口的時候逗我開心,安靜的時候聽我嘰哩呱啦地說。呵呵,現在也是一樣。』
「原來……」我看著她笑了笑,手指頭捏著她的臉頰。
『原來怎樣?』
「原來你有戀父情結。」
『是嗎?這是戀父情結嗎?』
「書上是這麼說的。」
『是嗎?我知道書上這麼說,但我不認為這是什麼戀父情節。』
「喔?」
『不管是什麼原因讓我會喜歡這一類的人,反正我就是喜歡這一類的人,為什麼要說這是戀父情結呢?』
「說的也是。」
『什麼說的也是?本來就是。』
「好吧,本來就是。」我聳聳肩。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她問。
「哪裡奇怪?」
『為什麼我提到父親去世的事情一點點都不悲傷?』
「對喔,妳為什都不悲傷?」
『呵,有什麼好悲傷的?他熱愛他的工作,他能夠死在他熱愛的工作上,不是很幸福嗎?還有,他在世的時候對我很好,從小就把我捧在掌心,他給我好多好多的幸福,多到他去世後,光是回憶他給過我的幸福,我就可以很滿足、很滿足。』
聽她這樣說。我愣了。忍不住盯著她看。
『幹嘛這樣看人家?』她問。
「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老爸一樣因公殉職,妳會想我嗎?」我問。
『如果你能給我很多幸福和快樂的話,我會。』
「假如我給你很多幸福和快樂,妳會怎樣想我?」我又問。
『把你放在心中,回憶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沒有眼淚和悲傷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有你我快樂;沒有你我依然擁有快樂的回憶。』
我看著曉宣。這是和惠美完全不一樣的答案。我問過惠美同樣的問題,惠美的回答與她南轅北轍。她們真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
聊著聊著。她開始打呵欠。不久後,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我側著身子從沙發上起來。她沒有被驚醒。我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她還是睡得很沉。我把她抱進臥室床上,幫她蓋上棉被,然後站在床邊看她。
很美。很難相信自己能夠跟這麼美的她生活在一起。
「我會這樣想,是不是我已經承認了?」我問自己。
「承認吧,就承認吧。你根本早就想跟她在一起了。」我心想。
我的心情這樣告訴自己後,我上床,睡在她旁邊。
我們蓋著同一件被子。我的手圈著她的腰。
※在那一刻,我完全忘了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