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風從四面八方而來。
我還在忙著隔年的舊事,走不出2007的影子。
笑過,哭過,痛心過,轉眼已成雲煙。
多少付出,多少摯愛,多少不捨,都隨風而散了。
一隻小小的鳥兒,遠離江湖,遠離人群,築起了自己的窩,試圖尋找一個安靜的所在。
其實,鳥兒離人群並不遠,僅僅是隔了一堵薄薄的牆,便隔開了各自的心靈。
有些東西是我看不見的,但總是隱藏在我的意識裡,某種時候,因了某種契機便會真實地顯現出來,因而,江湖對我來說,並不遙遠。
二月
歲月長滿青苔。
長風吹斜了孤影。
不是離人,卻也愁懷,點點滴滴的思鄉匯成一曲流水。
童年,那些快樂的時光,苦的,甜的,苦與甜的糾纏,一一走來。
卻道,小橋流水,原本就是我的家鄉。
在這裡,能夠聽到有力的風聲。
那些風聲將我包裹在它的掌心,透明的翅膀便舒展開來,掠過屋脊,掠過樹梢,掠過鄉村親切的氣息,我的心便涼涼地快樂起來。
三月
又一個暖冬過去了。
總該記下點什麼,即便只有三五片雪花,也是一種真實。
回望,竟是一個少雪的冬天。
元宵節居然下雪了。
夜裡看雪,雪打燈籠,明明滅滅,一片一片的。
禁不住思緒紛飛。
大街上曾經的喧囂已如潮水般退去,才發現,生活中許多的華麗,只在一轉身之間就歸為平淡了。
一個人的需求其實很簡單,只不過嚮往著踏雪歸來,脫下滿是風雪的外衣,坐在紅泥小火爐邊,哈一口冷氣,烤烤被凍紅了的手,再喝下一碗家人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湯羹,僅此而已。
四月
輕輕地對春天吹口氣。
季節的耳朵癢癢的,笑著笑著就笑出了花開的聲音。
桃花紅了,杏花也白了。
我還在溫暖的陽光裡掐算著花期,白玉蘭就靜靜地綻放開來。
豐盈,潤澤,婷婷的樣子。
一雙通靈的眼睛和一顆善感的心同時在仰望,淡淡的花香和著風聲一同而至,看到的和看不到的,皆是風景。
雖然,這個世界是物質的,我還是相信一些虛幻事物的存在,並在內心預留了一份與之共享的空間。
恰如這春天的花香。
五月
寧靜而溫馨的時光。
丁香一株又一株地開了,淡紫,淺白,四處散播著煙靄一? 邞網准e。
我在一片蟲鳴裡醒來。
來來去去的風急匆匆地穿堂而過,卻又把花香留下。當這些香氣盈滿了我鼻息的時候,我選擇了沉默。
很多時候,我已習慣於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感受,感受來自心海的潮水起起伏伏。
我知道,一些花香,它會留存在我的時間裡,只等著被喚醒的那一刻,才會搖曳生姿。
在早晨和傍晚的光線中,一隻鳥在藍天下低回,它裹著厚厚的羽,做一些常人不屑做之事,並對一些常人津津樂道之事做一副不屑狀。
在旁人眼裡,這隻鳥大致也算是清高孤傲的了。
原本,它是不想特立獨行的,只不過,它生來就有些別樣罷了。
六月
閉上眼睛,我就看到了神靈。
他們居住在遙遠的田野裡,飄飛在高高的山岡上,而他們的氣息卻沿著我的視線一路逶迤而來。
打開窗,夜色就毫不客氣地流瀉進來,把我的皮膚也染成了黑色。
一剎那的怔忪,之後,我聞到了麥子的香味。清晰,親切。
一波趕著一波。
也許,誰也沒有聽見神靈的低語,但是,我聽見了。
其時,偌大的空間,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
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的時候,感覺著自己的呼吸? M心跳,我會為自己慶幸。
而實際上,時間總在那裡,生活總在那裡,麥香也總在那裡,所不同的,只是我的心境,和我所採用的姿勢與角度。
七月
一隻鳥將無處不在。
一句偈語。
關於時間,關於空間,也許還有別的更深長的意味,我無法解開。
我想做那隻鳥。
踏上返鄉之路的時候,在走走停停交替的過程中,我才明白,那隻鳥,它原本就存在著,並且會一直存在下去。
如果,人的聽覺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那麼,當時光的列車呼嘯而過的時候,我的聆聽為何那樣微不足道?
似乎,只是淺嘗輒止。
我並不能夠深入到時間的深處,更不能夠切入生命的本真。
這是一件多麼令我沮喪的事情,而我卻不得不去面對它。
原來,一隻不知名的鳥,收藏了一切與生命有關的東西。
沉甸甸的份量,壓爬我曾經靈巧的十指。
八月
深陷。
在即將失去的時候,這兩個字兀地跳將出來,悲傷便一點一點地浸淫了我。
八月微涼,說的應該不是天氣,而是心情吧?
何止是微涼呢?應該是透骨之涼罷。
才想起,世上的一切美好,都是誘惑人們深陷? 滿C
望著這些美好,奔向這些美好,慢慢地把自己放到這美好的畫中,直到不分彼此。
手想看見,耳朵想說話,眼睛想去撫摸,心的天空,擠滿慾望的星星。
人總是這樣,我,也不另外。
合併,卻讓我陷入慌亂的臉色。
從白天退出來,空對夜色,一雙曾經打濕過天空的眼睛,迷離,憂傷。
把一些隱痛悄悄漂浮到一條倒淌的河裡,獨自,聽水聲一片。
九月
第一場秋雨悄然而至。
淅瀝淅瀝的,纏綿,飄渺。
迷霧籠罩了屋頂上的青瓦,和青瓦之上的天空。
小巷的深處,一棵樹的果子沒能抓住自己的生命,啪嗒,一下就掉在了深深的霧裡。
它已經不會歎息,不會流淚了,甚至發不出一絲聲響,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用最後的呼吸記下雨的味道。
走過深深的雨巷,撫摸著冰涼的雨絲,彷彿重歸故里的遊子,總也辨認不出那扇門的後面是自己的家。
雨說,累了,真想躺倒,把自己變成一條河。
我說,我也累了,真想躺倒,把自己變成一所房子。
在一片雨聲裡,我變得異常安靜。
十月
秋深了。
我開始變得懶散,我當然知道這樣長久的? i散意味著什麼,可捨此我別無他法。
天依然是高高的,雲也依然是淡淡的。
只是,我的思緒卻無力飛翔了。
藍瑩瑩的風從樹的枝椏間一遍又一遍地掠過。
一些葉子紛紛揚揚地飄落,一些葉子依然站在枝頭,癡癡地搖晃著它們的手臂。
秋夜,給自己沏一壺綠茶,聽著窗外的風聲,忽然頓悟:塵隨風來,自然是要隨風而去的。
一些記憶注定是要養在心裡的。
在我模糊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一條彩色的綢帶。
思緒,頃刻從我的身體中脫穎而出。
其時,滿屋裡,只有鍵盤的噠噠聲,四處飛動,清晰可聞。
十一月
一個人的胎記,是永遠也抹不掉的。
文字的氣息也是胎記,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整整一個月,我都在晃若夢境一般的敘述中虛構,虛構著一些風花雪月,虛構著另一些無關風月的場景。
我在虛無縹緲的故事裡飛翔,猶如從現實中消失了一般。
然後,睜開眼。
仰望著終於顯現出來的過去的天空,明白,現在與將來的一切,終要,或者將要變為回憶。
路還在腳下走著,自己也必將沿著這路走下去。
而我生命深處的眾多細節,都會在記憶的時空裡? C走,它日夜晃動的身子,必將被時光打磨得越來越輕盈,並快樂地佈滿我的流年。
十二月
日子像水一樣淌過頭頂,聽不見任何聲響。
似乎,只有在自己的文字裡,才能嗅到幾許逝去歲月的氣息。
冬天來了。
月亮被時間的刀子削得越來越瘦。
比月亮還瘦的,是我的靈性。
暗香浮動的的黑夜裡,我從文字裡走出來,只因為,想做一個看風景的人。
我站在陽台上,靜靜地看夜,卻總也無法看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夜。
夜像一張巨大的網,無邊無際地蔓延著。
每一個走在路燈下的人,看上去都很怪異,昏黃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忽然又縮短,反反覆覆著,不厭其煩。
抬頭,漫天鑽石般晶亮的星星綴滿了天空,一閃一閃的,每一閃都像孩子般快樂。
似乎,它們從不曾知道,也從不曾想見,或者只是從不曾在意,自己就是黑夜的風景。
而我,只是星光下的一粒塵埃,在黑夜裡靜靜地盤點自己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