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無聊的會議，無聊的老闆淨說些無聊話題，正經事不談，居然聊起林益世。勾得我也想說兩句。

話說這「領億四」（六千多萬加八千多萬）真是近年來少見的奇葩，與當年的陳哲男有一拚。自從阿扁貪腐集團倒台後，馬英九標榜著清廉上路，卻沒想到手下大將忙著貪污，真是失敗中的失敗，可謂大失敗。

所謂歷史殷鑑不遠，很少人會犯前朝的錯誤。例如秦始皇統一天下，鑒於周朝的分權鬆散，因此力求專制極權；漢推倒秦，又鑒於秦的專制集權，因此分封諸王；漢末、魏晉壞於分封割據，因此到了唐朝又將權力收納於宮廷；沒想到外戚宦官輪流亂政，只好把權力下放地方，結果又變成軍閥割據；到了宋朝才走回集權的路子。歷代都是這樣，殷鑑於前朝，盡量不犯同樣的錯，盡量犯不一樣的錯。

人是這樣的，犯不一樣的錯還能原諒，犯相同的錯就太不應該了，對不？

馬英九以清廉取代了阿扁的貪腐，如果被責無能，還有話可說：「你們要有能卻貪腐的政府，還是清廉卻無能的政府？」這樣就成了選擇題，不是是非題───沒有絕對的對錯，看你怎麼選。

可是馬政府要是貪腐就完蛋了。「你們要有能卻貪腐的扁政府，還是要無能又貪腐的馬政府？」廢話嘛！這還有得選嗎？那成是非題了。這就是為甚麼曹魏篡漢，自己也活不久，沒兩下子就被司馬家篡了，因為你犯了前朝的錯誤阿！

那麼「領億四」會不會只是個人個案，不是馬政府的錯？不能算在碼頭上？

諸君想想，中鋼要將這麼大筆生意交給某個特定廠商，需要控制的環節有多少？首先處理廢爐渣的廠商就不只一家，中鋼要賣給誰是它的自由，公司內部自有審核決策的機制。然後中鋼的上級是行政院，行政院有院長還有一大票部長，能不能賣爐渣還要相關部會首長點頭，比方環保署認為你這爐渣處理得不環保，這筆交易立馬砸鍋。還有地方政府的許可，高雄菊姐要是不歡喜，你想平平安安發財也困難。

我的意思是，林益世受人之託要完成使命得掌握多少人、多少機關、擺平多少問題與障礙，這可是辛苦錢哪！不，重點不是辛苦不辛苦，重點是林益世認為自己搞得定，爐渣老闆也覺得他搞得定───人家陳老闆做這麼大生意，不是隨便哪個洗頭房老闆娘可比的，他的判斷一定有準確性。

陳老闆很清楚林益世的本領。如果他覺得林益世根本沒能耐讓他做成這筆買賣，連理都不會理他。生意人花錢是打了多少算盤算出來的，沒把握的話，甭說「領億四」，領一千四都休想。

報導說林益世還曾在電話中痛罵陳老闆十分鐘，說明是陳老闆有求於人。這世道只有求人的時候才會裝孫子，被人求的才是老子。陳老闆捱罵，顯然陳老闆有求於林益世；有求於林益世當然說明陳老闆相信他有能耐。只不過這能耐到底值不值8300萬，雙方不斷討價還價罷了，不然你以為幾百通電話是在談戀愛嗎？

恐怖的點就在這兒了。一個行政院秘書長，居然有偌大本領可以促使中鋼將爐渣賣給特定廠商。如果說他只是讓中央政府對這家公司解禁，只要能控制相關部會裡的幾個關鍵人物就做得到。可這事兒不那麼簡單，他還得掌握地方政府，掌握中鋼。中鋼的老闆是經濟部，還有獨立董事，還有一些投資公司，林益世如何能讓中鋼非賣爐渣給地勇公司不可？只要中鋼高層過問一下，別說爐渣，想當人渣都不一定當得了。

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非常恐怖，不是林益世一個人的問題，那8300萬如果成交了也不可能讓林益世一個人吞肚子裡───以林益世的身家來看，搞不好三千萬他就笑呵呵了；8300萬打死不讓價，可見有許多人要分這錢，林益世能不能分到一千萬還說不定哩！前幾天有人揭露林益世的財產狀況，肥是有點肥，但也不像吞過6300萬大洋的模樣。

這就叫打通關節。一個人擁有能打通的關節，說明這人沒有關節炎；一個政府擁有能夠打通的關節，就是貪腐政權。所謂貪腐，不見得必須領導人親自把錢收進口袋或藏在老婆口袋；政府官員收紅包，也不需要已經收了錢才算數，只要「付錢就能搞定事情」的管道存在，就已經算是貪腐政權了。一個秘書長可以用8300萬收買，那麼要收買院長得花多少錢？收買部長呢？收買縣長呢？開妓院的好歹還給每個姑娘標上價，至少也得學學人家交易透明化，免得下次嫖縣長的時候買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