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的石板路上，蟾蜍在我身邊一跳一拐的走著。

路人都對我們行注目禮…超下的。
(註：下，台語的丟臉。)

一路我都低著頭，猛找小路鑽。只想趕快送她回噴水池，結束這段孽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醜，醜得要命？」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很慎重的問我。

『還好啊，你長得很守本分啦』唉，至少不要傷了朋友的情份。

「果然…」蟾蜍有點失落。

「沒想到我等了兩百年…你終究什麼都忘了~呵…」有點像要轉換氣氛那樣，蟾蜍刻意輕輕的笑著。

「而且…你還是這樣其貌不揚…」

（什麼騎牛騎羊啊？在街友的世界裡，我是黑狗兄啦！）

「呵…那你還記得我是女巫嗎？…」
這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實在令我苦惱啊~苦惱~

『啊！我想起來了！你以前都騎一隻”黑輪兩千”對吧？』要”臉消微”大家來臉啊。
（註：臉消微，台語，講瘋話）

「就算只是安慰我，我也很開心啦…」蟾蜍放慢腳步，低下了頭。

「你很幸運，我只有在你眼中，才是蟾蜍喔…」

『啊！？』我整個狀況外。

「在某個特別的人眼裡，我看起來會是隻蟾蜍…除非…」說到這句話時，蟾蜍的聲音漸漸變得細微…

「他也愛上我…」

『…………』
(工殺小！這傢伙在羞個屁啊！誰會愛上一隻蟾蜍啦你說說看你說說看啊！)



轉進暗巷沒多久，對面走來兩個陰沉沉的怪咖。

我看見蟾蜍露出警戒之色。不知道為什麼，我很直覺的走到外側，把蟾蜍擋在裡面。


「兄弟！」怪咖A在對面就叫住我。

「咻~~馬子挺正的嘛！嘖嘖…腰是腰腿是腿啊…」怪咖B對我身旁的蟾蜍上下打量。

（老兄你瞎啦 蟾蜍哪來的腰啊？）

直覺兩人來者不善，大概是想搞獸交的變態之類。

我二話不說抱起蟾蜍就往噴水池的方向狂奔。

(靠，這、這至少有五十公斤吧！)

「快、快放我下來！」蟾蜍慌張的叫著。

『你跑、跑太慢了啦！』
（拜託喔阿罵我求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我快喘不過氣了。）

「不行~你抱著我，我沒辦法幫你！」蟾蜍說。

（幫我個鳥啦！蚊子太多你才幫得上忙吧？老子現在沒閒工夫跟你講話啦！）






越跑，追兵的腳步聲卻越近。慌亂中，我只是跑進更加危險的城市黑暗裡。

後面的追兵完全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冷酷的追逐著…
這讓我有不祥的預感…


當腳步聲近到不能再近的同時，我的背感到冰涼異物的侵入。



我被刺了，後心。



「呼…呼…呼…白目！」我已經不知道是怪咖A還是怪咖B在說話。

「呼…呼…劫財劫色…呼…而已…幹嘛跑？自找…」

後面還說了甚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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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會有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唰一聲掀開被子，手往背後摸。

什麼鬼？沒刀子？連個小傷都沒看到？

而且我還在旅館的房間裡。

（我是又做夢了逆？）



也對啦，什麼跟蟾蜍吃晚餐，那是只有惡夢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嘛，哈哈哈哈…



自以為是的笑容猛地僵住…

因為床邊的地板上，側躺著像是在我夢裡出現過的女子。

我將她扳正，她的臉就像蠟像。
一方面是美的不真實，一方面是毫無生氣。



我拍拍她的臉。


女子有氣無力的，睜開那對特別的眼睛……

“轟！”的一聲，耳鳴，腦袋裡嗡嗡作響…



『妳…妳真的是……？』語調緩慢，像是從理性的縫隙中擠出來那樣。

「笨蛋…你終於相信啦…」女巫的笑，很接近死亡。

『你等等，我找醫生』我慌忙就要放下她。

「別…」

我停下，等著她接下來的字句。

「我是女巫…醫生…會醫女巫？」女巫說。

我慌了，難道我應該找大法師？

「聽我說…趁我…還…」女巫說。

『恩』我只好點點頭。

「18世紀…到今天，我等了…兩百…」

『恩』我點頭表示知道她要說什麼。

「跟惡魔交易…我…能讓時間倒流…」


時間倒流…大病的那次，跟這次被刺，都不是夢嗎？

『你為了救我，讓時間倒流了兩次…？』

「三次…笨蛋…還有手機…咳咳！」女巫在我懷裡猛烈咳了起來。

我扶她坐正，輕拍她的背。

『交換的條件…是變成蟾蜍？』

「只在…我愛的人面前…」女巫低下頭，不讓我看見她的表情。


我想起她說過”你很幸運，我只有在你眼裡才是蟾蜍”。


『使用了魔法後，你會越來越醜陋…？』我想起每次再見到她時，她的樣子都有變化。

女巫閉起眼睛，痛苦的點頭，流下了眼淚。


（為愛上的人奉獻，卻得把最醜陋的樣子暴露在他面前…惡魔的交易…）


『你也會…越來越虛弱…？』我感覺她正在離去，非常明顯。


女巫再次點點頭。


我不懂，有太多的疑問在我腦海裡暴走著。
（我是誰？我值得妳這樣做嗎？）

我抱緊她，疑問中帶著不甘心。

「你現在看到…是美麗的…女巫…還是…？」

『女巫，是最美麗的女巫…』為什麼我要掉眼淚？

女巫彷彿用盡全力揚起嘴角。

「我…好想這樣…被抱著…」

懷抱裡的女巫，從指尖開始，迅速變成了沙，落到地上。


「久一點…」


短短不到10秒，女巫就全部從我的指間溜走了…

透過模糊的視線，我沒有聲音的哭著，一邊下意識的收集那些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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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蔥，你最近下班超準時，一分都不差，經理好像不太高興耶」

隔壁的同事好心提醒我：
「你在忙什麼啊？」


『上一些才藝課啊…』我的思緒，飛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