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33個小時未曾閤眼入睡,說來瘋狂,聽者想必亦做如是想吧?只是當一人獨處沈澱,我彷彿有些許的瞭解,原來自己陷於《如夢之夢》的戲中,久久未曾平復,我也懷疑是否可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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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六(4/30)的下午,我與姊妹淘一行四人,前往國家戲劇院欣賞〈表坊〉二十週年大戲─賴聲川的《如夢之夢》。整齣戲從下午2點開始,上半場於下午5點30分結束,吃飯休息兩小時後,下半場於晚間7點半開始,直至午夜11點40分左右落幕。7個半小時的戲,實在是很驚人的演出長度,也只有表坊有這個氣魄,願意賠錢再次演出這齣早於千禧年已獲得國際無數掌聲的鉅作。
當然,演出陣容也很堅強。除了金士傑、丁乃箏,還有賴導的女兒賴梵耘、湯志偉,以及在大螢幕獲獎無數的盧燕。全劇採用一角多人飾演,在環狀舞台、兩側搭起的包廂式二樓布景,以及以一層若隱若現的黑幕區隔出環狀舞台後的另一個舞台(或說時空?)。
劇中人物於環狀舞台上踱步、奔跑,或不得不朝著順時針的唯一方向前進(象徵人生不可能重來或倒帶....)。述說著每個人都或快或慢的在時光流逝中展開各自的人生,有人不斷往前衝、不斷地想超越別人、贏過別人;有人好整以暇的以自己的步調走著,快樂的活出自己;有人....則停下了腳步,然後隱身離開人生舞台。同時,運用多達2至3人飾演同一名角色。讓演員甲能夠在(舞台左側)說著A角色的內心獨白後,緊接著由演員乙(於舞台右側)演出A角色現實中的反應舉止。在虛(內心獨白)與實(真實生活)的情境切換中,我們竟能在一覽無遺的表演舞台上,真切感受到空間的深度、時間的流動、以及人生....本來就是虛實並進的前行著。
整齣戲由一名剛結束實習,正式擔任醫職的年輕女醫生開始說起。稚嫩的女醫生上班頭一遭,即分配到照料同一病房的5名病人。不料,四名病人分以不同的死亡方式在當天辭世。尚未準備好面對生命消逝過程的女醫生,被迫面臨醫學科技對於5號病人病情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她決定從精神上為5號病人的苦痛找尋出口──聽5號病人述說他一生的故事。於是,我們從與女醫生一般對死亡舉足無措的情緒裡,進入5號病人的人生。
藉由5號病人面對不知名怪病的逼迫下,開始他對於自身病痛來源的追尋。從與妻子戲劇化的相識(現實不也如戲?)、相戀、生子、喪子、得病、妻子離去,進而走訪世界各地。在巴黎邂逅因六四天安門事件而流落法國不得歸鄉的中國女子江紅,與她相處相戀。而後遇上為5號病人的追尋指點迷津的吉普賽婆婆,婆婆要他前往杜象城堡拜訪能夠「看見自己」的湖泊。這座湖泊據稱能夠讓人看見真正的自己。於是,5號病人與江紅在湖畔,分別看見不知名的神秘女子、以及六四那夜一直跨越不了的哀傷。所以,相遇的兩人又因為各自的難關分道揚鑣。5號病人打聽到他在湖泊看見的神秘女子名為顧香蘭,只得離開終於認清自己從未停止(也不想停止)憂傷的江紅,獨自動身前往上海尋找未曾謀面、也不知其是生是死的顧香蘭,希望她能給自己的怪病一個答案。
於是因為5號病人央求瞭解顧香蘭究竟與自身怪病有何奇妙的聯繫,滿頭蒼蒼白髮的顧香蘭也說起了自己的一生。於是,我們又進入了老嫗的一生。她說著自己當年本為美艷不可方物的青樓名妓,仍是不免為愛傷神、卻被法國大使橫刀奪愛,娶(賣)往法國並居住在大使的家業──杜象城堡,其間經歷一番顛沛流離、愛恨嗔怨的人生,然後....故事說到了尾聲,老奶奶在5號病人的懷中,安詳的去世。而5號病人也在女醫生以及愛聽故事的小護士守護中,說完自己的故事,並卸下對上天給予自己多舛遭遇的所有不甘,平靜的過身。
剎時彷彿感受了莊周夢蝶的心情與嘆息:究竟是莊周夢見自己是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是莊周呢?我們彷彿墜入一場又一場的夢,經歷一個又一個的人生。然後再一層一層的抽離,回到自己的軀殼。只是,走出戲劇院的我們已不復是看戲前的我們,如同節目單上的語句:【餘音:戲演完了,我們可以走出劇場】
我可能記得,也可能忘記,
你曾經在我的夢裡徘徊。
我可能記得,也可能忘記,
我曾在你的故事中歌唱。
我可能記得,也可能忘記....
走出劇場的我們,繼續我們如夢之夢的旅行....
而看著這篇日記的妳/你,也是我旅途上同行的友伴,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