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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死亡監獄
作者: Prinz 日期: 2012.08.21  天氣:  心情:
 
監獄人滿為患。原本的設計只能容納一千人,卻住進了將近五千名囚犯,加上一百多名獄警,已經不是「爆滿」可以形容。一間五坪左右的囚室,八個犯人擠在一起生活,每人只剩下「立錐之地」。
食物嚴重不足,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吃飽,有些人甚至處於餓死的邊緣。凶惡的囚犯因為挨餓,就變得更兇殘更暴躁。
囚犯每天有固定時間到日光下活動。廣場很大,卻仍然擠在一起,想跑步都很困難,更別說打球。
唯一可以做的激烈運動,就是群毆。群毆的理由很多,搶地盤,交易糾紛,甚至只為了宣洩情緒,一旦發生衝突,無論有關的無關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幾乎所有人都藉這機會大展拳腳,活動活動筋骨。雖然活動時間都有獄警監視,可是從來不阻止鬥毆,畢竟這是囚犯唯一的運動。偶爾有人被打死。
監獄裡也有幫派。幫派掌握了生活的資源,幫派領袖則是資源的支配者,甚至可以支配囚犯的生死。這裡一向有兩大幫派,東寮和西寮,「寮」是指囚犯居住的區域,東、西寮之間有「死牆」分隔,死牆高十公尺,上面設置崗哨和機槍,按照規定誰都不能越雷池一步。但駐守圍牆的警衛接受賄賂,只要給足價錢,可以在東、西寮間通行無阻。和平的時期,雙方往來頻繁,死牆形同開放;一旦發生嚴重衝突,獄方就會強力執行死牆的隔離,甚至取消到廣場活動的權利,這樣,衝突就會漸漸平息。
監獄裡最大的死亡原因不是幫派鬥毆,而是傳染病。由於缺乏醫藥資源,只要發生傳染病,蔓延的速度真是無法可擋,曾經在一週內死掉一百多人。在這裡,即使非死囚也能充分體會到死亡的恐怖,恐怖的不是生命消逝,而是掙扎的過程,在極近的距離被全程觀察,被記憶,形成全體的共同殘酷記憶。
囚犯們絕望地活,絕望地死,他們的命運緊緊繫在這座監獄。
然而,就在那一年夏天,那個燠熱的夜晚,這座監獄的命運將被改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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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持續下了十天,空氣的溫度與溼度居高不下,悶熱、潮濕,所有人類的天敵都適合這種環境,只有人類不能適應。不能適應,就會被淘汰。弱小、窮困的國家,都集中在悶熱、潮濕的地區;強大、富裕的國家都在乾冷的地區,就是這個道理。
在人類與天敵對抗的過程中,存活下來的才能進化,或者說,進化的才能存活。例如病毒,不斷的被人類撲殺,滅種,但總有新型態的病毒出現,新型態就是進化的結果,進化的病毒每次都造成人類大量死亡,而存活下來的人類,又總能找到對抗的辦法,最後人類勝利,病毒滅種。然後又出現新的病毒,不斷循環下去。
以進化論來說,病毒被消滅代表人類製造了一個新的環境,而病毒無法適應這個環境,人類可以,所以病毒淘汰,人類生存。新型態病毒的出現,表示病毒能夠與人類一起適應這個新環境。因此,病毒的進化就代表病毒與人類的相似度提高了。相同的,人類的進化,也是如此。
這個循環有終點嗎?有,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人類與病毒同歸於盡;二是人類與病毒同化,最後變成相同的生物。這種生物最喜歡悶熱、潮濕的環境,就像這座監獄。
在某種意義上,監獄收容了被社會淘汰的人;在另一層意義上,監獄製造了一個最適合優勝劣敗的環境。在這裡,進化論被證明而且落實了。
獄長信奉進化論,他相信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是天理,所以他從不在意囚犯的死亡。他相信有死亡,才有進化。不過他是否在意自己的死亡,這一點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這時,站在獄長身旁的是執行長,後面是二十名荷槍實彈的獄警。他們站在悶熱的雨中,面向廣場另一頭的監獄大門,不發一語等待著。這樣如臨大敵的陣仗,只為了下午來了一通電話──最高法院通知今晚十二點整,有一名犯人將被移送到這座監獄。
甚麼犯人值得獄長親自站在雨中迎接?電話裡沒有詳細說明,只說這人謀殺了二千多人,極端危險。二千多人?接電話的執行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對方是最高法院的院長,並不是信口開河之徒。
「說不定是惡作劇。」獄長開口了。
「不,屬下確認過,確實是最高法院院長親自打的電話。」執行長回答。
「院長也可能搞錯吧!謀殺二千人,這不是開玩笑嗎?難道是戰犯?」
「這就不曉得了,院長說詳細資料會一起送過來。」
「操!已經超過十分鐘了,不是說好十二點整要來嗎?再等一分鐘,老子就不等了。他媽的鬼天氣,連雨都是熱的!等一下人犯到了直接拉去槍斃。」獄長已經很不耐煩了,無奈電話裡有指示,要他親自交接這名犯人。
多吸兩口後,獄長把香菸扔在地上,這時監獄大門兩側的巨型探照燈突然打開,強光對準門外,大門隨即開啟,一輛車緩慢的開進監獄廣場,強力光柱也跟隨著車子。
「總算來了。」獄長抖抖雨衣,開始向前走,後面一行人也緊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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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快一點!」爬行的男人刻意壓低聲音。
前方也同樣在泥濘中爬行的男人回頭,瞪了一眼,說:「別出聲。」這二人已經在滿是泥濘的狹窄地道爬行了一天一夜,疲憊不堪,全身都是傷痕。爬在前面的是冷丸,後面的是蒙哥。他們偶然間發現這條地道,可是不知道通往何處,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就鑽了進來。
剛開始幾小時還算順利,不久地道向下延伸,愈來愈陡,最後成了垂直的井。上方的蒙哥一時失手,結果二人一起滾落,身上的傷痕就是這麼造成的。
摔落的地方是個洞穴,有陌生的野獸氣味,應該是個獸巢。沒有出口,於是二人在黑暗中徒手挖掘土牆,挖了幾個小時,指尖都脫了皮,終於發現另一條地道。這發現令他們非常雀躍,因為這條地道是通往外面的,證據就是地道裡有濕的爛泥,連續下十天雨,這裡的水一定是雨水。既然雨水流得進來,他們相信一定能出得去。
三小時後,他們爬進了地下排水管,在水中又前進了一小時,終於看見水溝蓋。他們小心翼翼的爬出來,原來這裡是監獄圍牆的角落。雖然還沒離開監獄,但只差一道牆了,而且離最近的崗哨至少有二百公尺,不怕被人發現。
「休息一下吧!」冷丸已經累的快虛脫了。蒙哥四處張望,拉著冷丸隱身在陰暗中。
「這是第幾次了?」蒙哥問。
「不記得。我們從進來一個月開始,大約三個月跑一次,已經六年了,你自己算。」冷丸說。
「六年了,今年該是2006。」
「外面的世界,少了我們兩個,應該很太平吧!真希望這次能成功。」
「一定會成功的。」蒙哥說。
「難講。去年不是也逃到圍牆邊,結果牆還沒爬到一半就被發現了。」冷丸說。
「那次是因為月光太亮,今晚完全沒月光,一定會成功的。你可別洩氣!」蒙哥說。
「我沒洩氣。只是,出去了又能怎樣?這道牆的外面就是羊山,聽說以前也有人翻牆出去,卻都死在羊山上。羊山有殺人的妖怪,沒人敵得過。」冷丸抬頭看著蒙哥,蒙哥也回瞪他一眼,說:「死就死,總比在牢裡發臭的好!」說完就縱身攀上圍牆。圍牆高度二十公尺。
監獄大門外是懸崖,懸崖下是海,其他三面有羊山環繞,唯一的對外聯絡是海上大橋。但橋上隨時都有警衛把守,而且每一百公尺就有一名警衛,每個警衛崗哨都裝置炸藥能把橋炸斷,想從海上大橋逃脫簡直比登天還難。
搭船或游泳呢?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海面有毒氣,厚度大約十公尺,如果海風增強厚度還會增加。毒氣相當厲害,一般的防護衣和面罩一分鐘內就會被腐蝕掉,只有軍方特製的防護衣才能對抗。潛水也沒用,因為連海水也具有相同的毒性。
唯一的選擇是羊山,但羊山上有妖怪。
冷丸與蒙哥用自己製造的鐵鉤,在平滑的水泥牆面上敲出凹洞,使勁地向上攀爬,雨水順著牆面流下,使得攀爬更加困難。但他們身手不同於一般人,沒多久就越過了圍牆。
越過圍牆後他們立即鑽進草叢,雖然已經到了監獄外面,仍然必須十分小心,因為隨時有持槍的獄警巡邏,一旦被發現,不是立刻被槍殺,就是毒打一頓被拖回去。
在草叢中緩慢前進了五百公尺,終於進入森林,這時才鬆了口氣。沒有月光,今晚的森林顯得格外幽暗,遠處有狼嗥傳來,樹梢陰影不停晃動,不知道有甚麼動物正在監視他們。但他們甚麼也不怕,在監獄待了六年,甚麼恐怖的事都見過了。
他們在監獄中稱得上第一流的狠腳色,也是西寮的重要幹部,六年來,因為有他們二人,西寮在每次的鬥爭中都佔到上風。正因為如此,二人雖然經常逃獄,卻有不被關進「黑房」的特殊待遇。
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黑房逃脫的。
雨停了,他們也平安的穿過森林,眼前是一片大草原。二人正累得躺在草地上,打算睡個覺補充體力,忽然聽見遠處有動物狂奔,愈來愈近。四下黑暗看不明白,二人立刻擺好架勢準備迎敵,並且聚精會神注視前方。他們的戰鬥經驗太多了,二人聯手,就算奔來的是一隻獅子也未必會輸。
不是獅子,只是一匹野狼,這野狼張牙舞爪,神色猙獰,朝二人的方向狂奔而來。蒙哥看的仔細,正準備一拳打碎它的鼻樑,沒想到從野狼後面竄出一團東西,飛快地撲在野狼的背上,野狼立刻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冷丸心想,原來這匹狼不是要攻擊我們,而是在逃命。他背上那團毛茸茸的玩意兒又是甚麼厲害的野獸?
二人走近一瞧,真不得了!那個玩意兒全身白色捲毛,頭上有尖角,體型有野狼的三倍大,正在用尖牙咬斷野狼的喉嚨,撕扯野狼的皮肉,鮮血淋漓,才過了一會兒,野狼就沒氣息了。趁它專心啃食狼肉,二人靜悄悄的退後,一直退到樹林中。
「那是甚麼玩意兒?」冷丸問,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羊。」蒙哥說。
「胡說!有這種羊嗎?」冷丸不敢相信,竟然有獵殺狼的羊!蒙哥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羊山的妖怪,羊山的妖怪就是羊…………」
「走吧。」他們悄悄沿著樹林離開。才過五分鐘,那隻狼就只剩一排乾淨的骨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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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長正奇怪怎麼不是囚車,那輛黑色豪華大轎車已經開到他面前。那是一輛加長型的轎車,停妥後從車內陸續走出五人。獄長更驚訝了,這五個人怎麼看都不正常,第一個蒙著臉只露出紅色雙眼,長髮高高豎起;第二個穿著鐵冑甲,背著長刀;第三個只有一隻眼睛,而且擺在臉的正中央,卻沒有鼻子;第四個全身赤裸,全身和光頭上滿是刺青圖案。第五個最詭異,金黃色長袍上長著一顆魚頭,魚鰓微微開閤。獄長心想,魚頭應該是道具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五人一字排開,警衛們緊張的紛紛舉槍上膛。獄長舉手制止。車門又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越過五個怪人,走到獄長面前。這人的身高竟然有三公尺,全身皮衣、皮褲、皮靴、皮手套,都黑得發亮,連整顆頭都包著密不通風的黑色皮套。他身上不停冒煙並且發出「呲==呲==」聲響,仔細一瞧,原來他全身燙得厲害,雨水淋在身上立刻蒸發成煙霧。這是人嗎?獄長不禁懷疑。
「你是獄長?」巨人的外表雖然可怖,聲色卻是意外的溫潤柔和。
「我就是,你是哪個單位?犯人呢?」獄長問。
「沒有犯人。這五人是我的部下,我是新任獄長。」
「甚麼!我怎麼沒聽說?今晚不是要押解犯人過來嗎?」獄長大吃一驚。
「我再說一次,沒有犯人。我是來接替你的,這是派令。」巨人從蒙面豎髮的怪客手上接過一張紙,遞給了獄長,然後逕自走向建築物。
「慢著,你要去哪裡?等我看完………」巨人不理睬他,獄長只好緊緊跟上,獄警們也緊緊跟在獄長後面。
進入室內,巨人就不冒煙了。獄長急忙閱讀那張派令,上面寫著:
【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令:任命聖德大天龍爵黑門尊使靈能祈祝令火羊神為監獄獄長,即刻上任。此令!】
「你就是這個聖德大天龍爵………這麼長的名字!」獄長問。
「我就是火羊神,那些是尊號。」
「從來沒聽過。有沒有身分證明?」
「不需要證明。你有兩個選擇,相信我,或者自己去查。」火羊神說。
「我會查的。」獄長對執行長說:「看著他們!」便轉身上樓去了。執行長立刻指揮獄警們圍住六名怪客。
獄長進入辦公室,鎖上門,隨即打開抽屜拿出手槍,這才鬆了口氣。「哪來六個怪胎,莫名奇妙還要老子選擇,真是要命!」他拿起電話撥打最高法院院長的私人專線,雖然這時候院長已經就寢,然而事態緊急,顧不得禮貌了。
「給院長請安,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獄長賠禮道。
「甚麼事?」院長的聲音似乎不像被吵醒。
「是這樣子,有個自稱火羊神的傢伙,三更半夜跑來說要接替我的位子……」
「甚麼傢伙不傢伙,一點禮貌也沒有,你得尊稱他大天龍爵。他確實是今晚就職,有甚麼問題嗎?」院長說。
「可是,沒有人通知我阿!」獄長急躁起來。
「何必事先通知,你現在知道也不遲。」院長說。
「那麼,今天下午通知移送犯人過來的事…………」
「犯人?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沒有犯人嗎………對不起,是我搞錯了。但新舊任交接總需要一些時間吧!而且,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完成,這節骨眼調職似乎………到底為甚麼要把我換掉?我真不明白。請院長給我一個理由吧!」
「不需要理由。你馬上交接,立刻離職!」
畢竟聽到院長親口證實,雖然心裡極不甘心,他也只能接受。
「是…是……那麼,我將被調派到哪裡?」
「哪裡也不調派,你去死吧!哈哈哈哈哈================」院長的聲音變得異常尖銳,突然就掛斷電話了。
「喂!喂!」獄長急著重新撥號,卻一直無法接通。他頹喪的坐倒在沙發椅,愈想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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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一座山峰,橫渡一道深谷,冷丸與蒙哥望著遙遠天際,不知道這羊山究竟有多大,到底還要走多久。前一天看見羊獵殺狼的震撼雖然已經減退,但是心中仍充滿疑惑與不安。過了六年與世隔絕的日子,難道這世界變了嗎?
今年是公元2006年。他們的確不知道,六年來這世界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大改變,羊只是其中一個例子。1996年,第一隻複製羊桃莉誕生,生物基因的研究邁入新的階段,之後,研究人員更進一步將基因中不好的遺傳因子排除,只留下好的,企圖以人工方式促成生物進化。最後終於失控,實驗的活體羊發生無法理解的基因突變,突變後的羊,成為有史以來最可怕病毒H29N9的帶原體。
2000年爆發大規模的「羊流感」,造成一億人死亡,各國紛紛撲殺羊隻,幾乎造成羊的絕種。然而在威爾斯(Welsh)的鄉村,一群世代以牧羊維生的村民,不願殺死自己的羊,即使羊隻遭到感染,他們仍想方設法去醫治。
偶然間,村民發現餵羊吃肉可以讓感染的羊痊癒,人吃了這些羊肉也可以治癒羊流感。消息傳出,各國不但停止殺羊,反而開始大量繁殖羊。一年後,羊流感絕跡了。然而,因為肉食和變異病毒的感染,徹底改變了羊的基因,每一代產出的羊,型態與習性都發生劇烈的變化,需要數萬年的生物演化,竟在一、二年之間完成。冷丸與蒙哥遇到的只是羊山上幾千隻當中的一隻。
他們不知道這六年來世界的變化,也不知道自己正朝著一大群羊的棲息地前進。
「回去以後,你想做甚麼?」冷丸問。他們正沿著溪流往下游前進。
「老本行。」蒙哥說。
「打家劫舍的勾當我不想再幹了,你一個人去吧。」冷丸說。
「怎麼?被關怕了嗎?」蒙哥說。
「不,只是這幾年關在牢裡,才發現最重要的人是誰。」
「聿命?」蒙哥斜睨著冷丸。
「是的,」冷丸說:「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是不想讓你看輕了。從小我們就一起逞凶鬥狠,一起亡命江湖,你就像我的親兄弟一般。我們不但與敵人比強,比狠,也互相比強比狠,我並不輸給你。直到認識了聿命,愛上了她,我心裡知道再也不能像你一樣毫無顧忌了,可我嘴裡卻不敢承認,怕你看輕了我。在監獄的時候,每天與幾百人拼鬥,無數次逃獄,我知道你是不認輸的,你要當最強者,而我,卻只是不想死在獄中。
現在,我不能不對你說實話,兄弟,我不是最強者,我只想回到聿命的身邊,天天看著她,守著她,這樣就滿足了。」
蒙哥並不說甚麼,他明白的。自從第一次見到聿命,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可以打敗最強的男人。當年,冷丸與蒙哥帶領一百多個弟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被認為有史以來最強悍的強盜集團。他們的人頭被五十幾個國家懸賞,獎金總數累積到一億美金。他們不但搶劫平民,也搶劫政府,甚至搶劫其他強盜,所到之處聞風喪膽。有些小國家聽說他們將要來行搶,竟然由政府出面,主動付錢求饒。
聿命是紫湖國的女王,繼承王位那年才十七歲,美麗而聰慧受到全國人民愛戴。也就在那一年,冷丸與蒙哥的強盜集團準備搶劫紫湖國,沒想到,美麗的聿命女王竟然投降了,親自迎接兩個魔頭進宮,並且獻出國庫的一半錢財,唯一的請求只是和平。他們接受了。於是蒙哥帶著錢財與手下離開,冷丸卻留在宮中。
然而,冷丸並不因為愛情而喪失強盜的本性,皇宮的安逸生活讓他感到不耐,一年後,他離開紫湖國回去重操舊業。公元2000年,強盜集團的祕密巢穴被某大國的密探發現,於是該國派出最強大的艦隊進攻,經過一個月的激戰,強盜集團終於被消滅了。冷丸與蒙哥被送進監獄,直到現在。
蒙哥不批評冷丸,他從來不喜歡去說服別人,講道說理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他想改變別人的決定,會直接使用暴力。他確實不希望冷丸就這樣窩在皇宮與心愛的女人廝守一輩子,因為那會使冷丸成為廢人。也許離開羊山後他會揍他一頓,甚至他會親手殺了聿命,好打消他兄弟的愚蠢念頭。這就是蒙哥的作風。
溪流的終點匯入一條大河。當他們接近河岸的時候,立刻警覺到前方的危險。
一大群羊在河邊喝水,估計超過一百隻!這些羊低著頭喝水,赤紅的眼睛不停打探四周,同時露出可怕的獠牙。羊群擠在河邊,偶爾碰撞就互相咆嘯,用尖角牴刺對方,顯得極端暴躁兇殘。這些羊似乎怕水,因為這麼燠熱的正午,竟沒有一隻羊下水,全都擠在岸邊。
「等嗎?」冷丸低聲問。
「不知道要等多久,時間一長,說不定會被發現。」蒙哥雖然自恃兇悍,可是要在這些怪獸的圍攻下生存,卻是完全沒把喔。
「看!那裡。」蒙哥指著遠處的河邊,有一艘動力快艇停泊著,船上沒人,附近也沒人。蒙哥回頭說:「運氣不錯,咱們從這裡潛水過去,把船開走。」冷丸點頭。二人靜靜地在溪水中匍匐前進,順著溪流潛入大河,然後緩慢地前進。他們非常擅長潛水,前進的時候從岸上完全看不出跡象,但心裡還是十分緊張,因為此時羊群就在頭上喝水,一旦被發現,也許會衝進水中攻擊。畢竟這些像妖怪一般的羊究竟怕不怕水,他們心裡也沒把握。
總算順利的游到快艇旁邊。蒙哥將眼睛露出水面,觀察四周情況,仍沒見到快艇的主人,羊群也有些距離,應該是安全的。於是他一招手,二人同時躍出水面,冷丸跳上快艇立刻啟動引擎,蒙哥則衝向岸邊解開纜繩。
羊群開始騷動,露出獠牙怒吼。引擎發動了,冷丸將轉速推到最大,激起一大片浪花,就在快艇衝出去的同時,蒙哥也跳上船。那些羊果然是怕水的,雖然它們以非常嚇人的速度沿著岸邊追趕,但船已經開到河中央,羊群張牙舞爪的嘶吼已經不會造成威脅了。
就在二人慶幸著一切順利時,突然發現後方不遠處出現一個物體,以飛箭般的速度追來,激起的白浪竟有二、三公尺高,而且愈來愈接近快艇。他們心裡驚訝到了極點,這又是甚麼怪物!冷丸將引擎動力推到最大,還是無法逃脫,眼看就要被趕上了。
不久,船速變慢了。引擎沒有問題,仍然發出巨大的運轉聲,船卻愈來愈慢,最後停了下來。二人對後方擺出迎戰的架勢,注視水中動靜,這時,有個東西浮出水面,抓著繃緊僵直的纜繩。那是一個人,可是巨大得不像人,他的手臂青筋暴露,足有一般人的腰那麼粗。蒙哥知道自己絕不是那個巨人的對手,即使與冷丸聯手也一樣死路一條,心裡雖然恐懼,但旺盛的鬥志還是達到最高點,因為戰死在強者的手裡一向是蒙哥的宿願。
「你是誰!」蒙哥問。
怪人冷笑說:「我是牧羊人。你們兩個小子是逃獄的犯人吧?膽敢偷我的船,活得不耐煩了。我要拿你們餵羊。」說完竟拖著船向後游動,船的引擎仍然以最大的動力運轉,卻一點用也沒有。
蒙哥心想,牧養那些羊,果然需要這種牧羊人!他回頭看著冷丸,冷丸眼中充滿恐懼,多年來他們不知道迎戰過多少可怕的對手,即使面對強國艦隊的槍砲,冷丸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一瞬間,蒙哥想起了過去種種,想起當年打家劫舍的豪氣,想起患難與共的兄弟們,想起聿命,也想起了監獄。最後他看著冷丸,說:「兄弟!去吧!」然後一個箭步衝進水中,向牧羊人撲了上去。
水面立刻爆開巨浪,戰鬥開始了。蒙哥拿著鐵鉤鑿在牧羊人身上,每一下都用盡最大的力氣,可是牧羊人似乎並不在意,轉身揮拳打碎蒙哥的肋骨。蒙哥拋下鐵鉤,雙手勒住牧羊人粗大的脖子,然後用前額猛撞對方的臉。牧羊人的鼻子被撞出了血,但仍然一拳拳打在蒙哥身上,蒙哥見頭搥無效,忍著劇痛也揮拳還擊,二人就這樣在水中激戰,浮浮沉沉。
冷丸見蒙哥下水,本想立即跟上,但突然猶豫了。他知道蒙哥的意思,是要犧牲自己換取他逃走的時間。蒙哥使盡了全力攻擊牧羊人,使得牧羊人不得不放開纜繩還擊。這時候,船像脫韁的野馬飛奔離開,冷丸還是猶豫著要不要加入戰鬥。
加入,就是死,離開,未免太不夠義氣。左思右想,他想起了美麗的紫湖,美麗的聿命和她的皇宮,想起了那段皇宮裡的甜蜜日子。他沒有下水,眼睜睜看著白浪漸漸染紅,愈來愈遠。
最後,戰鬥停了,浪也息了,他看見水中站立著一個人,是牧羊人,然後愈來愈小,直到再也看不見。冷丸繼續駕著快艇,順流而下,終於離開了羊山。
他決心忘掉一切。
有史以來,冷丸是第一個成功的越獄者,也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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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火羊神越過眾警衛走到建築物外面,五名怪客跟隨在後,警衛的槍口仍然向著他們。執行長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阻止這些怪客的行動,獄長命令看住他們,卻沒有禁止他們走動,只好緊緊跟上。
火羊神站在門前空地,環顧四週,高大老舊的建築物,遠處的燈塔、崗哨、圍牆,還有圍牆後方黑暗的難以辨認的深山,在這個沒有月光的夜晚,都顯得更加陰森恐怖。監獄是剝奪生命自由的地方,人人都想逃離它,但也有人想進來,進來了,就不想出去。火羊神是想進來的人,獄長是不想出去的人。
執行長正在仔細觀察火羊神,發現他全身沒有露出一點皮膚,黑色皮衣似乎一體成形,完全找不到接縫,尤其黑亮的頭套上沒有一絲縫隙,執行長懷疑他如何看的見。
「你有兩個選擇,」火羊神突然說話,同時轉身對著執行長,「放下槍,或者死。」身穿鐵甲的怪客刷的一聲,拔出背上的長刀,刀口泛出綠色的流動光芒,
獄警們紛紛退後一步,槍口對準鐵甲怪客。這時候獄長來了,一臉頹喪的說:「放下槍,他似乎是真的。」
獄長掛上電話後,愈想愈難過,他不明白上級為何這樣對待他,讓一個來歷不明的火羊神取代他的位子。雖然管理囚犯的工作相當枯燥,而且與世隔絕,但正因為如此,獄長就像這裡的皇帝,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除了東、西寮兩大巨頭外,他可以支配任何人。即使是國家的大統領,也未必能隨便處罰任何看不順眼的人,獄長卻有這種權力。如今,他就像所有失去權力的人,感到無比空虛。他走上前對火羊神說:「今晚我會準備妥當,明天就交接。可以嗎?」
「不,現在交接。」火羊神微微揮手,鐵甲怪客刷一聲將長刀又插回背後刀鞘,獄警們終於鬆了口氣。「現在,集合全部的人,我要點名。」火羊神的聲音依然柔和,柔和中卻透著殘忍。獄長追問:「全部的人?包括獄警嗎?」
火羊神朝著指揮台逕自走去,頭也不回的說:「為甚麼總要我重複說一樣的話?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發問,二是繼續活下去。」獄長不敢再問,急忙下令全體人員到廣場集合。
週圍的探照燈全部打開了,照得廣場像白晝一般。原本寧靜的監獄騷動起來,嘈雜叫嚷的聲響大作,有獄警的斥喝,有囚犯的咒罵,更大聲是五千人踏在鋼鐵樓板上的混亂腳步聲。最後終於在廣場上集合完畢。
獄警的表情冷酷嚴肅,囚犯們則是不安中帶著兇狠殘暴。他們大多是殺人放火的兇徒,其中半數是終身監禁者,渾身散發著戾氣隨時準備與人鬥毆。當他們注意到火羊神和他五個手下,紛紛互相討論,有人更是大聲喊叫:「你娘的!那是甚麼打扮?」「叫那個白痴把皮衣脫掉!」「一定是警衛隊長扮的,哈哈哈!」「你這個白痴,隊長沒那麼高。」「操!你罵誰白痴?」有人看到魚頭人與獨眼人,驚呼:「妖怪啊!」
指揮台上的獄長手持麥克風,對著台下擁擠的人群大聲喝罵:「全都給我閉嘴!誰敢放一個屁就把他吊起來打死!」台下漸漸安靜下來,獄長接著說:「現在開始點名。」大批獄警走進人群中,分區點名,囚犯們又騷動起來。半個小時後,終於點名完畢,其間還發生好幾次扭打,都立刻被獄警鎮壓住。
獄長將名單交給火羊神,說:「獄警175人,囚犯4868人,一人越獄。」
「誰?」火羊神問。
「是個石頭,名叫蒙哥,」在監獄裡,石頭是指終身監禁的囚犯,木頭指死囚,其他的叫饅頭。獄長說:「這該死的混蛋是個越獄狂,已經逃過無數次了,只要一逮著機會就逃。放心,這傢伙逃不了的,抓回來就打斷他的腿。」
火羊神點頭,然後向前一步對著人群說:
「今‧天‧起……我‧是‧獄‧長。」
一字一字緩慢說出,音色更加柔美、溫厚。他不用麥克風,聲音卻傳到廣場上每個人的耳裡,眾人頓時安靜了,彷彿帶有某種令人精神安定的魔力,甚至讓聽者昏昏欲睡。獄長站在一旁,感覺氣溫漸漸升高,眼皮愈來愈重,心想,是催眠術嗎?
這時,五名怪客走上指揮台,站在火羊神身後一字排開,然後分別做出不同的怪異姿勢,口中念念有詞。火羊神雙手合十,全身飄散白煙。眾人都看呆了。
突然間,皮衣裂開,有如脫皮般一片片落下,從裂開的皮衣中竄出一大團猛烈的火燄,火舌不斷向四周蔓延,擴張,吞噬了整個指揮台。台下眾人目瞪口呆,一步也不能移動,眼睜睜看著巨大火燄漸漸佈滿廣場,吞噬每個人。
在火燄包圍中,獄長感覺到非常酷熱,呼吸困難,但他心裡明白這不是真的火,如果是真的,早就燒死了。眼前一片火海中,有許多細小的黑點像活物一般快速流竄,黑點愈來愈多,溫度就愈來愈高,他也感到愈來愈痛苦。這些黑點鑽進他的眼眶、鼻孔、耳朵,甚至像針刺進他的皮膚,他開始劇烈的顫抖,全身都抽筋了。他想大聲喊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想吐,黑點反而湧進張開的嘴。這些高溫的黑點進入體內,依然四處亂竄,用力的,狂暴的,他感覺五臟六腑都快要被撕裂了。
「好痛苦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妖術嗎?這樣折磨的目的是為了殺人嗎?救命啊……」
正慌亂著,獄長突然感到一陣異常的悲哀,不是因為痛苦,而是無中生有的莫名悲哀,這悲哀似乎是從外面入侵的情緒,不是自己的。他的心臟被這股悲哀情緒緊緊掐住,幾乎無法跳動。我快死了,獄長這麼想。
瞬間,一切消失無蹤,火焰、黑點、痛苦和悲哀的情緒都忽然不見了。獄長坐在指揮台上,看見台下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包括四周的獄警們,大家都是一臉茫然和恐懼。獄長抬頭看到火羊神就站在身邊,仍是全身皮衣,毫無異狀,連原本散發的熱氣都沒了。他猛然跳起,指著火羊神罵道:「你………你這妖怪!」
火羊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走吧,那人不在這裡。」轉身正要離開,魚頭金袍怪客上前說:
「哈嘶……吾主且慢,『苦極先知』與『聖滄桑』並非妄人,渠等既明證那人在此,必無虛言。吾主搜靈無功,乃別有因由,我等當另設他法尋之。來日方長,那人必有現身之日,勿棄!勿棄!……哈嘶。」魚頭人說話的時候,兩片魚鰓不停開閤,發出「哈嘶」的聲音。
火羊神點頭,又嘆了一口氣,回頭對獄長說:「這裡只有一個獄長。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被刀砍死,二是用拳頭打死。選!」
鐵甲怪客把長刀拔出,裸體刺青男捏著拳頭,二人朝獄長逼近。獄長渾身發抖,嘴上仍是不服:「你他媽的也有兩個選擇!一是讓我把你斃了……」說著伸手從腰際拔槍。突然間,獄長整張臉陷入腦袋裡,向後飛到台下,才剛落地,一個人影就撲到他的身上。裸體刺青男一拳拳飛快地打在獄長身上,被打中的地方都出現深深的凹洞,不到十秒,就打成奇形怪狀的一堆爛肉了。
火羊神仍然用柔和的聲音對眾人說:「聽著,你們都有兩個選擇。一是反抗,二是服從。反抗的結果就是死。」眾人眼看一向凶惡的獄長被當場打死,即使最剽悍的囚犯也不敢立刻反抗。火羊神又說:「我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要找出一個人,那人就藏在你們當中。找不到,誰也不能活著離開監獄;找到了,全部都能獲得自由。」
一陣熱風吹過,每個人心中都有複雜、詭異的情緒,絕望、渴望、恐懼、憤怒,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座監獄的命運在今晚被改寫了。
 


那一年夏天,那個燠熱的夜晚,黑暗的森林和幽邃的海開始訴說死亡監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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