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磨練中茁壯
四十二年班-羅海賢
本班人數最少(僅八十六人),受訓時間最長(四年三個月),苦難最多(歷經滄桑),在校被譏「工兵營」,在職被笑「老實人」。幸能自求多福、任怨任勞。回首來處、無恨無憂;斜陽西照、無雨無風。
抒懷有感、博君一粲:
一、黃埔撤退赴台
本班係最後一批自大陸分區招收的新生,報到後便碰上廣州吃緊,準備撤退。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十四日廣州失陷那晚,我們一群揮別黃埔灘頭。當日海軍第三軍區忙著撤退,並未派領隊官員率領我們赴台。臨時由軍區第三組組長高人俊臨危授命,指請新生羅海賢同學為新生代表,代理領隊撥糧七天,即飭當晚趕搭海軍崑崙艦赴台灣。當時崑崙艦早已擠滿一個陸戰旅及無數零星海軍軍眷。艦艙內外只見萬頭鑽動、人滿為患,到處水洩不通根本擠不上梯口。羅同學焦急萬分、心生一計,立即晉見駐艦指揮官旅部參謀長,懇求協助新生登艦,給予十分鐘時間,完全管制梯口及通道。讓學生以密集接攏隊形從艦邊經梯口到士兵後住艙(預定登艦位置),由同學們左右並列排開,迅速將全部行李搬運上艦,隨後全體同學魚貫而上,一舉完成登艦,無一遺漏。否則如以個別身份登艦,絕對無法擠上梯口,其後果不堪設想。
二、航途遭遇颱風
崑崙艦甫離廣州,就遇上強烈颱風,預計數天航程卻航行了十餘天才經由澎湖馬公抵達左營。航途中一度非常危急,半夜裡該艦褚艦長召集重要幹部會商並通知作棄船準備,但沒有宣佈緊急狀況以免驚動乘客,全艦竭力保持鎮靜待變。所幸翌晨颱風終於過去,化險為安。但是有些士兵不幸被大浪捲走。到了馬公暫時靠泊整補,正面臨缺糧斷炊之急,幸賴羅同學取得旅部參謀長名片,直奔測天島求助供應處處長借餉借糧,得以解決困境。
三、到左營睡禮堂
十月二十六日到達左營,我們被安排住在士校大禮堂就地用膳,席地而寢,飽受風寒。經過一個多月時間,一等再等才傳來要送我們到鳳山入伍的消息。真是「遙知朔漠多風雲,更待江南半月春。」
四、在鳳山入伍訓練
十一月杪開來三輛大卡車,把我們載送去鳳山陸軍新軍訓練基地,編配入伍生總隊第一營第五、七兩連,開始接受最嚴格為期三個月的入伍生訓練。由孫立人將軍親自督訓。每天早出晚歸、打赤膊、穿紅短褲、出操、打野外、挨風挨雨、熬盡辛酸,徹底接受「打罵教育」,完成養成軍人服從天性。孫將軍經常作精神訓話,每次長達數小時之久。我們備受班長之折磨,海官老大哥常來探看和慰問。有一次蔣夫人也曾蒞營關懷我們受訓狀況。在這裡我們的身份一方面是海軍的驕子。另一方面卻是陸軍的犯人。其中恩怨與辛酸非筆墨所能解釋。想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吧!
五、返校種菜挖魚池
好不容易挨過入伍的磨練後返回海軍官校,適逢如火如荼推行克難運動。全校種菜、植樹、挖魚池、開荒闢地、挑燈夜戰。我們是最低年班,當然義不容辭,處處當先鋒,練得一身好筋骨,人人成為好戰士。
六、參加閱兵大典
又逢連年舉行國慶大閱兵,正是用武之地。本班當然免不了被選派參加台北閱兵,早晚出操練正步,經常停課練閱兵,不分晝夜、不停地磨練成為鋼鐵隊伍。最後苦學有成,連年參加國慶閱兵都榮獲第一名。後來本班同學被宋校長選派為負責四十九年班新生入伍訓的三位區隊長(羅海賢、何德崇、何培濱)。入伍畢,兩何先後調離官校,後來合併為一位中隊附負責。
七、期末增加鬥爭教育
當時又逢反共抗俄號角響徹雲霄,本班經常被派往高雄鳳鳴電台廣播反共抗俄歌曲及話劇,廣作宣傳。迨至畢業期末,還得增添為期一個月的反共抗俄鬥爭教育,企個個練成反共鬥士,完成「勝兵先勝求戰」的充份準備。
八、意外天災人禍
此外還有意外天災人禍。有一天左營突然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龍捲風,如晴天霹靂把學校的寢室屋頂吹走了,床也翻了,到處漏水,一時幾無棲身之地,有些同學也受傷了。徒嘆「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無獨有偶也發生可怕的人為禍害,有一次先總統 蔣公蒞校與官生聚餐,興高采烈之餘,當晚用餐後,全校師生忽聞中毒,幾無人倖免。上吐下瀉,所幸無人傷亡,翌晨恢復正常。事後調查是大廚房廚工的疏忽所致。
九、做了烈士英雄
本班於四十三年二月一日正式畢業,開始分發艦艇服勤,每個人背著行李到前方報到、精神抖擻。正值海上多事之秋;接連發生一江山失守、金門砲戰、太字艦中雷、永字艦、江字艦等海戰,每次事件發生都少不了有本班同學參加此一英勇行列。有的做了烈士,有的成為英雄。就是「細雨夢回雞塞遠,危檣吹徹玉笙寒。心愁撩亂如柳絮,悠悠夢裡無尋處。」古今如夢,何曾蘿覺?
十、務實班風
由於以上艱苦歲月的諸般琢磨,本班同學自然養成一種務實的班風,而被公認為是最順從、最守分、最堅忍、最忠誠的幹部。而且也是最後一批大陸招收的學生,全班人數最少,受訓時間最長,最受苦難、最沒親人照顧的一群孩子。因此本班從學校開始就最不活躍,自然全班退學、退伍的人也就最少,其中升調發展亦最不耀目。不過我班倒一得「平實、堅實、踏實」之風。
十一、退休生涯
過去「石火光中寄自身」,而今「蝸牛角上爭何事?」年華漸逝、鬚邊已白、澹泊平生、知足常樂。回首來處、無怨無憂。退休有感:「蔦蘿陋室足可眠,詩書為友鳥為朋。不求位、不羨仙,樂在其中自怡然。閒來幾句漁樵話,困來一枕葫蘆架。雲心無我、雲我無心。」
天地一悠悠 人生少至百
通當為大鵬 舉翅摩蒼穹
窮則為鷦鷯 一枝自可容
海上奮鷹颺 身窮心不窮
十二、篇後語
本班晉升將軍者:中將三人,少將五人。目前全班同學定居台北者最多,其次在左、高屏。部分散居美、加等國。班中尚有二人未婚,雲遊者六人。已婚者多兒孫繞膝、安居無虞,享有天倫之樂。
欣逢五十週年校慶,特抒感懷回首志之:
人生知何似 應似一飛鴻
鴻爪泥痕淡 往事一夢中
情誼如春草 愈遙愈深濃
酒酣興未已 巴山夜雨時
蓬山無多路 青鳥不辭勞
年邁心猶壯 時還礪寶刀
欣逢校慶至 共話白雲中
君問窮通理 但見歲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