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酣睡一晚的醒來,溪邊的衣裳依然還是那麼安靜。
每一塊磚瓦、每一方天井,都向世人訴說著悠遠的記憶。
時下的街舊貌換新貌,主題創意工坊混搭百年古宅,
每次穿行在鋪上青石板的窄小弄堂時,
心中最為柔軟的城市記憶總會隨著腳下細碎的聲響無限升騰。
歷史,無價。
在古城牆上購物和就餐,這些天馬行空的事情就這樣如願以償了,
靈動的人也因此有了歷史的深沉,更多了一份對未來的思考。
融入歷史的生活,不再遙遠,就在眼前。
穿過一片過牧的草地和白樺林,湍急的流水呼嘯而至,
像是茂密的叢林裏突然出現了千軍萬馬,
已辨不清色彩的白樺和紅松擁立河岸,
模糊的倒影鬼魅般晃動在灰藍色的水面。
一彎新月掛在黑黝黝的森林上空,被水霧浸濕的毛石道路上,
明暗著枝葉斑駁的身影。
河流的聲音雷霆萬鈞,不絕於耳。
我被這種萬獸奔騰般的嘶吼僵硬了手腳。
畏懼,突然流竄到了這個傍晚。
原來,自然界的聲音也可以生產畏懼。
當我把雙手伸進水流,透骨的冰涼又劫持了我洗漱的願望,
只是用打濕的手掌抹了一把嘴角。
我沮喪至極,坐在一根自然倒臥在河岸的紅松樹幹上。
沒有人群和燈火的河,毫無來由,瞬間就剝奪了我的無畏。
如果,我的驚慌因為遠離了人群,
無措於陌生而幽暗的黑夜,
離開,無疑是最為安全的選擇。
隨著水流聲響在身後減弱,我進入了叢林。
纖挺的白樺樹和碩大樹冠的紅松木枝葉,
將天空遮蔽得嚴絲合縫。
叢林地面厚厚的腐植物上,倒臥著自然死亡的樹幹和枯枝。
河邊淺岸蓬生的水草在手電筒光照下,團團油綠。
這片林子有多大?
距離湖口有多遠?
我心中無數。
我執意要穿越它。
森林裏既無野獸也無盜賊,
恐懼的發言,完全源自文明世界的語境,
就像我們在荒野中看到一座孤墳,
它區別于普通土包的實質,是死亡以及對未知世界的恐懼。
這種經驗或者常識,許是文化和傳統強加給心靈的負累。
放下,聆聽或者凝視,和自然界一起混沌。
腳穿一雙軟底布鞋,踩踏在潮濕路面的腳步幾乎無聲,
試圖弄出聲音為自己壯膽的努力,即可笑又徒勞。
我想轉身,又取笑著自己,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蝸行。
黑暗和道路,都是那樣的漫長,
漫長得讓我冷汗淋漓。
我能夠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原生態。荒原曠野。遠離塵囂。回歸自然。
枯生在鬧市的願望,原來只是一件紙折的外衣,
永遠放不進風雨。
比黑還要黑的恐怖臆想張牙舞爪,似乎就潛伏在叢林深處,
正向我步步緊逼。
在黑暗裏,先是河流的吼叫讓我心緊,
此時,又是深遠的寂靜讓我神亂。
這種有聲和無聲炮製的恐懼,感覺心臟隨時可能跳離身體,
直到一縷天光出現在叢林盡頭。
在黑暗中穿越,所有的驚懼和惶恐,源出自心,
安靜或喧擾之于生存,沒有絕對。
一個人的孤獨或者無畏,永遠離不開另一副胸膛和肩膀。
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