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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破病了~~ 《前一篇 | 回她的日記本 | 後一篇》 10/10-10/11 |
琉璃森林 陳柏洵是個怪傢伙,一個接近歇斯底里瘋狂的笨蛋。 我看過他國小的作文,但是我實在很不想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但是我真的忘不了,因為我前前後後看了很多次。一邊哭,一邊看。 題目: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一個女人,長得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頭髮不捲也不直,聲音不大也不小。她煮的飯不好吃也不難吃,她跟爸爸吵架的時候不漂亮,但是也沒想像中那麼醜陋。 我最喜歡她跟爸爸吵架摔花瓶的時候,因為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我的十塊錢掉進那個花瓶裡,多虧我的母親把它摔爛了,我才可以拿回來去學校後門商店買聖鬥士星矢的鬥牌。 我最討厭她跟我說喝牛奶會長高,因為我聽志偉表哥說,喝牛奶只會拉肚子。我覺得我的母親真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 我的母親很笨,她都不知道我把她給我訂學校牛奶麵包的錢拿去買一個很漂亮的風鈴送給三十九號的xxx,真是一個很笨的我的母親。 對了,老師不要告訴我的母親,我願意拿我的紫龍鬥牌給老師交換。 我的母親很愛哭,每次跟爸爸吵架之後都會在廁所哭,害我都不能進去上廁所。每次我的母親跟爸爸吵架都要爸爸不要再回來,可是從好幾個月前爸爸不回來以後,她就每天晚上都在哭,還很噁心地抱著我要我不可以離開她。好煩,爸爸那麼聽話為什麼我的母親還那麼不開心呢?真是個任性的我的母親。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拿最好,嗯,還是不要好了,我拿第二好的鬥牌送給爸爸,當作獎品,因為爸爸很聽話。 我的母親很笨,但是我很愛她。 因為我知道,她只剩下我了,她只剩下我了。所以我不能哭,就算我跌倒褲子破掉被人家笑我也不能報老師,我考試考不好也不可以讓我的母親知道。因為我的母親很笨,一定以為我都不讀書,其實我是故意不要考太好,不然張xx會聯合大家一起欺侮我。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換一個「我的母親」,因為我不要我的母親那麼辛苦,我不要一個每天都哭的我的母親。我要我的母親每天都笑,好像我買到黃金聖衣的鬥牌一樣那麼開心地笑。 我不愛我的母親。 但是她是我的母親。 陳柏洵跟我說,老師把作文簿當著全班的面撕爛的時候,他沒有哭。他只是偷笑老師不懂他高深的寫作技巧。 我很想調侃他,但是看完他國小的作文之後,我卻連開玩笑的力氣都被他作文簿裡的文字給偷走了。好像被一個漩渦吸啊吸,把所有腦袋裡面的東西都吸乾了一樣。 「妳知道我以後想幹嘛嗎?」陳柏洵問我。 「我怎麼知道?」 「我想當個有錢人。」 「哼,滿身銅臭。」 「然後,我要帶我的母親去夏威夷,去海南島,去印尼,去澳洲玩。」 「去法國啦,法國最浪漫了。」 「不要。」陳柏洵一邊抽煙一邊回答。 「為什麼?」我捂著鼻子問他。 「因為,我的母親怕冷,她的心也夠冷了。我要帶她去最溫暖的地方。」 升上高二之後,學校開始男女分班。陳柏洵是自然組的,我是社會組的。原本同班的我們,突然間距離變得好遠。 有的時候陳柏洵會到班上找我,雖然從他滿身的煙味我知道,一定是剛剛去抽煙被教官抓到,趕快偷溜,所以才會順便過來找我的。我不介意。 有一次家政課要做餅乾,所以前一天晚上我打了電話給他。 「要不要吃?」 「吃什麼?」 「家政課要做餅乾,你要不要,我留一點給你。」 「那不是都留給男朋友吃的嗎?」 「我沒有男朋友,看你要不要,不要拉倒。」 大概半分鐘的沉默之後,陳柏洵才回答我。 「好,剛好我有東西要給妳。」 「什麼東西?」 「妳明天就知道了啦。」 「不管,你先告訴我!」 「減肥藥啦!妳看妳的屁股變大多少!」 「陳柏洵,我做的餅乾拿去餵狗也不會分你一點屑屑!」 家政課完的下課,我在教室等了好久,陳柏洵都沒有出現。 我很著急,也很生氣。明明說好了卻讓我在這裡苦等,我氣得直接衝到他們班上去找他。 我看到了陳柏洵,也看到了一大堆圍觀的人,也看到教官。 我沒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連罵他捏他耳朵都來不及,他叫被抓到教官室去了。 「你為什麼要跟人家打架?你這個野蠻人!」 「妳不懂啦!不懂就閉嘴!」 「什麼懂不懂?打架就是不對,你幹嘛強詞奪理?」 「妳懂什麼?」 「我不懂什麼?」 「囉唆啦!」 然後陳柏洵很氣憤的掉頭就走。 後來我才知道,他存錢買了一對很漂亮的琉璃手鐲,一個給「他的母親」,一個要給我。 那天,那兩個琉璃手鐲被他的同學惡作劇弄壞了,而且還毫不在乎,所以他很憤怒的動手打了那個人。 那個人叫做鄭為隆,我們都叫他肥龍。因為他很肥。這件事也是肥龍告訴我的。 他存了好久的錢買的琉璃手鐲,有一個要送給我,因為被肥龍弄壞了,所以動手打架被記了大過。 一個琉璃手鐲,是要給我的。是要給我的。 肥龍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之後,那天晚上,我在家裡自己做手工餅乾。 因為,我有一個還沒拿到的,只有兩個的琉璃手鐲。 認識陳柏洵久了,我也漸漸地跟他一樣怪,會在家裡做餅乾給他吃。 陳柏洵,一個瘋狂歇斯底里的怪傢伙。我很喜歡他。 像個漩渦一樣。 現在我也記不得到底陳柏洵有沒有吃到我親手做的餅乾,他是什麼樣的動作,用什麼樣的表情吃了我親手做的餅乾。 像個漩渦一樣,慢慢地把我吸進回憶裡,把腦袋的東西吸乾,一次一次。 我對高二那年的冬天,印象特別的深刻。 冷,煙味。 是帶著煙味的冷,讓我透不過氣來。 是煙味讓我透不過氣,還是我身上厚重的毛衣脖子上的圍巾? 還是,那一個我沒有拿到,只有兩個的琉璃手鐲? 我教室的位置剛好在窗邊。冬天的窗很暴力,不只是溫度。 除了開窗之後透進來的冷空氣讓我差點凍掉了鼻子,最讓我害怕的,是不停「嗚嗚嗚」叫的風。 風在叫的時候,我總是感到一陣的恐慌,好像就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一樣。 就像小時候颱風來了,我總也不想聽到嗚嗚叫的風,好像不管誰在我旁邊陪我,都會被可怕的風給帶走一樣。 透過窗子,我總是可以看到自然科教室的那棟大樓,然後想到陳柏洵,那個幾乎歇斯底里的笨蛋,還有他身上的煙味。 有時候總覺得我周遭的空氣都死在他身上滿溢的煙味一樣。 高一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陳柏洵抽煙。 「你為什麼要抽煙?」我很驚訝,但是故作鎮定的問他。 「因為我生病了。」他一邊吐煙一邊說話的樣子很討厭。 「生什麼病必須抽煙?看醫生不行嗎?」 「不行,那是一種叫做孤獨的病。」他並沒有看我。 「那抽煙治的好嗎?」 「不行。」 「那你還抽?」 「因為我並不想治好這個病。」 「抽煙很幼稚。」 「我家隔壁的老伯抽煙抽了幾十年了,他的孫子還沒上幼稚園,不抽煙,難道他比他的孫子還要幼稚嗎?」 「如果你不要那麼愛耍嘴皮子,早就當總統了。」 「就是要會耍嘴皮子才會當總統,妳不懂啦。」 孤獨的病。 不想治好的孤獨的病。真是白痴。 好像從那次打架之後,陳柏洵反而跟肥龍成為好朋友,整天黏在一起,只要我從走廊上看見陳柏洵去抽煙,每次都會看見肥龍。 然後,他抽煙的時間越來越多了,身上的煙味也越來越重了。 高二的冬天,好冷。 每次從走廊上看到陳柏洵跟肥龍去抽煙,我總是覺得刺鼻的煙味就在我的鼻子前面盤旋。 「肥龍,你為什麼要抽煙?」有一次我找到機會問了鄭為隆。 「嗯,因為我有煙癮吧。」 「肥龍,你明明就是為了要減肥!」陳柏洵說。 「哪有!」肥龍捶了陳柏洵一下。 「很臭而且很幼稚。」我看著陳柏洵。這傢伙還是一邊吐著煙。 「我抽煙是為了不讓菸廠倒閉。」 「你講話如果正經一點,不要那麼愛耍嘴皮子……」 「我知道,我就當總統了嘛。」陳柏洵回答我。 「你知道就好。」 「不過,」陳柏洵看著我,「如果我當上總統,我看我們也完蛋了吧!所以,我看我還是不要當總統的好。」 「幼稚鬼。」我揮手試著把煙霧撥開,「女孩子不喜歡會抽煙的男生。」 其實我高一的時候時常想找機會在陳柏洵的煙上塗上辣椒,想讓他不要抽煙。 「嗯,辣一點,我喜歡吃辣。」 當他知道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他竟然這樣回答我。 實在拿他沒辦法。 高二了。 分到不同的班級,也沒有機會這樣做了。 現在我只能從走廊往下看,看著他和肥龍一起去抽煙,冷冷的看著。 不只是空氣很冷,我的眼神也很冷。 雙手插在口袋裡動彈不得。 我就是這樣看著陳柏洵。 見到陳柏洵的機會越來越少,除了偶爾被教官追的時候,他會跑到社會科教室的大樓來找我。 說是找我,不如說是為了躲教官。 動、彈、不、得。 以前高一的時候,偶爾還會跟他一起走路回家,現在也只能跟班上的吳若芸一起坐公車回家。 印象中,我的青春似乎就在那一個搖搖晃晃的車盒子裡度過的。 前前後後,隨著啟程與停駐,我的青春這樣搖呀晃的,每次一早到了公車上總覺得似乎可以這樣搖擺渡到我年華老去一樣。 現在,連放學的時候都是這樣。 陳柏洵也不再是走路回家了,我總是可以看到他騎著車載著肥龍,從校門口狂飆而過。 帶著一身的煙味。 我不知道,我還要喜歡這樣的傢伙多久。 「妳喜歡他真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吳若芸這樣跟我說。 「為什麼?我想那是因為妳不懂他。」 「總之,我並不覺得他是一個好男人。」 「好男人?」我把書本闔上。 在公車上,我總是會把早自習要考的科目拿出來看。 有時候,我會把密密麻麻的單字抄在黃色的便利貼上。 「好男人現在要去哪裡找?」我問吳若芸。 「很簡單啊,看妳喜歡的是怎樣的好男人。妳喜歡感覺很有品味的,妳就要到比較有品味一點的咖啡廳,坐下來看看有沒有看起來在享受咖啡的男人坐在妳附近。」 「享受咖啡?」 「是的沒錯。」吳若芸說,「是享受咖啡,而不是像口渴了幾百年一樣,把咖啡一口氣喝光的男人。」 「一口氣喝光也會燙到舌頭吧!」 「拜託!我就看過好不好!只差沒有划拳而已,超級沒水準的好不好!」 「是喔!」 「如果呢,妳想要找一個比較特別的,妳可以到淡水的馬術場去看,那裡有很多很帥氣的男人喔!」吳若芸瞇著眼睛,「男人騎馬的樣子,真是帥!」 騎馬的男人? 我覺得,陳柏洵騎摩托車的樣子,也挺帥的。 我在公車上,他從公車旁邊呼嘯而過。 好像我在城堡裡,他騎著馬揮舞著劍。 「至於妳想找個居家男人的話,這個我就最清楚了。到大賣場,或者是超市,我保證妳看到的年輕男子,都是居家型會煮飯做菜,會幫女孩子買菜甚至洗碗做家事的喔!」 「可是,如果我以為他是個居家好男人,他卻只是個在大賣場趁著人多偷東西當扒手的傢伙怎麼辦?」 「妳啊!就是這樣子才會沒有男生追妳。」吳若芸搖搖頭,「總之,路上隨便抓一個,也比那個傢伙好。」 隨便抓一個也比那個傢伙好。 代表,我應該隨便抓一個,還是代表陳柏洵很差勁呢? 在咖啡廳「享受」咖啡的好男人,會騎馬英姿颯爽的好男人,會買菜做家事的好男人。 我只知道,陳柏洵會抽煙,會無照駕駛。 「喂,你在家喔?」晚上,我打了電話給陳柏洵。 「不然妳以為我拿著我家電話到撞球場去喔!」 「你就說你在家就好,幹嘛一定要這樣回答我?」 「好。我在家。什麼事?」 「我問你喔,你喜不喜歡喝咖啡?」 「不喜歡,又不好喝,而且喝完嘴巴會臭臭的。」 「喔,那你會去買菜嗎?」我再次詢問。 「不會,我只會煮泡麵。」 「那你會不會騎馬?」 「妳問那麼多怪問題幹什麼?」 「不管啦,你回答我就對了嘛。」 「不會。」陳柏洵說,「不過……」 「不過什麼?」 「我會騎肥龍。」他自以為幽默的笑著。 我看,他大概不是什麼好男人吧。吳若芸說的,他一個也沒有,只會抽煙,只會無照駕駛,只會跟肥龍打鬧,還有,騎肥龍。 「那你把你的摩托車重新噴漆,噴的像馬一樣好不好?」我問陳柏洵。 「妳腦袋有問題喔!」 「不要就不要嘛,幹嘛這樣說我!」 我跟吳若芸說,陳柏洵的確不是一個好男人。 「因為他不肯把他的摩托車噴成馬的樣子。」 「嗯……是人都不肯吧!」 「反正他不是好男人。」 「我早就跟妳說了啊!」 但是我還記得吶,那一個沒有送到我手上的琉璃手鐲。 之後,我一直也沒再問過他,沒再提過這件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會把那個手鐲送到我手上呢? 「喂!」回家的公車上,吳若芸推了我一下。 「妳的陳柏洵。」 「誰的啊!不要亂說。」 「他好像被教官抓到了耶!」 從公車上,我把脖子伸得長長的,好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可是公車遠離的速度,遠比我的目光捕抓陳柏洵身影的速度還要快。 不管我怎麼伸長脖子,怎麼看,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用著不快不慢的速度離開有陳柏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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