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海官生活點滴
四十三年班-李仲誼
中華民國卅九年(1950年),是我國近代史上最感驚心動魄的一年。這一年,共黨赤流淹沒了大陸神州。中共主席毛澤東朝俄,簽訂了中蘇友好條約。三月一日,中國國民黨總裁蔣中正復行視事,出任總統之職。六月初,韓戰爆發,美國總統杜魯門宣佈第七艦隊協防台灣。世界性危機集中於朝鮮半島及台灣海峽。
就在這個國家興亡,間不容髮的時刻,一批來自全國各地,有志救亡圖存的熱血青年,毅然投入了培育海軍軍官的革命熔爐,為反共復國大業添薪傳火,貢獻一己之力。九月底(中秋之夜),約三百名海軍軍官學校及海軍機械學校的新生,搭乘軍艦,自左營前往澎湖群島的馬公港,接受入伍訓練。入伍營房設在馬公市南方海軍測天島第八機雷庫的坑道中。此後三個月,在風砂強勁的教練場上進行操練。同時期,中共在海峽對岸,日以繼夜地廣播「血洗台灣」。澎湖群島也成了防衛前線,入伍生在黑夜裡荷槍輪值站崗,提防共軍來襲。十八、九歲的青年,無不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憧憬著莫名的希望,朝向未來的人生。此即為海軍官校四十三年班「成軍」的開始。
入伍訓練在年底結束。那個年代,政府財政拮据,要照顧島上九百多萬百姓,和大陸撤退來台的三百多萬軍民,財政支出極其窘迫,軍隊伙食好不到那裡去。幾百個文學生,在馬公島上經過一番風砂中的訓練,最大的收穫是懂得了紀律,學會了服從。除了一些身體底子原就厚實的以外,大部份都是帶著曬黑的皮膚及乾澀的面容,回返台灣本島。
進入左營海軍官校的第三天,在大操場上接受總司令桂永清中將主持的分列式校閱。榮獲嘉許,准予放假五天,讓入伍生各自回家省親。民國四十年元月第二個星期一,海軍官校航輪兼修,以課堂為主的四年文武合一教育,正式開始。四十三年班的學生總數為二○四人,分為四組上課。四年以後,正式畢業時只剩下一五二人得以任官為海軍少尉。
我們四十三年班,除了用功好學、樂觀上進外,並且很團結,富有朝氣;現在回想起來,是因為我們擁有最可貴的「親愛精誠」的氣質。
民國四十一年的雙十國慶,政府決定要在台北市總統府前面廣場,舉行來台後首次閱兵大典。三軍官校的學生連是排在首先出列的部隊。而且,國防部又指定了穿著白色制服的海軍官校學生打頭陣。四十三年班(當時為海校二年級)全班被指定參加,於是,八月下旬暑假結束返校,就開始了踢正步的陸操訓練,除了大風大雨,每隔一天操練兩小時。
經過了一個月的操練,終於選出一百名高矮相若的同學,組成一個學生連隊,代表海軍官校北上,參加雙十國慶閱兵大典。行前,發下來新皮鞋及配備,參加者無不懷著快樂興奮的心情,精神抖擻、士氣高昂。
當時,海軍官校的籃球隊及足球隊很強,幾乎所向無敵。民國四十二年,香港足球盟主南華足球隊出征台灣,打遍台灣無敵手,但卻在台北師大(當時稱為師院)球場與海軍官校足球隊(四十三年班為主力)比賽被逼和,當時正巧海官放假,所以在台北休假的同學幾乎都到師大當啦啦隊予海官足球隊加油。返校後不久,某週日,海官足球隊又與台南之足球勁旅民航隊(CAT)在高雄體育場比賽。民航隊的踢法一向是很粗野的,態度囂張跋扈,再加上外籍巡邊員更明顯偏袒民航隊,因此該比賽是在極不友善的氣氛下進行的。而海官足球隊在現場數百官校學生加油助威下,愈戰愈勇。此時外籍巡邊員又有偏袒民航隊的小動作,此導火線立即促成雙方打群架,球賽也就停止;海官球員及學生們並驗傷,以防對方「惡人先告狀」。
海官四年生活中,亦曾經歷過地震及颱風等天然災害的磨練,並曾遭受一次強勁龍捲風的肆虐,某夏日下午體育課後自由活動時間,在小港港區上空突然產生一陣龍捲風,緩慢地經士校往本校進襲,一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滿天都是被吹捲在空中的屋頂鐵皮及木板,這些飛舞的銳利的鐵片又將樹木砍斷,將小鳥砍死,我們抱著屋內的柱子才不致被強勁的龍捲風「拉出」,歷時數分鐘後,這陣龍捲風才向右昌方向離去。這場風災可真令人「觸目驚心」。
民國四十三年十二月廿四日星期五,是初冬以來難得的一個暖陽天。上午八時左右,海軍官校應屆畢業生四十三年班一五二人,在大操場集合。事前,同學早已設計了一種龍形胸章,作為畢業紀念,也奉准由海軍總部核頒。未料,校長曹仲周少將將之看成具有封建色彩,斥其為不必要的佩件,不准使用。此時距離畢業典禮已不到二小時;全班同學竟然團結一致,提出要求──除非准許佩戴龍章,絕不出發參加典禮。幾經陳情,終獲校長首肯,大家才欣然就道,前往中山堂。從此,海校畢業生佩戴龍章,乃成為一項極具意義的傳統。
四十三年班畢業生,是三軍官校中首先經過教育改制,有完整的大學課程體系,獲得教育部頒發「理學士」證書的榮譽,成為允文允武的軍官。先總統 蔣公特別南來左營,親自主持畢業盛典。對於該年班之學業專精,淘汰率高達四分之一,甚表欣慰、訓勉有加。特別指示「忍耐的功夫」和「服務的精神」,作為「成大功、立大業」之道。先總統親頒發前三名畢業生獎狀、畢業證書及佩戴海軍少尉肩章。
中午在「四海一家」午餐,先總統 蔣公再度蒞臨,並向全體畢業生敬酒,預祝未來事業成功。下午二時,在海軍官校大操場舉行校旗的「護旗交接」儀式,由畢業年班向下交卸給四十四年班。晚間又在「四海一家」舉行謝師宴,接著就是畢業舞會。雖然畢業生多沒有舞伴,但因適逢聖誕前夕,左營及高雄地區的名媛閨秀,慕名應邀而來者甚多,加上海軍將校的夫人刻意捧場,使得我們這批新科少尉,在釵光鬢影,樂聲舞姿的盛會中,享受到無比的歡悅及熱情氣氛,留下畢生難忘的回憶。
畢業後,四十三年班每年均舉辦班慶,大伙重聚話舊,歡欣異常。由於旅居海外的同學不少,因此亦有在國外舉辦班慶活動並順便旅行,好讓大伙重聚,懷念「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