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某處,心靈暗角,或許仍活在那個三毛的波希米亞年代。他們一樣找不到這時代妥固的安身之處。
不知是放下勇氣或是提起勇氣,決定放縱、流浪、享樂……有酒當歌須盡歡,Tomorrow never knows,
選擇另一種坦然釋懷的生命姿態。其中某些人一生便是一趟公路旅行,只是出發,沒有抵達,也回不去。
終究我們這些過客異鄉人,僅僅是布爾喬亞的虛幻遐想,對於流浪。
如果不安於自己的城市,也立命不了,走到哪都像是偽流浪漢,都是異鄉。
我們不時迷惑於心靈,總幻想最美的時光總在他方,但我們沒有勇氣,大都放棄不了,終於來到已成相對安穩的人生。
結束波士頓一個半月的遊學生活,在住進紐約前決定搭火車前往芝加哥,再搭機到南方紐奧良。
比起飛機網絡的迅速便捷,美國國鐵並未比較便宜,且相對慢上許多。因此,一般人大都選擇飛機或巴士。
首次在美國搭乘火車,從波士頓到芝加哥得耗費近二十四小時,並非如同其廣告所言,渴望一趟旅程就能
「Change how you see the world」,單純只是想嘗試不同的體驗,看看會否有些不同風景。
書寫旅行筆鋒總是銳利不時帶著挑釁嘲諷的保羅.索魯(Paul Theroux)在《旅行上癮者》中花了不少篇幅
描述他對旅行及現代人旅行的看法。身為一個挑剔的旅行作家,對於旅行或許帶點偏執──
「你得找出自己的經驗。跨步出去──盡你所能地到愈遠的地方去。
嘗試與親友失去聯繫。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當個異鄉人。學習謙卑。學習當地語言。傾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現代人的旅行在他眼中較像是觀光,到事先被設定好的相同城市景點,看一樣的風景。
只是,換個角度,即便相同風景,不亦將隨觀看者心境不同而有所不同:
「眼前這片風景不知道有幾百萬隻眼睛已經看過,但對我來說卻像是大地流露出來的第一個微笑。」如同卡繆曾說。
在芝加哥匆匆兩晚,每晚總是抓緊時間固定到live house聆聽芝加哥藍調演出。
只是再如何精采,都沒這晚回家途中一個不經意探頭後的經歷值得記上一輩子。
時間已過午夜,匆匆離開live house準備搭地鐵返家。剛塞滿藍調音符的耳朵突然被屋裡流洩出的搖滾樂所吸引,
停下腳步頻頻探頭,隔著落地窗,裡頭究竟是怎麼回事。「It’s open jam time , come on. It’s free.」
一個身材微胖,頂著一頭鬈髮,如貴族紳士般優雅的男子開門走出來抽菸透氣,主動問我是否會任何樂器,
熱情教我別再探頭,裡頭很有趣,進去瞧瞧吧。
落地窗內彷彿是另一個世界。「There is nothing finer than live music.」舞台旁的看板這樣寫著。
簡陋的舞台,一張張蒼白的臉孔,如同青春的古柯鹼。
每個人都有副睥睨世態般的臉孔表情,手上緊握薄如紙片的pick,時而用力狂刷節奏,時而緩緩敘事般地分解和弦。
音符裡並沒有太多苦悶,只有狂熱,彷彿只在音樂裡才能找到真正屬於他們的世界。
每個樂手均是讓人驚呼的超專業水準,每段solo樂句總像說著一篇篇動人故事。
這情景將我帶回年少玩團或在唱片公司時的地下練團室記憶。對於未來的不可期,於是緊緊握住手上的音符,
在練團、jam的過程中,他們找到人生最大的自由與解放,主宰自己的青春。
「The colors of the rainbow so pretty in the sky.
Are also on the faces of people going by.
I see friends shaking hands saying how do you do.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主唱仍舊像個說書人,邊唱邊帶著手勢,臉上表情始終回應著歌詞中的字字句句。
早聽了千百遍無數版本的這首〈What a Wonderful World〉,在這晚或許才終於聽懂了。
那個爵士樂下南方純真樸實的世界,樂觀開朗的生活姿態,原來便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