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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哥哥與我
作者: 羊咩咩	日期: 2013.08.09　　天氣: 　心情:

我排行第二，有一個哥哥，他比我大11 個月，小時候母親為了照顧方便，什麼事都要我們一起做，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學、一起寫功課、當然也一起玩耍，我們就像雙胞胎一樣。而且，因為在同一個學齡年裡，所以從幼稚園開始，我們就同班，回家後也一起寫功課。平常母親教我們讀書寫功課，都會把兩個人的答案拿來對。上了小學之後，我和哥哥第一次在學校考試，回家後，母親問考得如何，我們異口同聲說：應該還好，我們已經對過答案了！[:O] 我母親聽了當場傻眼。

哥哥個性與我大相逕庭，他害羞內向、木訥寡言，但其實很幽默。外表看起來清秀斯文，說話輕聲細語、心思細膩敏感，但卻又很鬼靈精，是甸甸吃三碗公的那種男生。我呢，則是比較大方、個性耿直、話也多（平均他說一句，我說三句）、嗓門也大，不居小節。我們還有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妹妹，但是他比較喜歡我，不是那麼喜歡妹妹。當然可能因為我和他相處機會多。妹妹愛哭又難搞，我個性爽快，配合度也高。

我們同班直到小學四年級，因為學校分班，我和他被拆散了，我哭著不肯去上學。以前我們不只同班，而且都坐在一起。記得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有一個女生來坐他旁邊，我叫她走，說那是我的位置。她不肯，我就打她，她就哇的一聲哭了[:P]。老師趕緊過來告訴她，我們是兄妹，所以讓我們坐一起，就把她勸走了！

雖然表面上我比較恰，但事實上他比較強勢，都是我聽他的。他教我很多東西，看時鐘、玩象棋、大富翁等等。他古靈精怪，點子詭計特別多，我則是比較傻愣憨直，玩遊戲永遠都贏不了他，常被他耍得團團轉，因為我會的把戲，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小時候，我們住在新店山上的一個社區。在那個年代，那裡是個世外桃源，我和哥哥跑遍整座山，去山谷的溪裡、去池塘裡撈青蛙、或者拿著滑板從山頂上延著馬路，一路彎蜒地滑下來，夏天則和一堆朋友在遊泳池裡，從午後玩到日落。在學校裡，從小學直到高中我們也都是田徑校隊，一起去台北市立體育場參加比賽。

我和哥哥雖然個性不同，但是喜愛的東西類似，除了運動之外，也喜歡音樂藝術等作品，品味相近。

我的童年記憶裡，哥哥佔了很大的一部份。後來我念了大學，哥哥先是考上三專，第二年才又重新考上大學。哥哥比我聰明，只是不像我那麼愛啃書，所以在校成績，我稍稍好些。這些事，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一些陰影。大學畢業，工作了幾年之後，我決定來美國念研究所，哥哥比較戀家，不喜歡四處闖蕩，選擇留在台灣工作，在父母身邊。

我兩次來美，都念不同科系，第二次更因為轉換科系，從東岸念到西岸，再從西岸念到中西部。離家十多年，雖然偶而回去，但是與哥哥，話也越來越少。學歷其實只是個名堂，一路走來事實上一事無成、也一無所有。但在從沒有出過國的哥哥眼中，這些或許是他所沒有擁有的！尤其我是他的妹妹，從小就聽他的。記得小學的時候，老師問有看過鋤頭的舉手，我舉手，他卻瞪我一眼，說：「妳又沒看過鋤頭，舉什麼手！」，我就乖乖地放下了！連我有沒有看過鋤頭，都是他決定的[:u]!

隨著我在美國待得越久，回去的時候，和他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一來現在的我，話也少了，二來，他變得較敏感，不易輕啟話題。他個性內向沒有什麼朋友知己，從前，有什麼事只會告訴我，全世界我最懂他。很多時候不需要他說，我看他眼神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到現在還是一樣。我知道我離開台灣之後，他變得孤單了，我本來以為只有我會依賴他，後來才知道他也是。上星期看到一篇文章，在美國，學校規定雙胞胎不能同班，原因是因為避免過度依賴，失去各自發展獨立人格的機會，而且兄弟姐妹同班，容易造成學業成績的比較，影響一方的自信心。我看了這篇文章之後，恍然大悟，卻也黯然神傷！

這些年，哥哥與我，都是孤單失落的。曾經是生命中緊緊相繫、密不可分的情感，在成年各自單飛之後，就像是失去了一部份的自己，悵然若失、惶然無依！也許在他心中，這個妹妹走遍了天涯，到過世界的角落，讓他自慚形穢，也不會再以他馬首是瞻。但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離家越遠，越看得見生命的價值，也更清楚地知道，生命根源裡手足的意義，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得上、可以代替的。這世間有很多東西，價值遠遠地超越那些表象的，如學歷、財富等等。而且，生命是如此的短暫，大家都漸漸地變老，究竟還會有幾次，在回家的時候還能夠見到全部的人！？

2011年4月，我開始在udn寫部落格文章。文章內容，大多是訴說著這些年來的歷練與感受、思想與蛻變，生命過往的回顧，以及一些音樂、及書法作品。後來知道，我父親、哥哥、妹妹都在看。於是隔著太平洋，他們慢慢地瞭解現在的我，我與他們的心靈、與情感世界，在中斷十多年後，透過網路，重新接軌！

上個月底我生日，第二天，漏接了一個台灣打來的，陌生的電話號碼。隔天，同樣號碼的電話聲又響起，我接起來，是我哥哥，依然地木訥寡言，叫我名字後，就停頓了，過會兒，他說，…沒什麼事啦，妳生日….，hmm…，我寄給妳的卡片，妳有沒有收到？我說沒有耶，他說是email。我立刻去看，但是找不到。他說兩天前就寄了。（我剛清了spam，也許被我清掉了，有些email因為標題緣故很容易被當做垃圾郵件）。他說，喔，沒關係，那沒什麼事…，那妳什麼時候會再回來？我說明年初吧，他說好，然後就說再見了！

掛了電話之後，我強忍住的淚水，終於潰堤。十多年來，他第一次打電話到美國給我，也是第一次寄生日卡給我。我找不到他寄的卡片，非常傷心。但是，我已經感受到有些東西在我們之間，漸漸冰釋融化，就像回到小時候，他不需要多說什麼，我就懂他了！

異鄉遊子，心繫何處？王傑的「回家」最後寫道:

走過的世界　不管多遼闊
心中的思念　還是相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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