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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第二個靈魂(投稿短篇)
作者: ＧＧＪ♥豬大俠	日期: 2009.01.26　　天氣: 　心情:

　　幽暗的烏雲嫵媚的勾引著陽光，灰白的長紗輕輕的蒙上天際，地面的紅綠看似沮喪的低著頭。下雨了，代替它們流淚。
　　體育場角落，我帶著滑板用力跳起，但雙腳最後並沒有順利的站在滑板上。
　　微溼的地板，我坐著。
　　「為什麼還是……失敗了。」我低著頭，疲憊中帶點失望。這是我今天第五十二次失敗。
　　看著社團中其他人都可以順利的做出自己想要的動作。對於他們，滑板彷彿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宋克，滑板社社長的他總是能練出一次比一次更厲害的滑板動作。每個人都對他十分崇拜，就連小內老師也是非常看重他。
　　每年的滑板季賽，選手名單中都會有他。也因為如此，雖然這體育館內陳列著各種不同的獎盃，但滑板比賽的獎牌卻只有一種－－冠軍。
　　相比之下，我卻只能在這裡當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即使還沒真正失敗，但也提前認輸的那種。
　　還記得一年前，我每遇到挫折時必定把滑板丟著，一個人跑走。完全違背了我最初加入的信念。
　　「學貴在於有恆，我現在讓妳學『跪』有恆，跪著思考到底什麼才叫做永恆。」他對我罵著，要求我跪在滑板上且保持平衡，每動一次，多跪二十分鐘。
　　「別想退出社團，只要有我在，妳哪都別想去，多加四十分鐘。」滑板悄悄滑動，正好被他看見。
　　唉，為什麼一樣是練滑板的，實力就相差這樣多呢？我自問。
　　看著身旁的滑板，那是我十二歲生日時，爸爸送我的禮物。只有他一個人支持我，「不把握每一關都贏，但堅強是自己的籌碼，是唯一能讓自己勝利的機會。」他這樣告訴我。
　　這幾年來我是如此堅持著這句話，不過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
　　面對一些人的否定與譏笑，我卻只能講出「你們不懂我的瀟灑」這句話。表面上的堅強，全憑著「滑板是我的唯一」這句話存在。
　　而心裡的堅強卻是慢慢在減退……完全看不出來哪裡瀟灑。
　　靈魂如同被憂鬱惡魔上了枷鎖，沒有天使解救的機會，更沒有自我重生的意念。心，瀕死。
　　這全是我始料未及的。
　　「妳不痛喔？」有個男生的聲音從背後出現。「不會，有事嗎？」我回。
　　只見他笑著，「沒事，妳繼續練吧！」
　　見他不走，我便又開始練習，沒有再管他。
　　豚跳、踢平、翻板、落地。就這幾個簡單步驟，在我身上卻看不到什麼太好的成果。
　　滑板因為多次撞擊而磨出好幾道痕跡，木屑也一點一點的飄落，上面的砂紙也壞的差不多了。這全是讓我練習的壯烈犧牲。
　　「借我試試好不好？」我把滑板借給他，自己走到了旁邊。「現在該怎麼做？」他問。
　　「站上去不會？」我失笑。見他那副不會玩又愛玩的樣子，我開始失去耐心。
　　不過天知道他平衡感極好，一下子就穩穩的站上去。只是……穩穩的滑行對他來講可能是一門大學問。
　　「為什麼它只往後不往前？」他又摔了一跤。不過所有練習姿勢卻完全不像「根本不會玩」的人。
　　「重心往前，放輕鬆。」我向他伸出手，希望他能藉此保持滑行上的平衡。但一陣暖風拂過了我的手，「好恐怖啊！我好像一直跌。」他笑著。
　　「恐怖？棒球都打死過人了，但我倒是還沒看過有誰玩滑板摔死。」我也笑笑的將手放下，不以為意。
　　「我怕我成為第一個。」再摔。
　　不知不覺，我跟他已經在這裡練了大半天，他也漸漸的熟悉了最基本的滑行。
　　不，應該是非常熟悉，他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比我熟練。我心裡這樣認為。
　　「妳為什麼想練滑板啊？」他累坐在地上。
　　「因為這是我唯一喜歡的東西。」我摸著已磨損嚴重的板尾，「它給我一種肯定自己的感覺，就算是跌倒，也覺得那樣很帥氣、很豪邁。」
　　我發自內心的微笑，這種感覺好舒暢。這裡只有我跟他，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我所剩無幾的堅強。
　　我收起微笑，低頭無語。而他也若有所思。
　　難過流光了，悲傷也就消失了，那堅強是否真正還在呢？我的勇氣會不會也跟著消逝？
　　畢竟我真不敢保證我這「籌碼」會不會從指縫偷偷溜走。
　　「其實我有點害怕。」地上的滑板因為風吹而微微滑動，朝著那斜坡。
　　「怕什麼？」他看著我。
　　「我怕……哪天跌倒時，會不會沒有力氣再站起來。」順著坡度向下，但卻被地上的石子絆了。滑板輪子朝上，安靜的躺著。
　　「不會的。」簡短的三個字。他去將滑板撿起，自顧自的練習，沒再說其它話。
　　「你並不了解我，憑什麼這樣肯定？」
　　「直覺啊！我都覺得不會了，那妳怕什麼？」他控制著自己的重心，「連自信都沒有了，那要怎麼帥氣、豪邁？」
　　看著他因為摔板而留在手上的擦傷，正一點一點的滲出血來，但他依然無所謂的抹掉。他，只是一直想辦法讓自己與滑板合為一體，試圖和滑板培養奇特的默契。
　　他的態度、他的想法全都是我身上沒有的。他沒說話，但我卻知道他想告訴我什麼，從他認真的神情，我看的出來。
　　妳就叫我小草吧！我都這樣叫自己，反正我覺得被踩也沒什麼不好。離開時，他這樣告訴我。
　　怪人一個，越踩越茁壯嗎？我心想。
　　此時，我發現滑板上多了條裂痕。或許是小草練習時留下的。
　　我心裡不斷思索，思索著小草所說的一字一句，「當烏雲遮住了火熱的天空，妳要悲憤填膺的詛咒它，還是努力設法替自己尋找一絲明亮？」他接著問：「倘若妳這次勝利了，妳會害怕下次的失敗，還是再期待下下次的成功？」
　　我猶豫，因為我並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程度的失敗。
　　但有一點我非常肯定，那就是每當我成功跳起時，我會感覺如此的自由。
　　沉浸在超越極限的白日夢裡，總會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要認輸。內心的那個自己在吶喊，被憂鬱囚禁的靈魂，釋放出濃烈的意識。
　　那就是讓我繼續的唯一動力。
　　我站起身，開始練習。身軀壓低，重心放前腳，雙手微微張開以保持平衡。踢踏時，重心要隨時做適當變化；豚跳時，注意姿勢和帶動滑板的速度；翻板時，保持滑板的穩定度。
　　就這樣，我每天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動作，試著做到最好。
　　小草常常來找我，不過都是沒有人在的時後。他每次來，動作都會比上一次更好。
　　但板上的裂痕卻總在他來的時後加深、加長。不過並沒有因此就壞掉，好像還變成某種特殊的符號。
　　是我想太多了嗎？我心想。
　　跟著小草每天這樣練習，我也進步的越來越快。
　　直到有一天……
　　「小翎，妳過來一下。」今天團練，小內老師叫我。「怎麼了？我沒有再偷跑出去了啊！」
　　「我叫妳來不是為了要罰妳，是我覺得妳最近進步很多。」他誇獎著我。「我一直都很看好妳，妳果真很有潛力。」
　　在其他人面前，我是第一次被這樣肯定。尤其對象是小內老師，真的讓我受寵若驚。
　　「其實妳每次練習，我都有看到喔！」老師笑著看我。「終於到最令我期待的這天了。」
　　「什麼？」原來這平常對我最嚴格的老師，一直都有在注意我。喜悅感漸漸的在心裡萌芽。
　　「今年十二月的比賽，選手我已經決定好了。」他突然嚴肅的看著我，「有沒有信心？」
　　「什麼……信心？」我吃驚的望著老師。「意思是……」
　　「派妳去比賽，如何？妳還有六個月可以準備。」
　　比賽……是宋克贏得一堆獎盃的那個比賽嗎？
　　「但是我沒有什麼比賽經驗啊！這樣突然派我去，我怕我表現不好……」過度驚訝讓我講話開始結巴。「這樣……真的可以嗎？」
　　「老師這樣不公平！」人群中的宋克突然走出來，可見他剛表演完。「參賽資格是我的啊！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你是表現的很好，不過機會也是要讓給別人試試，況且你平常不是就有很多表演了嗎？」老師指了指在旁邊聽我們講話的人。「努力而不炫燿的人非常少，現在我找到了一個。」
　　他拍著我的肩膀，「小翎聽到了嗎？這是難得的機會。」
　　語畢，老師回到他自己的體育教室。
　　宋克氣到把滑板丟著就往外衝，他身後的那群滑板迷也追了出去。
　　人氣真的好高。我心想。
　　這時候，我也終於了解，為什麼老師過去會對自己要求的這麼嚴苛。
　　良久，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比賽？很好啊！那些人哪會是妳的對手啊？」是小草。
　　我的信心起伏不定。我要取代的人竟然是宋克？光技術就有一大截落差了，怎麼可能會贏呢？
　　「妳希望這次可以成功還是失敗？」
　　「可是……」
　　「回答我的問題。」小草堅定的看著我。
　　「當然是希望成功啊！」
　　「這就對啦！怕什麼。」他拿走我的滑板，「帶妳去一個更好的場地。」
　　「這可是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喔！」他不時笑嘻嘻的告訴我。
　　過了好幾個路口，繞了好幾段巷子，我們終於到了那地方。
　　是個有大斜坡的空地，周圍障礙物也很少。
　　他俐落的站上滑板，順著陡坡快速滑下，再用我平常練習的翻板技巧跳上另一端的階梯。他有著自己的動作，也熟練了我的全部招式。
　　「妳試試看，一定可以的。」他把滑板遞給我。「一定可以」這是他常常提醒我的一句話，但……真的可以嗎？我很納悶。
　　我硬著頭皮讓自己適應陡坡。好幾次嚴重摔倒，但我還是不讓自己停止。
　　就這樣，我每天除了練習還是練習。
　　我漸漸發覺，我的思緒正慢慢的起了某種化學變化，每當我努力做某件事直到精神振作時，心裡黑暗的碉堡就會開始坍塌，真正的覺得自己不再是悲傷的傀儡。
　　而面對宋克因為失去參賽資格而罵出的難聽話，我也不去在意。「時而成功，時而失敗，當一切發生時妳都能坦然面對，那麼那些沒意義的話都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小草這樣說。
　　時間，因為有小草的陪伴，過的越來越快。終於只剩下最後一個月。
　　「怎麼辦，我好緊張。」我著急的嘀咕。「緊張什麼呢？盡力就好了啊！」
　　小草講完這句話，又低頭著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你怎麼啦？怎麼今天話這麼少？」我靠近他關心著，只見他搖搖頭。
　　這時的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卻也觀察到他手上有著「Ｙ」的記號。
　　「咦？你這個是疤嗎？好特別。」我好奇的伸手。一陣暖風拂過了我的手，我並沒有碰到他。
　　「這個啊？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他笑了笑，又回到了原先的沉默。
　　從這一秒開始，我跟小草的互動開始減少。不知怎麼，他出現的天數也越來越少。
　　如今，離比賽剩下了最後一天。小草沒有來。
　　老師提前帶我去看看比賽場地，光是一個Ｕ型滑道就已經比我們平常的練習場大上好幾倍。
　　過了今天，就要換我在上面飛躍了……但我還是些微懷疑自己的能力。
　　一定可以。這時，小草的聲音若有似無在耳邊出現。
　　「咦？」我四處張望以尋找他的身影。「怎麼了？」老師問。
　　「沒有……」是我聽錯了嗎？總覺得小草一直都在我身邊。不過也因為這樣，我反而多了幾分安全感。
　　「明天好好表現啊！」老師突然拍了拍我的滑板：「我一直覺得，妳這個滑板會給妳帶來好運氣喔！」
　　嗯。我是回答的如此簡短。現在的我彷彿小草就站在身邊。每次只要我跌倒了，他都會抱住我，不讓我受傷。
　　我相信這次也是一樣。
　　想到這，我的嘴角也不知不覺上揚。我知道他其實一直都陪著我。
　　我抱著無窮的信心。該我上場了……
　　鎂光燈不停閃爍，工作人員幫我穿帶好所有護具。站在Ｕ型滑道的一邊，手腳還是因為過度緊張而微微顫抖，我撫著板尾上的「Ｙ」裂痕。
　　過去的種種一一浮現在我腦海裡。頓時，我懂了。
　　我相信你一直都陪著我，我一定可以成功的，現在終於可以證明給你看了。我燦爛的笑了。
　　順著滑道，強風不斷拍打著我的臉，這時我已不在乎輸贏。衝上Ｕ的另一端，我叛逆，始終不肯服從風的強烈壓制，直到我做出了最漂亮的翻板動作。
　　評審們給我頗高的分數，坐在觀眾席的朋友們各個站起為我歡呼。爸爸也在其中。
　　小草，謝謝你。我真的……辦到了。
　　一陣暖風，再次拂過我拿著滑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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