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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上300歲的女孩♡ 《前一篇 回她的日記本 後一篇》  ▩1个乞丐♪啟發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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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愛上300歲的女孩♡
作者: °◦ஐ舞ܤ咲ஐ◦° 日期: 2005.06.28  天氣:  心情:

    愛上300歲的女孩

    吳淡如作品





有時候我懷疑,人的愛和恨都只是短暫的情緒作用。如果長時

間被套上枷鎖,久而久之,對枷鎖的恨就不存在,對自由的愛,也會

因絕望而放棄掙扎。

    十四歲的我楊涼兒接受了第一個男人,黃員外,然後我接受更多

。黃員外可不是最惹人厭煩的一個。

    直到十六歲,我才有權選擇要不要哪一個男人。當然,我可不能

都不要。我的美麗及曲藝使我成為浣花樓第一名妓。

    浣花樓人人奉我如菩薩。我穿上其他女子艷羨的華服麗裳,滿頭

珠翠伴綠雲,斗大的明珠照得一室生輝,澄翠的寶釵眩人心神,這些

都來自富紳名士的供養。

    我懂賣關子。到浣花樓尋芳的富家子弟,你愈不理睬,他愈想要

你一口胭脂吃;你愈對他冷,他愈盼望你的露齒一笑,太容易的就不

值錢。

    要他們掏出家當,可要費心機。我得到揀選的自由--揀選我比

較不憎惡的,可憐的自由。

    像一塊白布沾上洗不去的血污,我很早就看見這一生能有光榮與

恥辱,因為逃不掉那樣的折磨,所以我不再被渴盼逃走的心玩弄,我

開始玩弄那些玩弄我的人。

    你以為我恨黃員外?

    不,我不恨他,只恨我生於貧家。

    後來我還能陪黃員外飲酒賞月、吟打油詩。他酒後總用淫笑說我

:「你這丫頭,今非昔日,今非昔日,嘿嘿……」

    憑著這生張熟魏的逢迎本事,我還從黃員外那兒得來一處田宅。

把它送給我的二姐做嫁妝。

    她年過二十才與鄰村做莊稼的青年結良緣。

    「我這一生大抵在此荒廢年歲,就算妳代我嫁了一次。」二姐對

我磕三個響頭,我扶起她,說了這話。

    我沒見過姐夫;爹不要我做蘇家人,因為我是個妓女。

    天曉得我有多嫉妒她。凡是得不到的就是我最想要的,想要又如

何?想得咬牙切齒也沒用。

    雖然已經習慣於在浣花樓討生活,我心裡的願望還末死……

    我要一個丈夫。穩穩當當的丈夫,傻一點兒無妨。

    來浣花樓的男人不是來找新娘,要我做妾的也不是我要的。

    十七歲那年,娘答應嫁給一個告老還鄉的官人做妾,我以半斛明

珠為賀禮。

    「我這半輩子攢的怕沒妳多!」娘說:「妳記得我的恩,我也還

妳一個情!」

    她撕掉父親十多年前畫的賣身契,「這些年來苦了妳!我不買妳

,妳就沒這種歹命!」

    「妳不買我,恐怕我沒這條命!」我苦笑,再三稽首。「我現在

--離開浣花樓到哪兒去!」

    娘拉住我的手,「跟妳說這些話,妳就當瞎話聽。娘希望妳找到

個好人嫁了。富也罷,貧也罷,得妳的心便行!」

    「得人容易,得心太難!」我回答。

    我是浣花樓的花魁,我有閉月羞花之貌,我的琵琶聲也能令天上

飛鳥回首傾聽。但沒有人看見我的心。

    直到那一日,我陪黃員外陳官人等冶遊,醉得不醒人事回浣花樓



    嬤嬤在婢女翠環扶我進房前告訴我:有客人已久候多時!

    我氣得甩袖:「妳當我那麼能幹,我站都站不直,還能見客麼?

」「可是……」嬤嬤說:「這個客人不尋常……」

    「管他什麼人!只要不是當今皇上,令他早早回去--妳拿了他

多少打賞錢?姑娘加倍給妳!」

    「他不是貴人,是個……賣油郎!」

    「賣油郎,」我差點呸她一口沫:「妳以為本姑娘什麼人?」

    「他籌足過夜錢,捧了一缸子的串錢來,只為見妳一面,他說他

已等了三年!」

    我不信自己的耳朵,天下若有這種事,竹林內的烏鴉都變白……

「好吧!」雖然頭昏眼花,我倒也好奇,「叫他來見我--」

    朦朧醉眼一看,這賣油郎不過是個未足二十的青年,畏畏縮縮,

不肯近我,面目黧黑,但堪清秀。

    「一副寒酸相!」我賭氣湊近嬤嬤的耳朵說。

    「扶我回房!」我對那賣油郎說。

    翠環在此時欠身告退。

    我以為自己醉得楜塗了,哪有這等事?

    一進房裡我便和衣臥倒床上,一睡不醒。感覺有人替我輕輕脫了

弓鞋,不是翠環。翠環一向粗手粗腳。

    奇特的油味伴我入眠。半夜我覺得胸中不適,起身而坐,「我想

吐--」話未說完,嘩啦嘩啦酒腥味從我喉頭傾出。

    他輕拍我的背。我又睡去。

    天明,陽光鑽進紗帳將我喚醒。「姑娘醒了?」翠環正在燒檀香

,「要不要現在洗臉梳妝?」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邊洗昨夜殘妝邊笑,「夢見一個年

輕的賣油郎,捧了一缸子銅錢來浣花樓,妳說好不好笑?」

    「噢!姑娘,那可是真的,」翠環一臉愕然,「妳以為那是夢嗎

?他早上才走--」

    我打翻了一缽子水……「真的?」

    「可憐呀可憐,」翠環開玩笑:「他存了三年,只為來服侍妳一

夜,我服侍妳一年,都不必付錢,謝主隆恩!」

    我的心慌了起來,好像有一把悶火在燒:「他抱怨麼?」

    「人家可不呢!妳吐他一身體髒東西,我問他要不要洗,他說沒

關係,一臉和氣。天底下哪有這種人!」翠環說。

    這下竹林裡可全出白烏鴉了。他的一缸子銅錢絕不值我向富翁們

要來的金銀珠寶,但我頭一次覺得不該得。

    「我可要還他。」我說。

    翠環幫我找到他,他回話說,不必。

    頭一次有男人拒絕我。

    「約他到竹林見面,我幫你們把風。」翠環出主意。「叫他再來

看妳一次,他不會不願意。」

    我脫去一身金縷衣,拔掉頂上玉釵頭與金步搖,洗去臉上庸俗脂

粉,長髮素衣見我的賣油郎。

    那一天的月圓如白玉盤,高高懸天上,照得夜色清明。

    我清楚的看到我的賣油郎。跟他道歉,他說不。

    他吸引我的地方當然不是他的財富,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有

一種熠熠亮光使我心蕩。

    那一天我又成了十七歲,還原為水雲里的良家女兒,不是浣花樓

名妓。我與情人私會。

    他在發抖,彷彿我是吃人老虎。「你怕我麼?」在我開口的同時

,我已經愛上了他的謙卑和純真。他連話都答不出:「妳……離……

我……這般……近,又沒……沒有醉……我不敢……想……妳會……

同我說話。」

    「我不但同你說話,你聽得見我也摸得到我……我又不是鬼。」

我故意把他的手拿來放在我的腰上:「那天晚上,你難道沒碰過我麼

?」

    「我不敢。」他說他只幫我脫了鞋,讓我睡得安適些。

    我背過臉,怕他問我為什麼眼眶滿是淚水。偷偷用袖拂去,轉身

投進他的懷中,他的手臂自然像藤蔓一樣纏繞我溫暖的樹身。

    明月無言,風不吹草不動。

    第一次,彷如有雷劈我,我不由自主的愛一個男人,遠勝於世間

一切道理所能解說。

    * * *

    「愛是那麼奇妙的東西……」

    「我也覺得很奇妙,」林祖寧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反覆無常,

莫名其妙!」

    他才剛受到一次迎頭痛擊,要一個剛在愛情海裡差點滅頂的人馬

上再跳進去,很難。

    「我不愛當人,當人我當不好,」天使微笑,「可是愛是多麼好

的東西--你一定沒找到愛,當它來臨時你根本無法抵抗!」

    「誰說我沒有過!」林祖寧辯道。

    「我想你沒有過,我看得出來!」

    「難道有過真愛的人頭上會戴一個光環,像天使一樣?」話一出

口,林祖寧馬上發現自己的錯誤,她頭上可沒有光環!

    「我看得出來,因為我最少也有三百歲了,而你目前只記得自己

短短的二十幾年生命,小巫見大巫!」

    忽然間,他覺得她變大了一點。彷彿在這短短幾夜中,她以一種

奇特的速度在發育。

    * * *

    曠雨蘭並非為了李大泯而結束與林祖寧的同居生活,真正的理由

恐怕是她在林祖寧身上看不見任何遠景。

    林祖寧自從有了她之後,一切成長陷於停頓,甚至還開倒車。從

前在她眼中的天真、坦誠、善良與踏實,後來成了愚蠢、粗率、簡單

與呆滯。

    矌雨蘭很早就開始想兩人分手的問題,只不過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繁忙的工作也使她無暇顧及其他。那一天李大泯開車送她回住處,

臨別時對她說了一句話,嚴重傷及她的自尊,也點燃分手的火藥。

    「像妳條件這麼好的女人,也該為自己的未來想想,我不認為妳

和林祖寧是合適的一對。像妳們這種女強人,我很清楚,找他那種男

人是因為缺乏安全感。」

    那是林祖寧發生車禍的前一天。

    她對李大泯的直言無諱感到非常憤怒,但一時啞口無言,無法反

駁。

    「妳處理私事如果有辦公事那樣膽大心細腦袋清楚就好了。」李

大泯不把火煽熱不甘心。她和李大泯只吃過幾頓飯,朋友交情是夠了

,但還談不上男女關係。兩個人心眼都深,不斷在衡量時機、勘測對

方動靜,戀愛尚未萌芽已成鬥智遊戲。

    曠雨蘭回到住處。

    甩掉把腳走痛的高跟鞋後,她聞到一股瓦斯味。

    她衝進廚房,把瓦斯關上,打開窗戶。

    一定是林祖寧在煮泡麵,水滾了,溢出鍋子,澆熄了火,瓦斯便

源源不絕的洩出來。

    林祖寧人呢?

    「你要死了!」原來他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她先擰了他一把,

看他有沒有被燻昏。沒想到他一副好夢方酣的樣子,懶洋洋的打個哈

欠。

    「什麼事?妳回來啦!」

    「難道你沒聞到什麼怪味道?」

    「沒有呀!」林祖寧還特地用鼻子嗅了嗅。

    「遲鈍!白癡」他永遠缺乏一份敏銳度--這個笨男人的遲鈍會

誤她一生!

    嚝雨蘭隨手抓了個抱枕往他身上扔過去!

    「妳幹嘛這麼生氣,我又沒有惹妳。」林祖寧認為不掀起世界大

戰的絕佳法門就是讓她。百善忍為先。

    這種法寶不一定每一次都有效,此刻他的退讓更助長她的怒火。

    「你要死自己死,千萬別連累到我!」矌雨蘭怒氣沖沖的把房門

一關。林祖寧習以為常,又抱頭大睡。

    雖然同一個屋簷下,兩人各有一個房間。昔日如膠似漆時當然不

是這麼固守城池,總是一起擠那間套房的大床,相擁而眠,每一天都

愛得水深火熱。

    晚上曠雨蘭還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她和林祖寧結了婚,養了兩個

孩子,一條髒兮兮圍裙綁在林祖寧腰間--他在廚房裡忙著做菜,告

訴她今天買了一包漲了三塊錢的米,大寶打了鄰家小孩一巴掌,小寶

尿溼褲子三次……

    夢魘!她這個新女性可不認為賢夫良父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一個可能沒出息的男人使她覺得十分噁心!而這個男人竟跟她住在同

一屋簷下長達兩年!

    她說做就做,第二天毅然搬出來,暫住在一間小套房中。

    林祖寧發生車禍,她覺得有點良心不安,在隔日上班前趕去探望

,沒想到還遇到林祖寧「刁鑽可怕」的媽媽林張瓊子,更是不歡而散

,兩人間仇隙越深。

    * * *

    此時曠雨蘭正與李大泯在東區一家昂貴的法國餐廳共進晚餐。李

大泯為她點了烤田螺--如果是與林祖寧吃飯,鐵定是她為他點菜。

    「聽說妳搬出來了?」

    「哦?消息傳得真快。」

    「該不是為了我吧?」

    「為了你?」曠雨蘭覺得他這樣的問話使她全身不舒服;即使是

開玩笑也有傷她顏面:「你以為你這麼偉大?」

    「開玩笑而已,曠小姐何必生氣?」李大泯話轉得快,「總而言

之,我欣賞妳下的這步棋,小林是我同事,我了解他,他那種個性的

人只會拖累妳。」

    「過去的事何必再提--」曠雨蘭開始用刀叉與烤田螺奮戰--

高級菜肴似乎一定要這麼難以下嚥?好不容易優雅的扯出一塊螺肉,

咬了一口,天呀,不是普通的難吃。

    「味道如何?」李大泯笑盈盈的等待她的讚許。

    「嗯……好極了。」職業化的笑容永遠可以伴隨任何謊言。

    晚餐的話題變成房屋賦稅問題研究。

    由於是李大泯到她的事務所接她,所以曠雨蘭自己的車還停在公

司附近。

    「送我回去開車吧!」

    「不急,」李大泯說,「我先載妳兜風。」

    李大泯的駕駛技術還不錯,他耍了一條妙計:「我跟妳打賭,我

可以在公路上維持一百以上的車速,單手駕車,平穩舒適,另一隻手

絕不離開妳,我--如果有任何緊急剎車或緊急迴避的狀況,賠妳十

萬塊錢!」

    就這樣他們到北海夜遊一周,再回到台北東區一家豪華的電腦汽

車旅館前。

    「喝杯咖啡如何?」

    進了套房,當然不只喝咖啡。

    曠雨蘭又不是不經世事的少女,雖然她本能地裝得什麼都不知道

。李大泯是個人模人樣的大男人,而她又恢復完完全全的自由身--

為什麼不試試呢?

    他開始吻她,愛撫她的身體,很有耐心也很有技巧的解開她的每

一顆扣子……就在最纏綿的時刻,曠雨蘭觸電一樣的坐直身子……

    「妳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不是……」即使在黑暗中,她也感覺十分難以啟口,但還

是必須說:「你沒有準備……那個?」

    「啊!我又不是預謀……」

    曠雨蘭算了算,糟糕,這幾天太危險……「不……不行……你得

先到下面去買……」「抽屜裡就有。」

    李大泯顯然不是初次到這家旅館來。

    「可是我不喜歡用……」

    「什麼?」她不是沒聽清楚,她是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所以又問了

一次,給自己思量的時間。

    「我從來沒用過,」李大泯毫不在乎的說:「妳沒有吃藥嗎?」

    「我沒有!」像一隻刺蝟遇到敵人,她的刺又長出來了:「難道

你認為這是女人的責任嗎?」

    李大泯點點頭,堅持本應如此。

    床上成了法庭。

    「你是大男人沙文主義豬!」

    曠雨蘭動作快速的扣好每一個扣子,迅速離開那張床,彷彿床上

長了刺一般。

    「妳怎麼突然翻臉,喂,不要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你才是!你這個衣冠禽獸,我真希望沒認識你!」

    「喂喂……」

    李大泯似乎還想挽回什麼,曠雨蘭已經打開了房門。

    「你還想說什麼--」

    「我們才剛進來,這麼快走……多可惜--」他見大勢不妙已轉

弱語氣。

    「可惜?我明白了……你先把帳簽掉,明天再把帳單寄給我,我

跟你Share二分之一!可以了吧!」

    砰!

    * * *
    我和他坐在樹下,樹影在我們身上搖動著月光。

    我的頭枕在他肩上。這是第三次見面,我就覺得我們認識了許久

,他比我的親人還親。

    甚至,唯他才是我的親人。

    「你要我嗎?」

    「我……我不敢。」

    「你心裡要我嗎?我不問你敢不敢,你可要說實話。」

    「我要你,可是我不配,我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他在輕輕嘆氣,因為我的耳朵就貼在他的胸口上,聽他的

心音。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像被狼追趕的兔子成群亂蹦:「向明月賭

個誓。」我故意試他的誠心。

    「如果我對你有一點不是真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必說那麼重的話。」我實在有點心疼。

    「反正我就是一個人了,無父無母,孑然一身,除了一身油腥味

我什麼都沒有。」

    「你有我。」夜風中有蟲鳴與草香,醺得人暈暈然,他的眼睛映

照明亮的月光。

    我對明月許願,天長地久,患難與共。哪需錦衣玉食?在熱烈的

愛戀中,我又還原為一個長工的女兒,有了他這麼一個暖暖烘烘的人

在身旁,一無所有我也不怕,和他共分一個蛋吃也會飽足。

    「一生一世唯有妳。」他說「等了三年,只為見妳一面,今生若

能夠伴妳過些日子,我死也無憾。」

    那一夜我將他帶入羅帳,與他一起守過這一生的第一夜。在我心

中,那是第一夜……

    第二天我將銀兩算給浣花樓的老媽媽。她是娘的娘,六十歲了。

我多給她一隻大金鐲子。

    她把另一張契約還給我:「我多捨不得妳,但妳若堅持要走,我

留妳也是誤妳。但妳可要記得,條條大路不回頭。」

    我又把三個玉環給了翠環丫頭,叫她找機會自覓前程。

    「我不是妳,姑娘,我相貌這麼不好,只能當丫頭幹幹粗活。希

望將來能有一個跟妳一樣待我如姐妹的主子,我也想跟妳走,但是恐

怕你們兩個人的世界裝不下我,此後妳得自己操持諸事了。」

    「妳放心,我可是貧苦人家出身。」

    「小心由奢入儉難。」翠環笑笑。

    帶著家當,我與他奔向杭州。在附近小鎮住下來,開了一家油行



    他赴杭州批貨時,店裡由我當家,附近的輕薄少年起此時常來店

中閒逛,我不加理睬,久了習慣成自然。

    偏有一天,來了個模樣不同的人。

    他身著華服,看來是大戶人家子弟,一開口就要買一車最好的油



    「一車是多少?」我問。

    「一車剛好夠裝一個姑娘妳。」他邪門的笑。不過是個輕浮的傢

伙,我給他一個白眼,繼續低頭算帳。

    他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姑娘,妳連生氣時都是好風情,」

他笑道:「我見多識廣,料想妳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天呀!他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這句話像根魚刺鯁插在我咽

喉中。

    「我們今天不賣油,你請走。」

    「開店的哪有不要錢?」

    「我就不要。」

    他悻悻然走了,卻再三回首。我將此事告訴我的夫君,他捏捏我

的臉:「唉!我就怕妳這樣的紅顏會惹禍!」

    紅顏會惹禍?不發生前我還不信。美麗是我的幸運還是噩運--

此事太難說。

    不久有官差來捉人,說是有人吃了油中毒,一命歸陰,要查辦此

案。果然,店裡一桶油使銀針鍍成黑色。

    我的夫君因而被他們帶走。我急如熱鍋中的螞蟻,到處問門路,

誰也沒辦法。是縣衙門來抓人啊!

    不久有人捎來消息:若我答應,他只需在牢中待數月,若我不肯

,他命難保。三日內作覆。

    這是陰謀!可是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向誰投訴?要誰來

主持公道!

    我愛自己,但他比我的命還重要!我答應了。這時我發現,我愛

他有多深。

    我被人接入縣令家。

    那個到店中閒逛的人竟是他的公子!「現在可是妳來求我了--

我好意幫妳,妳可要好好報答我!」於是,於是,如同我再度回到浣

花樓……命運青睞我又踐踏我……我被軟禁深宅大院,哭笑都不由自

主,須看他臉色,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因被銜住咽喉,只得任其擺

布--

    * * *

    「悲慘的故事我聽不下去,喂,我不是那個害妳的人吧--」

    「你不可以問這樣的問題--」天使說。

    「後來呢?你的賣油郎被殺了?」

    「你怎麼知道?」

    「天底下的惡人伎倆如出一轍。」

    「可是如果我早知可能如此,還是會試。」她說:「人就是為一

點卑微的希望活著……」

    「得知他的死訊後妳也自殺了對不對?」

    「不對。天使不自殺--」她微笑,「有很多規則在我降生為人

之前已存在我的血液中--我被那個人的老婆毒死--他元配的母親

是個苗女,他畏她三……油桶裡的毒當然是他派人從元配處偷來放的

--」

    「美麗敵不過嫉妒,對不對?」

    「你很聰明。」

    「謝謝妳,可惜我從前的女朋友只會罵我白癡。」

    「笨點沒什麼不好,人算反正不如天算。」她的一頭長髮拂弄他

的臉,好像融雪的春風拂過。

    他看著她半透明的臉頰,驚訝的發現,她比他第一次見到時長大

了一些。他跌斷腿的時候,她似乎還是個孩子。

    「你現在比從前美麗多了,成熟多了。」他說。

    「成熟?」天使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讚美,她驚惶失措的撫摸自

己的臉頰。

    「真的嗎?我,我成熟?」

    林祖寧一頭霧水。

    「我該走了--」

    她慌張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彷彿他說出那兩句讚美後便成為一

個滿臉窟窿的醜陋鬼魅--

    像一陣風,吹起原本沈靜的窗帘,窗帘靜止,人也無影無蹤。

    他絲毫不知所以然。

    * * *

    人情債是世界上最難還的一筆帳。

    「雖然你現在還不太方便,可是這件事實在滿急的……」范弘恩

很不好意思的解釋:「我的朋友看了公司裡所有室內建築師的作品,

單單挑上你,所以……」

    「沒問題,」林祖寧講義氣:「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不,不,」范弘恩馬上表示他不佔便宜:「不一樣,設計費還

是要付的。

    因為我欠我的朋友……一個人情,所以我會幫他付錢……」

    「哪兒的話?你我之間還談什麼錢……」

    「不行,不能全免,你打五折好了!」

    「收你的錢我就是烏龜--」兩人相視而笑。成交!當然免費。

「他會請司機來把你抬過去。」

    這句話意味著:此項工程相當浩大!有司機的家庭不可能只住三

丁掛的房子,必是深宅大院:「該不是一座城堡吧?」

    「你放心,」范弘恩說,「也不是一棟大廈,只是一間二層的小

別墅。」

    林祖寧在病假期間還是逃不了勞碌。

    一輛賓士五百把他接到東湖山區的別墅前。

    「請進。」

    未見人影,先聞鶯聲燕語。是個女人。范弘恩並沒有為他先介紹

主人。

    來應門的就是這個聲音嬌滴滴的女人。她豔光四射的模樣他嚇了

一跳--他可全無心理準備。

    「我是林祖寧,室內設計師。」

    「我知道,弘恩跟我介紹過你,他說你是他們公司的大招牌,我

看過你的作品,果然不同凡響。」

    兩句話說得林祖寧心中雀喜。誰不愛聽人美言?何況在歷經數不

清的倒楣事之後。

    「哪裡,哪裡。」

    他進了門,打量了四周空間,又不免驚惶失色。這間客廳雖然設

計保守,但使用的材質大概足夠再買一塊面積相等的土地:正宗波斯

地毯,鍍十八K金的歐洲中古型華麗吊燈,桃花心木製的手工地圖,

一櫥櫃的藝術水晶飾品,還有義大利名師簽名的沙發組……

    林祖寧再把估價的眼光放在女主人身上:

    她約莫三十出頭吧!雖然塗上濃厚脂粉皮膚光滑,一點皺紋的痕

跡也沒有,但看得出年紀不太輕:眼光閃動中流露些滄桑的味道,騙

不了年齡。她也有細緻的脖子,額上掛著一串卡蒂亞的項鍊,和耳環

成對。身上是一套淺橘色的及地洋裝,顯然也是價錢高得能夠嚇死人

的名牌。當家居服太隆重了些。

    但無論如何,這間客廳的布置與這個女人十分協調。俗話說什麼

人玩什麼鳥,這樣的女人似乎就適合住這種格局的房子。

    像林祖寧自己這樣的人,無論如何懂得裝潢設計,也只適合住他

從前那種亂七八糟家徒四壁的狗窩。

    「很相配呀!」他忍不住這樣說。

    「什麼相配?」

    「哦--我說,這間客廳的富麗堂皇……嗯,和妳的雍容華貴很

相配,相得益彰……我覺得已經很完美了,哪裡還需要我效勞--」

    「林先生過獎。但我確實想把房子全部打掉重修,換一種新氣象

。」

    「全部?這位太太……妳怎麼捨得?我看這些東西價值不貲,當

初想必費了一番心血布置--。」

    「太太?不,我不是太太,你可以叫我賀小姐,我叫賀雅。」賀

小姐?待她一提醒,林祖寧才察覺自己大意失言。現在這個世界上「

太太」兩個字豈能隨意冠在任何女人身上?

    「對不起。」

    「你是覺得像我這種年紀還單身很奇怪吧?」女人語氣中有責備

的意思,嬌俏地瞟了他一個白眼,風情萬種款款流過,「我決定全部

打掉重做,看這些裝潢看了十年,我覺得好煩,好像我就要陪著這些

古董一起發霉一樣!何況弘恩也建議我全部改為現代設計。」

    范弘恩這傢伙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我以後如果想出來做生意,一定得跟小范合夥才行,」林祖寧

開起玩笑來:「這樣我的生意就接不完。他大概能夠勸得動每個客戶

打掉全部裝潢!」「林先生,我非常信任你的設計才能,務必請您大

刀闊斧幫我的房子改頭換面才行!這些舊東西,您就幫我通通拿走吧

……」

    天呀!光是這些拆下來的古董,就不只值他一年薪水!林祖寧當

然願意帶走!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您不覺得可惜嗎?」

    「一點也不!林先生喝點什麼?茶、咖啡,還是酒?」

    林祖寧從公事包中拿出測量尺,「不,謝了,我想先量一下寬度

高度,好回去畫設計圖,可是……今天還不是我的上班時間,」他指

指他還裹著石膏的腿,「我沒有學徒跟著,所以……麻煩您跟我一起

測量,只需幫我按住尺的一端。」

    「我當然樂意。等等,我換衣服……」賀雅輕盈的轉身回房。

    如果他沒看錯,客廳裡有一個櫥子收藏古董,至少是清朝以前的

工藝品。如果按照一般設計規則把這些東西放在現代造型的客廳中,

百分之百突兀,但……賀小姐不會連這些都不想要吧!

    他必得挖空心思將古典融入現代才行。

    「我來了。」

    賀雅此次現身,換了寬大的白色T恤和緊身褲,原本高高盤成髻

的長髮現在像瀑布一樣瀉至腰間:好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

    他很想問她的來歷與職業。有滄桑眼神的女人,背後一定有曲折

的故事。可是他可不想討她嫌,又不關他的事,說不定一定不可告人

,交淺者不能言深。

    回小范住處後,他忍不住問小范:「喂,你怎麼認識賀小姐?」

    小范顧左右而言他:「她那間房子美則美矣,有點俗氣對不對?



    「我問你,你跟她如何認識?」「她是……我小學同學。幾個月

前馬路上遇到的。」小范說。

    騙人!如果能在馬路上遇到這樣的女人,台北市就沒有人願意當

單身漢!

    「算了吧你,」林祖寧笑著說:「你是個大好人,但還不至於想

為小學同學付我的設計費!」

    范弘恩笑而不答。

    反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林祖寧在三天內畫好了該棟別墅的設計

圖,託范弘恩送給賀小姐。

    「她說她滿意透了!」

    范弘恩比他還高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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