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在病房裡,我外公就在旁邊的病床上。 坦白說,這不是我第一個祖父母輩患癌症在病床上。 第一個是我外婆,當時我大學一年級,現在我準備念博士。 上帝給人的時間是差不多的,最大的差別是結束的方式。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就需要因為痛苦而走到最後。 我覺得,這一點也不公平。但或許沒什麼真的公平。 我這輩子受惠於我外公的地方太多,但現在我卻說不上自己的情緒。 我有點想哭,但卻又哭不出來; 我有點想離開這個病房,趕快逃回我熟悉的台北, 然後讓熟悉的一切給我一種錯覺:我還是我,外公還是外公,一切都沒有改變,像是20年前。 當時,我外公六十三歲。在 63歲的年齡來看,他是個天天打網球,陪我看籃球, 對機械汽車維修很有一套,偶爾聊聊張學友的時尚老人。 他是第一個發現我跟別人有點不同的親人,也是第一個覺得我應該是個可造之材的親人, 至少在當時,當全世界都覺得,我這輩子大概就是沒有長進的小孩時,他給了我許多的啟發。 他是八年抗戰的老兵,但他沒有眷村的氣息。從他身上,我深深體會到台灣不該區分為芋頭和番薯。 他是個極度有條理的人,從他身活起居中,我學會凡事要整整齊齊。 他同時也是教我開車。 我還記得我剛考上駕照時,最高興的是他,因為他要趕快訓練我能自己上山下海。 我跟他說,我不喜歡開車,但他說:可是你開得很好,有我的遺傳。 現在這些事情,大概都屬於記憶中的片段了, 癌症末期對於一個80幾歲的老人來說,是沒有藥救的。 我只希望他能少點痛苦。 唉